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就问苏子衿说,什么是心头血?
苏子衿回道,就是你心尖上的血,你得把心脏挖出来,放血给他喝。
我哑然,把心脏挖出来,那不就没命了吗?怪不得他犹豫这么久才告诉我,原来是个以命换命的办法。
说到这里,苏子衿忽然想起什么,问我说,你一直都在陈家沟,还是最近刚回来?
我说,我在市里上班呢,就是发现怀了这妖胎,十几天前才回家的。
苏子衿自言自语说,果然是这样。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没有详细解释,却让我尽快回城里去,最近都不要回陈家沟来。说完,就准备往外走。
事情闹成这样,我怎么可能跑到城里?
先不说把我爹一个人扔在家不放心,我肚子的孩子怎么办?总不能带着他去上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我想知道苏子衿隐瞒了什么,就对他说,你不跟我解释清楚,我就不会走。
苏子衿皱皱眉头,目不转睛看着我说,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对你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最讨厌讲半截话吊人胃口,着急了,想拦住他不让他走,结果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让桌角磕到腰眼,顿时疼得倒抽冷气,差点没栽倒在地。
苏子衿两步跨回来,拦腰搂住我说,你没事吧?
他的手臂粗壮有力,倚在上面特别有安全感。
而且,从近处看他的脸庞,比远观更显棱角分明,充满男性的英武之气,让人心脏砰砰直跳,有些莫名的慌乱。
好几秒以后,我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不妥。
正想抽身,卧室门嘎吱拉开,狐妖站在门口,一头雾水的望着我们。
别看狐妖道行深厚,本事很厉害,瞧着跟个世外高人似的,可实际上心眼小得不行。
我生怕他误会,赶紧闪到旁边坐下说,你怎么起来了?感觉好点没?
狐妖压根儿不理我,脸唰的垮下来,杀气腾腾逼到苏子衿跟前说,我已经警告过你,这是我的女人,谁也不准碰!
苏子衿不甘示弱,也懒得解释了,挺胸正视狐妖说,我也警告过你,你们人妖殊途,不会有善果。
狐妖咬牙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和她怎么样,要你管?
苏子衿冷哼说,如果我今天非要管呢?
我一看这情形不太对,屋里的火星子眼见就要烧起来,赶紧上去挡在两人中间,想岔开话题缓解下气氛。
结果狐妖恶狠狠的瞪一眼,就把我吓得退到一旁。
他不屑的望着苏子衿说,就凭你一个没开目的天师,也敢跟本仙叫板?
苏子衿右手缓缓后移,不动声色按住背上的长剑,冷语道,斩妖除魔是我宗使命,本来想放你一马,你非要咄咄相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狐妖退了几步,站定后说,口气倒是不小!
轰的一下,屋里的空气涌动起来,跟被煮开了似的,在狭窄的空间里迸射翻滚,激荡得我胸腔里阵阵作疼。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两个人随时可能大打出手,我再也顾不得其他,上去拽住狐妖说,你误会了,刚才我差点摔跤,他就是扶我一把而已。
狐妖不听劝,在我胸口轻轻一按,就将我推得倒退出去好几米,直贴上墙面。
我又跟苏子衿说话,让他冷静点,现在狐妖很虚弱,不要趁人之危。
可苏子衿也不回应。
堂屋内风声愈强,等角落里的灰尘扬起,终于形成肉眼可见的巨大漩涡,搅得房顶和墙壁都开始剧烈震颤。
狐妖的长衫被刮得哗啦作响,满头银丝也随风舞动,飘散在首畔。而他却屏气凝神,用目光与苏子衿对峙,对此丝毫不在意。
相比之下,苏子衿身板本就更加魁梧,这会儿跟定海神针似的,在吞天噬地的狂乱漩涡中岿然不动,显得霸气十足。
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还没动手就已经这样,要是真的开打,我家房子还不得变成废墟?
何况,狐妖重伤未愈,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我将心一横,顶着狂风拼命迈出步子,好不容易才挤到两人中间喊道,你们要动手,除非我先死!
起先没有任何反应,我就咬牙硬挺着,等待他们答话。
几秒以后,屋里终于哗啦一下恢复平静,被卷起的桌椅板凳落回原位,砸得地面当当乱响。
苏子衿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收于背后说,狐妖,你好自为之,下次再见到我,就是你的末日了。
见狐妖只对他怒目而视,没有还嘴,他推开堂屋大门,抬脚便跨了出去。
房子保住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
可苏子衿前脚刚走,狐妖立马就跌倒在地。没等我将他搀起来,他就捂着胸连喷几口鲜血,弄得我衣服上到处都是。
我拿纸给他擦擦嘴,轻拍他后背说,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非得逞能才舒服吗?
狐妖一把推开我,气都喘不匀,还特别暴戾的说,贱人!再敢不检点,我剁碎你拿去喂蟒蛇!
听到这话,我气得直发笑。
这人怎么好赖不分?亏我一心想着救他,他倒好,因为点芝麻大的误会,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还要拿我去喂蛇。
妖怪果然是妖怪,就算修炼成仙,也不会有人性!
我深吸口气说,你最好省点力气,想想以后该怎么办。苏子衿说过,你可能很快就会变回原型了。
狐妖顿时怒了,揪住我衣领说,不要再提那个人的名字,听见没?!他算个什么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将我扛上肩头,径直进卧室把我扔到床上。紧接着便凶神恶煞的扑上来,噗嗤噗嗤两下撕扯开我的衣服。
还是老样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我又气又恨,咬牙硬扛着他的摧残,就算下身火辣辣的疼到人头皮发麻,也没有作声。
这回狐妖没有之前坚挺,大概发泄两三回以后,他就放过我了。
我艰难挪动身子,侧过去背对他。脑子里乱糟糟的,自己也说不清在想些什么,就这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不见狐妖踪影,连院子都翻遍了也没看到人。
不管他是不愿意见我,还是有其他原因,只要他想躲起来,我肯定是找不到他的。
既然如此,我也懒得白费力气,干脆专心照顾我爹。
我爹醒来见到我,张口就问,俞佳,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我差点就准备去报警。
他没有提到夹竹林的事情,看来被蛇妖掳走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不过这样正好,省了我几番口舌。
我胡诌一通,说是去同学家待了几天,想找人解决肚里的怪胎。我爹将信将疑,可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接下来的几天,狐妖没再出现,苏子衿也不见踪影。反倒是我自己身上的怪毛病,变得越来越明显。
之前在网吧,我能听见几十米外的耳语。
现在似乎能听得更远,对面山坡上是什么鸟在叫,在哪棵树上叫,我隔着百十来米都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更夸张的是,有天晚上我居然没察觉到天黑,感觉周遭亮堂堂的,跟白天完全没区别,把我爹都吓得够呛。
目前,这些特异功能只是偶然出现,而且持续时间非常短,不能跟超人或者蜘蛛侠之类的怪物比。
但我明白,如果不解决根源,终有一天我会变成个异类。
对于肚里的狐胎,我跟我爹尚且焦头烂额。谁成想,村里却突然出了怪事。
听支书说,好多人家里养的鸡鸭,一夜之间全丢了。他带村委会的人追查,翻遍整个村子,连根毛都没见着。
好几十只鸡鸭,对农民来说损失不小。村支书明白不能放任不管,就成立了个讨贼自卫队,准备一查到底。
我隐约感觉,这事儿可能跟狐妖有关系,就自告奋勇参加自卫队,权当个跑腿的。
邻村的神婆来看过以后,村里开始流言四起,说有人招了灾星,是妖孽出来作祟报复,陈家沟要倒大霉了。
传到村支书这里,他顿时怒了,当即表态说,不管干这事儿的是人是鬼,都得揪出来接受惩罚!
当天晚上,自卫队分散在村里各个角落蹲守好几个钟头,不见任何异样。
估摸着偷鸡贼今晚不会来了,我就离开村委会,准备回家。
起先还好好的,半道上却总听见远处有隐约的鸡叫声,特别凄惨,像是在被人拿刀屠戮一样。
我心思一动,难不成是偷鸡贼来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一路追赶,那鸡叫声断断续续的,总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仿佛故意在跟我保持距离。
黑灯瞎火的,我没太注意周围环境,只顾朝前撵路。等再也听不到鸡叫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出了村。
这里是片荒地,杂草得有半人多高,零星散落的坟茔年代十分久远,早就无人认领了。
夜风吹得我直发瘆,正想原路返回,却发现有只浅色的动物猛然闪过,眨眼间消失不见。
好像是只狐狸!
光线实在太暗,我只瞥见团模糊的影子。
不过,那东西除了个头变小了,其他都跟十年前打伤的白狐,也就是当年的狐妖差不多。
我追上去,就见快要垮塌的坟堆上,有个特别隐蔽的洞。
刚才从这儿钻进去的狐狸,是我肚里孩子的爹吗?
我脑中刚冒出这个疑问,远处忽然涌过来铺天盖地的浓雾,很快就将我罩在中央,分不清东南西北。
等我拨开面前的雾气,却见有个须发全白的老头,正坐在坟头上抽旱烟。
他见到我,松开烟嘴微微一笑说,后生,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像人还是像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