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轻声走了,这院中只剩下安柒同福熙二人。
主仆两个面面相觑,没有人帮她们收拾院落。
更别说什么炭火灯盏了。
安柒莞尔一笑,伸手点了点福熙的鼻头。
“待着做什么,我让你备好的东西呢?”
福熙会意,点点头。
“买的东西全放在了外面的宅子里。
但是今儿睡哪呢?”
“出去睡啊。”
安柒笑着道,搬到这个僻静的小院对她来说算是好事。
没人会在意一个卑微的妾室究竟在做什么,
晚间苏淮之也不会来打扰。
对于安柒来说,实属好事。
“可是现在夜色已深,咱们怎么出去啊。”
福熙又眨了眨眼,却见安柒用包袱里抽出一捆绳子来。
她清冷典雅的小姐如今拿着绳子,有些违和。
“翻墙,我来的时候看了看。
这附近都是没有府丁的,故而咱们可以直接用绳子翻墙出去。”
安柒说这话的时候格外俏皮,
她杏眸泛光,像是回到了幼时。
及笄前,她常常同林策翻墙爬树。
可长大后,却再也没有那样做过了。
想起林策,安柒心中又是一疼。
她握紧绳索的手抖了抖,随即转眸、
“快来帮忙,你难道不想出去了吗?”
福熙听罢,回过神来。
她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迎上前来。
主仆二人将绳索费力的甩到墙外,这一端则系在树上。
随即安柒先跑去拉住绳索。
纤弱的身体吊在绳索上,瞧着弱不禁风的模样。
“小姐,不然我先出去吧。”
福熙伸手乖巧的拉住安柒的衣摆,轻声道。
安柒扬唇笑了笑,杏眸温柔。
“你放心吧,我好歹也是有些功夫的。”
她眼神坚定,福熙却仍旧不放心。
安柒的确是学过功夫,然缠绵病榻几年,哪里还能跟以前比。
在福熙担忧的刹那,安柒却已经利索的踩在绳索上下了高墙。
“小姐!”
看着安柒的背影猛地消失在墙头,福熙轻声唤了句。
安柒没有回应,因为她落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一双狐狸眼狭长邪魅,安柒的心猛地悬在了嗓子眼。
“喲,天下掉了个美娇娘。”
那男人开口,嗓音却格外低沉。
像是能够勾人心魄一般。
安柒却并没有心思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她紧张的握着腰间的银剑,听到福熙在墙边的轻唤。
她蹙眉,低声道。
“福熙,我没事。你等会再出来。”
福熙听到安柒的声音,松下一口气。
“你是何人。”
面对那个男人,安柒的声音压得越发低沉。
她尽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被福熙听见。
否则那小丫头怕是要吓坏了。
“我叫木沉”
木沉轻声道,狐狸眼越发狭长。
他在笑,笑的如同女子般魅惑。
“先放我下来。”
安柒蹙眉,试图挣脱开木沉的手。
此人她总觉得熟悉,然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可不知为何,她潜意识觉得此人十分威胁。
木沉松开了手,他自然察觉到了安柒怀疑的目光。
却不显露,只是淡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防备的女人。
安柒站稳,手底银剑微闪。
下一刻,便已经将银剑搁在了木沉的脖子上。
“今日遇到我的事,不准说出去。”
木沉感受到那武器的冰凉,并没有任何的害怕。
他扬唇,用手指轻轻推开那银剑。
“你放心,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我又如何告诉旁人去。
我叫木沉,你记着便好。”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安柒的手停在半空,她愣了半瞬。
“小姐小姐,我能出来了吗?”
福熙在墙内等了很久,还是没听到安柒的声音。
故而她有些着急的敲墙,低声问道。
语气急促的很,安柒回神。
这才想起自家那个可爱小姑娘来。
“可以出来了。”
安柒笑着道,将银剑收回。
福熙胆子小,适才碰到的人事若是被她知道。
想必又要吓一跳,故而安柒并未告诉她。
主仆二人一同翻墙出了苏府,
福熙买的宅在并不远。
只隔了两条街,大约半盏茶的路程。
那只是一处二进二出的小宅子,原本是做药草生意的。
原主人回了老家,便将宅子低价卖了。
正巧被福熙捡了个便宜。
外头的大院子有一个铺面,上头药铺的牌匾还没有摘。
里院分成三面房,捎带一个小园子。
虽然比不得以往的安府,却足够她们主仆两个住下。
安柒对于这院子很是满意。
看着那铺面上的牌匾,安柒微微失神。
她回忆起哥哥,那个永远都是笑着的哥哥。
安烨活着的时候最大的理想,便是能够开一家药铺。
可惜了,他到死都没有实现。
安柒手紧握着衣裙,清泪滑落腮边。
“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福熙轻声问,伸手轻轻擦去安柒脸上的泪。
“没事,想哥哥了。
药铺的牌匾暂时不用摘,看能不能去找一个坐堂师傅来。”
安柒低声道,笑着看向福熙。
“好嘞。”
福熙颔首,一下便搞懂了安柒的意图。
她看向那牌匾,眼前也浮现出了安烨的那副笑脸。
少爷总是乐呵呵的,就连死前也在笑。
福熙垂眸,她不愿回想起安烨被拉走的场景。
鲜血像是盛开的花,被拖进了火堆。
“我们去睡觉吧,明日还要一大早回苏府呢。”
安柒拍了拍福熙的肩膀,动作轻柔。
她们进屋,将门关好。
没有人发现墙头站了一个男人,
正是适才在苏府墙外接住安柒的那个。
“王爷,咱们为何还要到长安来。”
他身边站了一黑衣男子,面色不解。
木沉扬唇笑,笑的像只狐狸精般妖媚。
“林策那小子最在意的便是这个女人,
我竟是也有些兴趣了。”
那人哪里是什么木沉,
不过是才从北国赶来的慕寒。
北国大胜,他这个战王威名显赫。
此刻却不在国中享受万人朝拜,
跑到长安偷听妇人的墙角。
“王爷,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黑衣男人说这话时也一本正经。
“乱说,朋友妻不可欺。
林策怎么说也算是朋友。”
慕寒却嘘声道,眼中闪着戏谑的光。
“朋友?
下令放箭的时候可没含糊。”
“闭嘴。”
慕寒被怼,面上的笑有点挂不住。
他双眸直直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其实来长安,并不全是为了林策。
想起适才那女人靠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柄银剑,
慕寒不由眯上了眼。
这个女人能够让林策这般放不下,必然是有理由的。
而慕寒做了林策这么多年的敌人,
他太想弄清楚林策的喜好。
故而他再次来了长安,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却没料到刚来便发现这女人偷溜出了苏府,
还真是有趣。
苏府内,夜色静谧。
苏淮之回到院中,见朱门紧闭。
伸手推门,一推便开了。
院中寂静无声,没有半分光亮。
“少爷,今儿咱们还是去书房吗?”
陈瑾跟在身后,眼神黯淡。
如今就算是他,也对苏淮之颇有微词。
这两年来,少夫人做的几乎完美。
却落得一个贬为妾室的下场,陈瑾都替安柒不值。
“不必了,要躲的人都走了。
我还有什么好躲的。”
苏淮之自嘲般的笑笑,他的手碰到门帘。
心头却一缩,他不忍心去挑开眼前的帘子。
不忍心去面对眼前这一切被他亲手毁掉的废墟。
“安柒如今住在何处?”
苏淮之侧目,轻声问。
“是姨娘之前的院子,咱们苏府的姨娘按理都是住在那里的。”
陈瑾见苏淮之问,心中再不爽快,还是乖巧的答了。
“随我去看看。”
苏淮之缩回手,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