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发走了神经病丁总,顾明威的气还没消,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就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顾明威以为是丁总又回来了,不顾肖越的阻拦暴喝一声,“你特么还敢回来?”
说着,就从后面冲了出来。
进门的地方站了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神情间看着有些局促。
顾明威一愣,赶紧敛去满身的怒火,“你好。”
“你好。”男人冲着顾明威礼貌的点了点头,“这里……这是是帮人解决难题的地方吧?”
总是有人用各种奇怪的言论给肖越的情感事务所下定义,这又是一个。
顾明威笑了笑,引着男人到了会客区,“这里是肖越情感事务所没错,我们将尽最大努力帮您解决困扰。稍坐一会儿,让我们的专家接待您。”
说完,顾明威一溜烟的出了会客室。接待的活真的不适合他,天知道他比客户都要紧张。
唐婉也还在对丁总的气愤中没有调整过来,肖越便赶紧拿起记录本走进来会客室。
“您好。”肖越礼貌的跟眼镜男人握手,“我是肖越,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我……我叫田庆民。”
男人看样子非常的紧张,连回答个名字都结结巴巴的。肖越见状赶紧给男人倒了杯水,希望短暂的沉默可以让田庆民稍微的放松一下。
“田先生,您喝水。”肖越语气柔和的说道。
田庆民端起水杯来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后嘴巴一抹,像是下定的决心的模样。
“肖老板,我很早眼前就想来找您,可是一直有很多的顾虑。”喘了口气,田庆民继续说道,“现在……现在实在是不找您不行了,我们……我们家快散了。”
田庆民说得急切,一番话出口之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肖越赶紧递了张纸巾过去。好不容易等田庆民平静下来,肖越才开口说道。
“田先生,您不要有心里压力,您关注了我们这么久,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专业性。我可以用人格保证,您的隐私一点儿都不会泄露出去的。”
田庆民说他的家要散了,肖越不由自主的往某种颜色上联想了去。
田庆民叹了口气,“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作为儿子,我在解下来要说的事情,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可是没办法,就算因此背上不孝的骂名,我也还是要说。”
呃……看来自己误会了。
肖越摸了摸鼻子。
“田先生,我还是那句话,您不要有心里压力。”稍微的顿了一下,肖越提议道,“要是您对着我实在说不出来,我们这里有倾诉室。您去那里说,然后回头我自己听录音,您看这样可以吗?”
肖越的专业让田庆民慢慢的镇静下来。
“肖老板,不用麻烦了。我这个事儿,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的。往后需要沟通的时候还多着,总不能每次都用这样的方法。”
田庆民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糟心事。
原来,这个田庆民是农村出身。少年时期的他可是十里八乡的好学生,谁见了田庆民都要竖一竖大拇指,都说田家的男娃将来是要到城里做大官享大福的。
田庆民也真是争气,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下来,真的就考进了一所全国一等一的大学。田庆民的大学生活过得有多苦就不提了,总之四年下来,田庆民顺利的进入了一家非常有名的企业工作。
赶紧公司,田庆民作为实习生,拿着全公司最低的工资,只有少的可怜的一千二百块。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十年之前,田庆民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每个月拿着这一千二百块钱想要在A市里活下去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说是不太可能,但是田庆民做到了。一千二百块钱,田庆民自己只留五百块,剩下的全部寄给家里。田大爷田大妈每每收到儿子寄来的钱,都会眉开眼笑,高兴上好一阵子。
自打知道了儿子的工资每个月有一千二百块的巨款,田大爷田大妈是逢人便要吹嘘一阵。别看一千二百块钱在A市里想要活下去都难,可是在田庆民他们村子里,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一笔巨款。
田庆民一度成为亲戚乡邻们教育自己孩子的标杆。
“你啊,长大要是有田家娃子一般的出息,我死了也能闭眼了。”
这种话直到现在,也还是田庆民他们村里人教育孩子的口头禅。
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田庆民的工资慢慢的站了上来,三千、五千、一万、两万……年纪轻轻便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和一股子拼劲走上领导层的田庆民,如今却要面对妻离子散的惨境。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肖越问道。
“我父母……我父母实在是太过分了,我爱人受不了,跟我提出离婚。”说道伤心处,田庆民摘下眼镜,一只大手盖上了眼睛。
“田先生,您先别急,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肖越劝道。
“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孩子。”一个大男人呜呜的哭了起来,“我知道她是真的对我失望了,对我们的日子绝望了。”
田庆民情绪不稳定,肖越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些无奈也不知道压在田庆民心里多久了,终于发泄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田庆民终于哭够了,一边擦着泪水一边跟肖越道歉。
“你快别这么说。”肖越连忙说道,“不好的情绪长期积压在心里对身体很不好的,发泄出来感觉好多了吧?”
“肖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们的日子真的是很绝望,看不见任何的光亮。”田庆民长叹一声。
田庆民的妻子虽然没有他薪资那么高,却也是不差的。这样的家庭收入在A市来讲,不说大富大贵,但绝对可以过得很滋润。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跟田庆民收入差不多甚至是不如田庆民的同事们,都早已在A市安了家。可田庆民还带着老婆孩子挤在狭小潮湿的出租屋里。
同事们都已经买了好车,可田庆民家里只有一台从别人那里收来的二手小电驴。
别人家的孩子课余时间都去学个特长,田庆民的孩子只能窝在家里看书。可是那些书还是从同学手里借来的,孩子自己根本没有几本书。
前几天,孩子放学回来就闷闷不乐的。田庆民的老婆发现了孩子的异状,赶紧拉过来询问。孩子一开始不肯说,可是被妈妈逼问得急的,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实情。
他们在上体育课的时候,一个高跳的动作,落地的时候只听见“嗤啦”一声,田庆民孩子的运动鞋张嘴了。
看着露在风中的大脚趾,同学们哄堂大笑。青春期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嘲笑,顿时跟几个同学起了争执。
好在体育老师及时制止,田庆民孩子平时又表现非常优秀,班主任只从中劝和了一下也就完了。
“你的鞋子呢?拿来我看看。”听了孩子的描述,田庆民妻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田庆民看着妻子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
孩子听话的把鞋子拿到了妈妈面前,田庆民妻子一看之下,抓起鞋子就狠狠的朝田庆民的脸上砸了过来。
“田庆民,这日子没法儿过了,离婚!”妻子攥紧了拳头,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这……”田庆民急忙蹲下身去,将孩子的鞋子捡了起来。
一看之下,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这鞋一看就是穿了好长时间,洗了又洗刷了又刷的。那些踢蹭破边儿的地方都且不说,光是张嘴的地方被孩子用透明胶沾了起来,就让田庆民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