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平常人来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绝对是不简单的关系,但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苏以和符虞铖确实是有关系:上下属的关系。
夜已深,等小区内许多户的灯已经关掉了的时候,苏以才洗完澡出来。她关了灯,走在大厅里,小房的门已经关上,门底的缝上透出里头的亮光。
等到手机上传来一条信息,苏以才突然想起,明天是口头上和宋淮约定了一起去看电影的那天,正怪自己这么粗心,竟然忘了自己没有休班的时间。
她在客厅开了一盏小灯,看见宋淮回复了她,便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几乎立刻的,宋淮就秒接了电话。客厅里寂静无比,能听见的只有苏以的走动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宋哥。”苏以对那头的人说道,声音中还带着水气,语气也没有平时说话的有力,说到底是心虚了。
已经十二点,宋淮关掉桌面上的台灯,只是拿着手机刷看着,才发了过去一条消息,就看见苏以的电话拨来,而她通话的页面上,是一张两人的合影。女生脸庞全是稚气,男生穿着一身职业制服。
这个男生就是四年前的宋淮,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生。
宋淮接了电话,就听见苏以小声的声音,他问:“怎么了我的小以,今天工作很累?”
苏以动了动自己的脚丫子,如果是在刚刚才脱掉高跟鞋时,脚趾上全是红肿,现在已经好了不少。
“累不是很累,怎么说这是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应该珍惜才是。”不过今天她和自己顶头上司对着干,她不自觉地就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房间,想不懂自己怎么来的勇气。
如果真的被炒掉,她可能会后悔好几天。
“对了,其实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是有点事要和你说。我明天……应该不能和你去看电影了,我还得上班。”她面露愧疚,心想自己早点说也好,也不到现在这么尴尬的境地。
宋淮翻动本子的手顿了顿,空气中沉默了一会之后,他换了一只手拿过手机,依旧音调温柔地说:“小以,不能请假吗?”
苏以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明天才是自己的第二天上班,如果请假……
“宋哥,明天我是真的不行,你看看有没有人和你去看的,或者你先自己去看。宋哥,对不起……”
电话的那头,宋淮几近无奈地叹息着,像喃喃呓语一样说道:“苏以,你知道,我只是为了你。”
接下来的话他说的不清晰,苏以也听的朦胧。
不过宋淮永远都是那副包容的大哥样子,就连最后,不过对苏以说了一句:
“小以,我这边没事,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工作。”她说完,苏以眼睛低着看着地板,也没有挂电话,而另一边传来一点声响之后,立马就挂掉了电话,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宋淮抽出钱包里面的两张电影券,柔情如水一般看着情人的眼睛落在那两张黑色的电影券上,毫不心疼地捏着中间,手上的动作和面上表情完全不一样,干脆地就把东西撕掉。
完整的两张vip连位的电影券,转眼间,化为碎纸片。
男人的眼睛没有波澜,白皙的手指上不可避免地粘上纸屑,他轻轻地放在嘴边吹了吹,动作优雅地像一个旧时代贵族。
清晨,时钟指向了六点整。
夏天的白昼很长,早早的就天亮了。苏以如昨天早上一样,早到酒楼里,换衣服、整理头发,准备今天过一会就要开始的早市。
比起昨天,今天自己过来酒楼的时间,还是迟了有好长一段时间的。说到这事,苏以一早醒来的时候,差点忘了家里面多了一个“生人”。
她一早起来,走去客厅拿水壶准备烧水,眼睛半睁着迷迷糊糊便瞧见餐桌上坐着一个人,等她张开了眼看,差点没霞到了她,果真是坐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连松几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壮胆。
“符老板,你这么早坐在这,好玩吗?”苏以忍不住揉了揉眼尾,那人松垮地套着一间西装外套,就这样坐在那,听见苏以走过来的声响,慢慢转过身来,老人眼角的皱纹更甚。
符虞铖的嘴边吐出几个字,说:“天亮了。”
“嗯。”苏以奇怪,天亮了又能怎么样。
符虞铖觉得很难受,昨天夜里他睡得不好,翻来覆去只觉的胃疼的厉害,但是说不上来是怎么了,他有一点不痛不痒的胃病,已经是习以为常。可是对于现在的他,就是绞痛。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很清醒地睁开了眼,顿时想起来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本想立即起身,可最后只能撑着手慢慢地起来。他拿过手机,黑色屏幕上映着的是一张干皱的脸,他不想看见,立即点亮了屏幕。
而手机上,已经是老屋里边打来的好几个电话,爸妈那边大概不清楚他的情况,只是见他晚上的时候出奇地没有回老屋。
回了消息就收起手机的他,就慢慢踱步去到凳子上坐着,看着窗外从半黑变得一片亮白,他的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
天亮了,他的手还是干柴的手,他并没有变回来。而且他似乎变得越来越像一位老人,浅眠、早起、神经紧张的这些问题都在告诉他,他现在真的成为了一个老人。
难道这就是他老去的样子,也是这样无用,这样无奈地等着时间流逝吗,他摇了摇头。
绝对不可以,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找到自己恢复正常人的办法,不择手段,甚至暴露,都不可以让他停止。
“吃的都在冰箱里,饿了你就去热一热汤和饺子,而且你有手机,如果不想吃这些的话,就打电话叫外卖送上来。”苏以是做了早餐,仔细交代了很多才出门的。
在她眼里,这个身体还算健康,而且一张脸除了多了几道皱纹,仍是能看出旧时俊气容颜的老人,还是那个符茗酒楼的符老板。
可是她还是太高估了,平常的事对于一个记性时好时坏的老年身体其实也是有难度的。
直到苏以出了门,大门在外面被关上发出声音的时候,坐在饭桌上看着桌上香气扑鼻的早餐的符虞铖才记了起来,刚刚自己到底要说的是什么。
其实,苏以完全可以和自己说,今天她不用去酒楼。他想了想,拿过一边的手机,手指一点一点的,打了有一会的字。
“太安静了。”整个屋子里头只有他自己说话的声音,他喜静,可现在,他觉得这样的安静让他难受。于是他打开了电视,这才舀起刚做的热粥,他尝了尝,出乎意料地合他胃口。
苏以从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回过神来,看着镜子里边的自己,束发整齐,露出一整张温婉的脸,一双眼睛实有灵气,看人的时候如果弯眼一笑,便是让人觉得好相处。
而不笑的时候,却是一张清冷的脸。
许童边看手机边过来的,见到苏以,便看着她,显然是来找她的。苏以一个心虚,怎么说今天因为给符虞铖准备吃的犯了难得时候,就拖了时间,想来自己也是逃不过了。
“许童姐。”苏以先是叫了一声,换衣室内除了她还有别的两个礼仪,也是在照着镜子化着妆。
“今天晚上你早下班,记得六点钟之前就给我下班了,老板也跟我这边说了,以后你跟在老板办公室当助理,礼仪这边就先放着。”说是当助理,其实许童是知道这老板还需要什么助理,不过是叫来打打杂的而已。
刚刚老板特地给她发了消息,这才有了现在的话,就连带许童看苏以的神情,都有点不大对劲,两天之内就得到了精打实算的老板的青睐,如果说没点感情交易,她自己都不信。
“许童姐,那我们呢,我们也是六点前就可以走了是吗?”
“你们就算了,今晚不用加晚班已经算好了,这张脸涂涂抹抹也够久了,弄完了就赶紧给我出去,能不能学点新人的样子。”许童训完人就走了,留下那几个礼仪一个个充满敌意地看着苏以,她也不知许童是不是故意说的,总算让她得罪了一批人。
相比于精心打扮的她们,只有口红能够看出化妆痕迹的苏以算是自然多了。
后厨里头,符锦霖反而变成了一个能够说上话的人物。酒楼里的食材很多,除了生鲜的蔬菜肉类,当然也还有需要冰冻运输的。通常都是在早上从个个地方不同的车子运了过来。
对于酒楼,食材来源就是最重要的基础。
老候就是符虞铖叫来带自己弟弟学经验的,他见东西不大对,就说:“符先生,这几辆车子的标志怎么看着和以前不太像,这不是咱们订的货吧,我去仔细对一对,你先休息休息啊。”
符锦霖一副主人模样的叉着腰,点了点那老一点有经验的后厨负责人说:“诶,等会,这里谁是负责人了,这事有我来管你还不乐意,让他们都把东西卸下来,一会我再去亲自对数。”
老侯犹犹豫豫地就是不肯叫人卸货,他是熟悉这一类的工作,怎么都是怕细节出了差错的,到时候便是最易被炒人赶走的,可符锦霖不同,老板的弟弟,怎么也是半个小老板。
符锦霖一拍箱子,不耐地说:“怕什么怕,信不信我一会就打电话给我哥让他炒了你,这酒楼是我哥符虞铖的,我也姓符,这一半的酒楼就应该是我的,你们都得听我的。”
“知道了没有!”他极力地重新质问了一遍。
好几个人都听见了,被突然而来的大喊吓的一哆嗦,个个点着脑袋说:“是,是,马上卸货。”
货车上的东西乱糟糟地就被一个个搬运了下来,符锦霖满意地坐了下来,翘起了腿开始肆意地抖动着,想了想自己真是天才,自己哥哥那个老古董懂什么,这么多年都不会变通,哪有为商不奸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