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她也一眼就认出了我,只是没有立刻跟我说话,而是假装不认识地朝介绍人望过去,并打招呼说:“孙叔,不好意思,我学习班那边来了几个家长,耽误了,这位应该就是……”
“这是你董姨,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介绍人赶紧上前几步,帮我们互相做了介绍。
说是介绍,实际上就是简单说了下我这位师娘名叫张靖婉,其他介绍就没了,接着他又报了下我的名字,之后就开始商量着我和张靖婉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单独聊聊,或者干脆就在他复印店的里屋谈谈。
我觉得在相亲这件事上其实没什么可谈的,只是我心里多少有点好奇,怎么才过了半年,我这位师娘就和冯瞎子分了,而且还到了相亲的地步。
张靖婉非常镇定地先跟我妈问了声好,然后望着我说:“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吧,一边走一边聊?”
“好啊。”我答应一声,便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在出门的时候,我注意到我妈脸上的笑,似乎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不过她还不知道这位张靖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她也算平辈的。
出了复印社,我俩便朝着公园的方向走。走出一段距离了,我才笑着问道:“师娘怎么还跑来相亲了?”
张靖婉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吧,你也别问了,我们去转一圈,然后各回各家。”
“我没意见。”虽然心里好奇,但看她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跟我聊冯瞎子的事,所以我也放弃了刨根问底的念头。
在复印社南边两个街区就是湖心公园。
我俩走到公园门口,张靖婉便提出分头走,然后自己便朝着东边环路的方向去了。
南边是外环路,西边是嘉林一中,往北边走就回去了,唯一能去市中心的路就是东边的环路,我又不想回去听我妈继续唠叨,所以也选择往东走,只是和张靖婉特意保持了一段距离,就当谁也不认识谁,各自散着自己的步。
虽说是各走各的,但我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往张靖婉身上移——不论她这个人究竟如何,身材相貌是真没得说,我也就当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了,一路跟着她,一路盯着看。
走了一段路,张靖婉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我。
我冲她一笑,解释说:“我要去市里,也这个方向。”
她一脸不满地看着我,但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但脚下却加快了脚步。
我心里觉得好笑,就想要逗逗她,于是也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刚跟没几步,张靖婉又站住了,猛转过头瞪着我。
我冲她一笑,刚准备解释,突然从我背后传来个声音:“哥们,有火吗?”
那声音离我挺近的,我连忙回头看,发现在我身后不到两米远的地方站着好几个小子。他们个头都不高,岁数也不大,估计都是14、5岁的初中生。站在最前面的小子还不到1米7,弄了满脑袋地垄沟一样的麻花辫,嘴里叼着一根烟,耷拉着眼皮,傲慢地仰着脖子,横鼻子横眼地冲我说:“问你呢,有没有火?”
如果让我说几样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第一位的应该是狗,第二位的就是上初中的小子。
狗,我从小就怕,这算是一种扎根在心里的恐惧,至于初中的小子,那就跟我自己的经历有关了。
有句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有一句话叫无知者无畏,把这两句话集合到一起,就正好适合描述读初中的男生。他们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对自己做出事情的后果一无所知。我读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出去跟人干架,真的天不怕地不怕,揍人的时候能拿到什么就用什么,专门往脑袋上砸,根本不担心真把人打死了会怎么样。
曾经有一个叫马立峰的人,在我念初一的时候他初三,是校霸级别的人物,打架那叫一个猛,我们都服他。有次他回家,正好他爸和几个朋友在家里打麻将,有人输多了,骂了马立峰他爸一句,马立峰回家刚好听见,二话不说去厨房拿了菜刀砍在那人脑袋上。
那人当成被砍死了,马立峰自然也进了少管所。学校肯定不希望这种事传扬出去,对外还保密,但在学生中间这已经成了传奇,我和其他人一样,听了马立峰的事情,不但没引以为戒,还觉得他是纯爷们,是真的猛将,从那之后,我每天回家都想着,要是有人来我家要债,我也得跟马立峰一样,拿了菜刀就砍人。
我不知道学校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的想法,但可以确定的是,当时所有跟我一样爱干架的“坏学生”,都把马立峰当偶像一样崇拜,跟外校的打架也都奔着把对方打死为目标。
后来慢慢长大了,也知道自己初中时候有多蠢了,正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所以每次只要在街上遇到了成帮结伙的初中男生,尤其那些一看就痞里痞气的,我都会尽量避让,连看都不看一眼,免得被他们问一句“你瞅啥”,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我眼前的这帮小子显然就跟初中时的我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仗着人多就敢跟大人耀武扬威,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
我不想招惹这群小孩,所以冲他们一笑,尽量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戒烟了,身上没火。”
说完,我便转过头,示意张靖婉快走。
张靖婉好像也有点怕了,赶紧转头走,我也跟着她一起逃。可刚走没几步,身后那小子就追了过来,大声问:“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不好意思啊?来,你给我表演一下,怎么叫不好意思!”
我知道他这是找茬,也没理他,只管加快脚步往前走。
可那几个小子却跑了起来,没有拦我,而是绕到张靖婉前面,先把她给拦住了。紧接着,我的屁股被人用力踹了一脚。
我踉跄了一步,回头一看,刚刚跟我说话那小子已经把裤腰带抽出来了,摇晃着腰带头前的金属扣,恐吓似的对我说:“你不是不好意思吗?你给我表演一下,什么样叫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