第49章
瓦西里2019-03-19 12:043,310

  在索伦人的村落里,贺云天和阿尔巴津勇士们与索伦部的男人们开怀畅饮,杜喜礼却和何云盛、姚承宗聚在在了一处角落里。

  姚承宗将那个从穆东兴身上抢下的皮包交给了杜喜礼。杜喜礼打开皮包,从中拿出一个牛角号角,递给何云盛:“云盛,这是你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你的祖上是位名叫米哈伊尔·哈巴罗夫的哥萨克勇士,是游骑兵的首领,这号角正是他征战时所用的。”

  何云盛听了杜喜礼的话,郑重地双手接过牛角号角。

  杜喜礼又从皮包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橡木十字架:“这是我祖上瓦西里·杜必宁留下的,他曾经当过哥萨克的中尉,也是我们这支旗人的第一位佐领。正是他,带领着我们的祖先从罗刹国来到了大清,也正是他的忠勇,感动了圣祖康熙爷,才使我们能够来到京城繁衍生息。”

  杜喜礼将十字架郑重地戴上,收藏在怀里。

  杜喜礼叹道:“只可惜喜礼不肖,没能像祖先那样,保护自己的族人。”

  何云盛和姚承宗听到他的话,纷纷出言相劝。

  杜喜礼摆了摆手,从皮包里拿出了那颗暗红色的红宝石,交给了姚承宗。

  杜喜礼:“承宗,你祖上叫做阿列克谢·雅克甫列夫,是哥萨克的统领,也是个虔诚的正教教徒,他生前佩戴的金十字架,正是原来供奉在北馆的圣物。如今看来,你是真正继承了你们姚家的品性啊。”

  姚承宗碰过宝石,静静地盯着那宝石上那个长长的裂痕,沉默不语。

  杜喜礼将皮包扣好:“剩余的那根权杖,等回到京城,我会寻访贺家的后人,交给他们。”

  姚承宗听了杜喜礼的话,心头一颤,他想起了依然失踪的贺春。

  杜喜礼起身将皮包背在身上,对二人道:“好了,我该去看看必信了。”

  杜喜礼说着,向村外走去。

  罗必信的棺椁停在村落外的一个空场里,那松木棺椁是杜喜礼带着阿尔巴津子弟伐了山上的松树赶制的。那棺椁虽然有些粗陋,但却带着一股松木的清香。杜喜礼听老辈人说过,之所以用木头做阴宅,建阳宅,就是取草木生生不息的意思。他想,当初他之所以提议给必信准备松木棺椁,或许是在心里还不相信必信已经死去。

  杜喜礼走到棺椁前:“必信,你最后说,地图在你后背上,后来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才明白了你的意思。你后背上那幅马头的纹身中,暗藏着一副地图,那正是当初你们家祖先叶梅连·罗曼诺夫得到的那个羊皮地图。你们罗家不但世代都把这地图刺在背上,也把当初叶梅连要带领族人们赢得自由的信念背在身上。这几百年过去,我们这四大家已经把祖先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唯有你们罗家还念念不忘。要不是你们罗家,我们就已经忘了我们是谁,是从哪里来的。宝藏或许是真的,但北馆那二百多族人的性命也是实实在在的。我现在想不清,祖先留给我们的这些东西,到底是福气,还是祸患。”

  杜喜礼打开了皮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獐皮,展开:“必信,这是我按照你后背上的纹样绘制的地图,也是你罗家的传家宝,我得将这东西交给你们罗家的后人。我没能救回你的人,愧对你早逝的父母,我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杜喜礼说罢,将地图放进皮包,他忽然发觉身后有脚步声。他抬手抹了抹眼角,转身,见是姚承宗。

  杜喜礼:“承宗,有什么事吗?”

  姚承宗从怀中掏出了那颗宝石,交给了杜喜礼。

  杜喜礼诧异地看着姚承宗,姚承宗道:“二叔,那天在悬崖旁,穆东兴的那一枪没打响,我就知道,全靠上帝的庇佑。既然上帝愿意赦免我的罪孽,那我就准备回到北京以后就退出旗籍,把一生都奉献给上帝,把上帝的福音传播四方。我也不想让我们姚家的人再惦念什么虚妄的宝藏,所以这颗宝石还是由您保存吧。”

  杜喜礼一愣:“承宗,你真要当一辈子洋和尚?”

  姚承宗点头,杜喜礼无奈,只得将红宝石收进皮包。

  姚承宗继续道:“二叔,这次到关外追凶,真正知道阿尔巴津人宝藏原委的,只有你我和云盛。我已经和云盛商量过了,我们回到京城后,准备对宝藏的事只字不提,只说那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希望这样能断了族人们的念想,让这笔宝藏彻底埋在关外。”

  杜喜礼点头道:“你和云盛想的周全,我也是这样的心思。这宝藏实在害人不浅啊。”

  村落里传来了贺云天豪迈的歌声。

  杜喜礼羡慕道:“你看云天,他们关外的这支阿尔巴津人不知道这笔财宝的秘密,反而过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希望在我们之后,我们的族人也能像他们一样。”

  一年后,杜喜礼带领着何云盛、姚承宗等二十余名阿尔巴津人从关外回到了京城。跟随他们回来的,还有罗必信的棺椁。

  他们离开京城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物是人非。原本给万国下了战书,要率领大清将士和义和拳民跟洋人们决一死战的老佛爷先是求和,然后出逃,然后再求和。洋人一心要惩治首恶的强硬态度让老佛爷手足无措,只得下令处决当初和洋人作对的大臣,还有那些举着扶清灭洋大旗的拳民们。经过一番血雨腥风后,洋人终于同意议和了,老佛爷也终于拿到了回到京城的火车票。可这张火车票实在太贵了,价值4亿5千万两白银。

  如今的京城,仿佛又回到了所谓“拳乱”之前的太平年岁,只不过如今在这京城里,真正说了算的,已经不是老佛爷,而是洋人们。

  杜喜礼等人回到胡家圈胡同,不少逃亡在外的阿尔巴津人又回来居住了。空出的不少房子,则由散居在京城外的族人居住。一时间,胡家圈胡同又欣欣向荣起来。族人们来迎接他们,并簇拥着他们来到了重建的喇嘛庙前。

  杜喜礼恍然发现,在原来喇嘛庙的旧址上,矗立着一座崭新的教堂。一旁的族人小声解说道,这是重回南馆的洋和尚们捐钱重建的,大家都觉得修成洋教的样子也不错,如今洋人已经没人敢惹了,就连官府和朝廷都得让着他们三分。有了洋教的庇佑,胡家圈胡同的男女老少们终于可以提气了。杜喜礼不知该向族人说些什么,只得选择沉默不语,上前与主持兴建工程的首席司祭寒暄。

  首席司祭告诉杜喜礼,他们在北馆的废墟中一共找到了221具信徒的尸体,都已经用棺椁装殓,安葬在教堂——也就是这座新建的圣母安息教堂的东北角。杜喜礼打断了首席司祭的话,对他说其实受难者的人数不是221,而是222。最后一名受难者名叫罗必信,他们已经将他的棺椁带了回来。首席司祭诧异地望着那口粗陋的松木棺椁,但最终还是在胸前划着十字说,愿上帝保佑他安息。杜喜礼也学着首席司祭的样子,在胸前划了十字,喃喃说着但愿如此。

  罗家在那场惨剧中死伤惨重,如今住在罗府的,是罗家的旁支远亲——一个寡妇和她名叫罗国仁的儿子。他们原本是没有资格住在罗府的,可如今却因祸得福。杜喜礼带着那张獐皮地图上门,将它亲手交给了十岁的罗国仁。并说,这是罗必信留下的,是罗家的祖传之物。论辈分,罗国仁该叫罗必信大哥。罗国仁接过地图,仔细端详着,然后问道:“大哥是怎么死的?”

  罗国仁的问话让杜喜礼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罗国仁的母亲见杜喜礼神色悲戚,忙责怪罗国仁不会说话。杜喜礼不愿再在罗府待下去,匆匆告辞。而罗国仁则冷冷道:“您不说,我也会查清楚的。”杜喜礼看到罗国仁阴冷的眼神,几乎与罗必信一模一样。

  从罗家回来后,杜喜礼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那座新建的教堂实在太高了,阴影笼罩着整个胡家圈胡同,而罗国仁那阴冷的眼神也让杜喜礼感觉浑身不自在。这时他恰巧接到了贺云天的来信,询问他们回到京城后的情况。读罢了信,杜喜礼的心已经飞到关外那片无拘无束的土地上,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京城,出关像贺云天他们那样生活。

  两年后,在首席司祭的提议下兴建的教众致命堂建成,这座教堂特意修建了地下室,用以存放那222名受难者的遗骸。已经成为助理司祭的姚承宗带着教众来到墓地,准备将受难者的骨殖迁到教众致命堂,姚承宗忽然眼前一亮,快步走到一处坟茔前,那座坟茔前矗立的墓碑上,一个小石子压着一根细细的红丝绳。姚承宗拿起红丝绳,那是女子用的头绳,而那头绳上,打着形状各异的绳结。姚承宗蹲下查看墓碑,看到上面刻写着罗必信的名字。

  姚承宗激动地起身四望,希望能够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一无所获。教堂钟楼上的钟声响起,姚承宗听到那钟声,忽然释然了。姚承宗将手中的红丝绳放回到墓碑上,用小石子压好,然后抬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喃喃自语道:“我若去为你们预备了地方,就必再来接你们到我那里去;我在哪里,叫你们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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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雅克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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