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子跌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安德赶紧弯腰去捡,手还没摸到。
却眼睁睁的瞧见嬷嬷一脚踩上了那绿色的药丸。
“妈!”
安德大吼,声音巨大。
一时间吓得两个打算吵架的女人都停了下来。
“吵什么?”
门被踢开,安烨面色阴沉的看着庭院中的奴才。
“少爷,奴才有罪。”
安德见状,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他急的几乎快要哭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好好的怎么了。”
安烨不解,缓步走上前来。
他几乎一天一夜都没怎么睡,如今好不容易歇会。
刚躺下便被吵醒,此刻看东西都是恍惚的。
安德刚准备说话,却看见安烨的一双鞋也踩了上去。
“别!”
他大嚷,这下是真的急的哭出了声。
安烨被这一嗓子吼清醒了,连忙将脚挪开。
“怎么了这是。”
“少爷,适才苏大人给了奴才一瓶药。
说是可以解毒。
他进不来,所以让奴才给您。”
“解药?在哪!”
安烨眸中泛光,便是一双手也颤抖了起来。
“就在您刚才踩的地方。”
安德哆哆嗦嗦的指着那地上摊成泥的药,
另一只手抹了一把眼泪。
怎会如此!
安烨连忙蹲下,那地面果真有一摊绿色的玩意。
他用银针挑起一些,放在鼻尖一闻。
果真是解药!
跟书上描写的一模一样。
“你们真是该死!全都跪下!
等我有空闲再处置。”
安烨也不嫌弃,伸手一点点的将地上的药抠出来放在帕上。
随即转身重新进了书房。
他将那些碎渣重新弄干净,又用法子检验了一遍。
若是古书上没有说错的话,
眼前的这坨玩意的确就是解药。
只是可惜被踩碎了,看上去分量不足。
不过总是好过没有,安烨兴冲冲的赶到安柒房中。
一块一块的仔细喂安柒吃掉。
药进入体内半刻,安柒的气息便比先前重了些。
不再像以前那般气若游丝。
安烨捂住胸口,神色适才放松下来。
他伸手诊脉,脉搏逐渐有力。
只是五脏中似乎还有毒素残留,看来那药的剂量的确是不够。
眉头微皱,安烨将妹妹的手重新妥帖的放回到被子里。
看来他需要去找一趟苏淮之了。
尽管他十分不情愿。
可苏淮之却并未回户部。
此时他同陈瑾坐在酒楼内,神色凝重。
“少爷,我看清楚了。
那个人确实就是安府的人。
还是安丞相的贴身小厮。”
陈瑾低声道。
苏淮之淡淡的嗯了一声,眼却看向窗外。
繁华的长安,人间烟火。
“你说,安丞相跟外国使臣如此往来,
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淮之这般问,但语气中没有半分疑惑。
陈瑾顿住,却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安丞相在朝中势力极大,
加上林家把控军权多年。
北国又一向是边敌……
勾结外敌,求得……”
陈瑾说到一半,后面的话却不敢再往下。
“他求得不过是改朝换代。”
苏淮之黑眸微凉,手握着酒杯一饮而尽。
所说之话却诛心。
陈瑾抬眸,
“少爷,这一切会不会只是误会。”
“我也希望是误会。”
苏淮之低眸,像是苦笑一般。
他想起安柒那双温柔的眸,像秋水般的杏眸。
她总是在他失意难过时,送上一丝暖意。
可安林两家信件属实,他若是不查,等同谋反。
忠义二字横在心头,如鲠在喉。
唇边的酒太苦涩,苏淮之干脆搁下。
“晚上我要去一趟驿馆。”
“少爷是要调查那封信吗?”
陈瑾轻声问,见苏淮之轻轻颔首,
他不再劝,只是抿唇说道。
“少爷小心。”
“嗯。”
酒杯残留半盏冷酒,黑眸看着酒。
眸内却仿佛在看着旁的。
四周喧闹,但这个小小房间内却寂静无声。
不久,华灯初上。
夜幕四合,如今已经快到深秋。
夜里很凉,故而走在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
一个黑影略过驿馆的屋顶,像一只黑猫,没有半点声响。
珠帘被轻轻挑开,四周的仆人却早已经睡意朦胧。
像是毫无察觉一般。
苏淮之迎着月色走到白日里的那个书架前,
那封信果真还在。
他抽下,伸手打开。
的确是林老将军的字迹。
只看了第一行,苏淮之便心头微痛。
林将军是开国老臣,深受长安百姓爱戴。
苏淮之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等通敌卖国之言。
手指微抖,他将信收起放回怀中。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紧接着是烛火的光。
苏淮之不慌不乱,随即藏到柜子后面的布帘内。
“林将军,你怎么这么晚还来找我。”
慕寒慵懒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整个房间内瞬间变亮。
林策从门外走进来,面色沉重。
他眸光似剑刃,身姿挺拔。
直直的立在门前,像一柄乌青宝剑。
“你要求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你什么时候能把解药给我。”
慕寒扬唇笑,拖着鞋坐到椅子上。
他衣衫不整,睡眼惺忪。
瞧上去倒真的像是被吵醒的一般。
“林将军,这种事完全可以明日再说。”
说话也是懒散的,似乎并没有当回事。
“你能等,我不能。
人已经处理掉,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林策神色冰冷,他甚至不去看慕寒。
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刀结果了慕寒的性命。
“好好好,解药给你。”
慕寒撇嘴,这林策真是无趣极了。
他随手将解药拿出来,面色不屑。
“只不过是让你杀了个人,不要搞得苦大仇深的。
林将军。”
说完,他挑眉。
余光瞥见身侧露出来的一袭黑衣,他唇边扬起狡黠的笑意。
“你最好多找几个人守在四周,
否则我怕哪天会忍不住摘了你的脑袋。”
林策逼上前来,一双鹰眸泛着冷冽的杀意。
他狠狠夺过慕寒手中解药,低声威胁。
此时的他如同黑夜中的黑豹,不必隐藏自己的气势。
慕寒掩面,装作害怕的笑笑。
“你以为我是闻长风吗?
这么好杀。”
此话一出,他很明显感觉到身侧有一阵晃动。
心中觉得好笑,他眨了眨眼。
林策冷笑,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房门被猛地带上,房内只剩下慕寒一人。
慕寒随意打了个哈欠,他笑着扫了一眼书架。
随即便拖着鞋重新走出了门。
“你们也不必守夜了,都给我回去歇着吧。”
灯被下人吹灭,随即房中空空如也。
苏淮之却仍旧立在原地,黑眸无光。
适才所听到的一切,他暂时还无法接受。
原本认为林策至少在这件事中是无辜的,
却没想到林策还是在帮慕寒做事。
可他是为了解药?
苏淮之抿唇,心乱如麻。
他一向沉着冷静,可如今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林两家同慕寒勾结,就连林策也亲手杀了闻长风。
为的不过是明日的秋试。
秋试参加者统共不过三十人,这都是一层层筛选出的最优秀的人才。
可在他们面前,一条人命不过只是草芥。
苏淮之双眸灰暗,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分明已经有了那样大的权势地位,这些人却仍旧还是不满足。
莫非真的要谋朝篡位才能满足吗?
苏淮之从隐身处慢慢走出来,离开驿馆。
外面月色朦胧,他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安街上,心口微凉。
回到苏府,只有陈瑾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等他。
“少爷,你回来了。”
见他进门,陈瑾巴巴的凑上前。
帮苏淮之脱去外面的夜行衣。
“嗯。”
苏淮之进门,瞥到案上那个做了一半的布偶。
他伸手拿在眼前看,
布偶做的很好,就连衣裳的阵脚都十分细腻。
安柒……
苏淮之喃喃自语,眸间缠绕着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