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修的目光盯着她冒血的手指上,周身的戾气压抑不住。
他抓过女人的手腕,强势把人按进怀里,声音不受控制的抬高了好几个音调:“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如同锐利的刀锋,要将人凌迟处死。
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大夫人被他这副模样惊住,挺直了身子,故作镇定的说道:“女人做女红,受些伤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顾姨娘竟然这般不顶用,才短短半个时辰,就伤成这个样子?依我看,侄儿要日日送来我这儿,让我好好调教一番,方才不丢我安府的脸面。”
她就不信,安修这个晚辈,还能在她的面前翻出风浪。
安修冷笑,并没有搭理她,目光再次环顾四周,号令影六动手:“既然没有人承认,那就连坐,在场的奴才,一个都别想好过!”
丫鬟们慌成一团,见安修根本不把大夫人放在眼中,这才匆匆忙忙把一个嬷嬷给推出来。
安修盯着那已经蜷缩成一团的人,直接一鞭子抽过去:“贱奴才!”
他的眼中带着嗜血的冰冷:“还望伯母下次行事斟酌一二,倾倾是我的人,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她要是离开了我的院子一步,我都不太高兴。”
大夫人看着他这幅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侄子有些阴森,尤其是望着自己的目光,是彻骨心扉的冷。在他面前,气势瞬间就弱了三番,她道:
“是伯母唐突了。”
安修冷笑:“那侄儿就告辞了。”
顾倾的手腕被安修拽的很疼,也不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力气真的很大,脚下的步子如同疾风骤雨,她勉强才更上。
她能明显感受到安修的怒气,用了些力气扭了扭手腕:“你弄疼我了。”
安修停下脚步,却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他转过头来深深的眸光望着她,说道:“早点回去上药。”
顾倾的手,他看过第一次,就不敢再看第二次。
想当初,那个被顾爸顾妈捧在手心里的顾氏千金,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他明明答应过顾倾,不会再让她受苦,可还是没有做到。
顾倾一口气下去,撅着嘴巴,有些不开心:“明明早就听到爷回府了,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接人家。”
她歪着脑袋,原主的记忆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原主做鬼那些年,原本魂魄是离不开镇南王府的,偏偏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安修来府上看景儿,她就不受控制的跟出去了。
那天,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安修杀人。
没有眨眼的,用一柄匕首抹了丫鬟的脖子。
回想起来,顾倾觉得此刻安修的表情就像那天,她暗暗的缩了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识时务者为俊杰,保住性命才最重要。
安修见她避着自己,心里来了气:“你躲我?”
顾倾低头不语。
男人咬牙切齿说道:“就该把你留在东院,让你多吃吃苦头。”
话毕,直接把她抱了起来,顾倾挣扎了两下,见没有用处,便不再动了,小声的嘟囔:“你不是已经让我多吃了苦头吗?”
这话让安修的脚下一顿。
她知道他是故意晚去,她什么都知道。
男人沉默不语,将她放在睡踏上,命丫鬟上药。
顾倾硬是别他这幅样子给气哭了,眼珠子不停的往下掉,鼻头红红的,眼睛也通红。
她哭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以至于安修一开始还没发现,等他去掰她脸时,才看见她哭了。
顾倾从来都恨不得所有人知道她收了委屈,什么时候这般隐忍过。安修的心又咯噔的疼了一下,手中的人,娇娇柔柔的,很好欺负。
他的指腹抹在她的脸颊上,少有的温柔,替她抹干净眼泪:“不哭,以后不会了。”
他接过丫鬟手中的药,捉住她的手开始替她上药。
顾倾的手指上有好几个针孔,他忍不住骂了几句:“在我面前不是挺厉害的,见了大夫人,怎么不知道厉害起来?”
顾倾吸吸鼻子:“他们那么多人。”
安修故意加重下手的力道,听到她“嘶”一声,才接着说道:“以后都呆在院子里,谁找你也别过去。”
“哦。”
名正言顺的,变相的软禁。
安修替她上好药水,仔细端详着这张小脸,忽然觉得她哭起来很像景儿。不吭声,委屈的默默掉泪珠子。
当年,景儿看见他娘亲遗像的时候,也是这样哭的。
他当初找错了人,以为镇南王府里肆意潇洒的许倾是她,蹉跎了这么多年,幸好……安修看了安稳靠在怀里已经睡过去的人,满意的勾起嘴角。
幸好,一切还不晚。
顾倾被困在院子里半个月,终于忍不住,想要强行出门。
绿意趁着北平不在,偷偷告诉她:“小姐,您的父兄前些日子到京城了。”
“你怎么知道?”
绿意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昨天奴婢在后院碰到了您兄长,他想见您,被守卫拦住了。”
顾倾本就对父兄的印象不好,现在听到这两人都跟上了京城,更是厌恶的皱了眉头,“别管他们,往后他们的消息,都不必告诉我。”
“是。”
北平还在和守卫口舌,顾倾让绿意把她叫回来,看着院子低矮的围墙,笑着说道:“你们要帮我保密哦。”
能爬墙,为什么还要走大门。
整日被困在安府,顾倾根本就不知道外头的情形,更别说完成任务。
此番翻墙出去,虽然没能够顺利进去镇南王府,但也打听到一些重要的情报。
比如:皇帝给镇南王施压,让他尽快娶新王妃。
这是不是说明邵璞心中的白莲花白优柔即将上位?
她回到院子的时候,四周安静的不像话,她轻轻地朝里面叫:“绿意,绿意……”
叫了两声没人应,顾倾顿时就咯噔了一下,这才出去一个时辰不到,莫非就被人给发现了?
此时的绿意已经被吓哭了,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顾倾刚翻墙跑出去,安修后脚就到了,在书房呆了一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顾倾,干脆放下书直接去了厢房。
绿意跟见了鬼一样,大惊失色,煞白着脸把人迎进门,低着头垂落在两侧的手瑟瑟发抖。
安修坐下,淡淡的开腔问:“你主子呢?”
绿意磕磕巴巴:“还在午睡呢!”
说着,安修就要去看,绿意一直拦住,男人顿时觉得不对劲,内室空荡荡,掀开被子,床上也空空如也,他嘴角噙着笑,连说了两遍好字。
看着越发阴沉的天空,顾倾心中的不安就越发的明显。熟门熟路的爬上围墙,刚想往下跳,就瞧见围墙下的安修。
她一惊,脚下踩空,直接跌下围墙。
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不过这会儿她已经顾不上疼了,面前的安修才真真是要命。
时辰还早,这尊大佛怎么会来?
安修清俊的面庞柔和,唇畔都带着笑,只是处处都是冷的。
顾倾忍者疼痛直站起身,毫不犹豫的摔进安修的怀中,男人不抱她,她也不生气,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几乎是悬空挂了上去。
她笑的很是娇媚,撅着嘴巴撒娇:“人家脚疼~”
安修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下去,眉眼如同覆盖了冰雪,没想到,她还是想跑!
男人轻笑,她不吱声还好,这般说话,根本就是没将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安修浅笑吟吟的说道:“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从没教过你规矩!”
顾倾挤出一滴泪,微微的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我错了……”
安修淡淡瞥了她一眼,轻飘飘的把她松开,“错了便要认罚。”
院墙角的枫树下,绿意和北平跪的笔挺,顾倾不忍直视,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说起来她也是太过自信,忘了安修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阴冷算计,冷漠无情。
与其等安修给自己惩罚,倒不如自己先跪过去。
如同安修猜测的那般,被限制了半月自由的顾倾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低垂着脑袋,默默走到墙边:“闲逛一时辰,罚跪一整天……”
安修俯视着一直跪着不动的绿意和北平,沉默半响,然后开口毫不留情说道:“你们二人没看好主子,我便是心善,也不能不罚你们,如若不然,这才是害了你们。”
顾倾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系统,去除痛觉可以用几次?”
系统:{三次。}
她咬咬牙,“给我用上。”
顾倾看着自己娇滴滴的皮肤,再看向已经命人拿出长鞭的安修,虽然舍不得留下疤痕,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不主动出击,她儿子都成年了,还做个鬼任务!
毫不犹豫扑上去。
手腕粗长鞭就落在了她背上,即使没了痛觉,但她整个人都随着随着鞭子的落下颤抖,然后豆大泪珠沿着眼角落下来。
安修慌了。
冲上去把她抱在怀里,“大夫,叫大夫!”
顾倾的在心中得意的笑起来,任凭这个男人装的再像,还不是被她试出了真心。
强行让自己额间留下冷汗,接着像是用尽全力要把男人推开,低喃自语:“如此这般,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颗颗灼热的泪珠滴在安修的手背,也滴在了他的心里。
“别哭。”
温热的指腹在女人的脸颊摸索,想要把泪痕擦干,却越擦越多,懊恼和悔恨瞬间充斥全身,令他无法思考,“是我不好,倾倾别哭。”
失去痛觉的功效在逐渐减弱。
顾倾浑身僵硬,一双手冰冰凉,毫无知觉。
早知道后续也这么疼,就不用技能了,这一次真的亏大发。
从没见过这么难攻略的男人。
“为什么想出去?”安修问她。
顾倾一边让大夫上药一边小声的回答:“太闷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连府上的马每天都能牵出去溜溜,我……”
本以为她想离开自己的安修,瞬间就放下了心,温柔的笑笑:“以后想出去走正门,我派影卫跟着你。”
“哦。”
见她兴致不高,安修上前,让她靠在自己腿上,“生气了?”
顾倾摇摇头,眼底的失落却异常的明显,看来是被吓着了,安修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顾倾被他这副深情的模样惊着,偷偷地抬起眼眸观察,这才开始后怕,她穿越位面这么多年,撩男人从来都信奉一个原则:容易爱到骨子里的不撩。
本以为安修冷情冷心,两人在一起顶多各取所需,走肾不走心,可没想到……
她咽了口水:“他对我动了心?那万一以后我提前走了,他该不会掘我的坟,把我的尸体挖出来,让我不要离开他吧?”
系统:{有可能,毕竟之前就把你的骨灰戴在……}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顾倾心生疑惑,“之前把我的骨灰怎么了?”
系统慌张:{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顾倾胸有成竹的笑容,系统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我的宿主又要作妖,这可怎么办?
而此时的顾倾正对着安修点头,“我不会离开,人家保证永远都陪在你身边。”
既然是以前撩过的小哥哥,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她一直担心安修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万一自己不小心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他不高兴,以至于小命不保,而不敢有大动作的顾倾,此时异常的兴奋。
看着架势,安修应该有以前的记忆,并且很可能已经知道她是快穿宿主,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安修到底是谁,然后对症下药。
大夫开的伤药有安眠的作用,顾倾不过思考了一会儿,就慢慢的昏睡过去。
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面都是原主的记忆。
那时候邵璞得胜归来,带了白优柔回府,她躲起来哭了很久,那天原主才知道,邵璞原来不喜欢她。
梦中的画面一闪而过,顾倾看见了原主和邵璞关系最冷的两年,虽说邵璞去她屋子的次数很少,但是每次该做的事情从来都不肯拉下,故此生下景儿之后,她又怀上了。
可是原主没有察觉,稀里糊涂的摔进了池塘,孩子没了。
两人因为孩子的事情争吵了很久,其实直到死的那一天,原主都没有弄清楚,邵璞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或许是这个梦太真实了,顾倾一直都不愿意醒来。
她的心口跟着原主一起疼痛,一起揪着,一起感受那些冰凉而又无助的时光,就好像曾经的这些,自己都经历过一般。
开始接受快穿任务以来,顾倾忘记了很多事,曾经的她觉得忘记是好的,可是现在她却想要记起。
日头高照,顾姨娘一直没起,绿意站在门口唤了很久都没听见回应,大胆的进了屋,没人答应,这才发现床上的顾倾脸红的发烫,额头冒着冷汗。
“不好了,顾姨娘发高烧了!”
受了外伤,最忌讳的便是发烧。
安修刚下早朝才出皇宫,就看到影六慌张的冲上来:“顾姨娘人不太好。”
“什么意思?”
“发了高热,大夫也急了,不敢写药方。”
安修瞬间就折返了回去,求着皇上派了位御医出诊,“真是不让人安心。”
安修进屋时,喂药的丫鬟正急得团团转,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姨娘不肯喝药。”
安修看了看顾倾,伸出手,轻声道:“把药给我,你先出去吧。”
“是。”
顾倾还是没有醒,双眸紧闭,眉心微拢,似乎是睡的很不安稳,嘴唇微动,笑声的在说梦话,他坐在床边,俯下身子凑近听了听,原来是她在喊疼。
安修心情复杂,掐住她的下巴,想给她喂药,偏偏这人丝毫不肯配合自己,闻着药的苦味就避开了脸。
顾倾是被疼醒的,后背的鞭伤和被他掐住下巴尖锐的刺痛,她才从昏沉的梦中清醒过来,睁开眸子第一眼望见的人是安修,才意识逐渐回笼,她是顾倾,不是许倾。
安修见她醒了,便把人扶起来:“喝药。”
顾倾习惯了现代社会的小药丸,看到黑漆漆的药碗就往后退:“不想喝。”
安修瞪了她一眼:“不想喝也得喝。”
古代的医疗技术太不发达,小小的一个发热都可能要人性命,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决不允许再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怀里。
他捏着她的下巴,把药碗伸到她面前,“一口喝下去。”
顾倾试着抿了一口,味道苦的不行,她用讨好的眼光望着他,像极了等到主人可怜的小猫,狡诈机敏。
她说:“真的不能不喝吗?就是一个小小的鞭伤,真的不会有事的,不喝药也能好起来。”
安修不欲同她废话,捏着她的嘴,直接把药灌了下去。
看着苦出眼泪的可怜模样,他赶紧把蜜饯递上去:“好了好了,喝完了。乖,等你好起来,我就带你出去走走。”
顾倾吞了两个蜜饯才缓过来,抬起头就直勾勾的看着安修的侧脸:“爷,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