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将盖子合上,并不打算用。
木沉走后不久,福熙便巴巴的拿着茶水赶了过来。
可瞧院子里只剩下安柒一人,福熙心凉了半截。
适才就觉得小姐不喜欢木沉,
如今没见到他,必然是赶走了。
福熙低下头,适才的兴致此时都没了。
她将茶壶搁在桌上,叹了口气坐下。
“小姐,咱们好不容易赚点钱。”
安柒看着福熙扭成毛毛虫的眉毛,笑着拍了下福熙的脑门。
“你呀你,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贪财了。”
“小姐,你别说我。
我给你算算啊,这宅子便是五百六十两。
里头的家具都是我一家一家的买的,加起来便是两百多两。
咱们一只簪子上次买了三百两,已经是很贵的价钱了。
这次的金簪,我拿去当铺,竟只有五十。
后头那老板,也不知怎么了。
同意给我加到二百。”
福熙掰着手指一个一个的数,
话还没说完,抬眼时,安柒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小姐!”
看着安柒的背影,福熙起身跺脚。
“你就算是不想听,我也要说。
咱们真的很缺钱,这个大夫……”
福熙赶到安柒身后,
看见安柒面前的场景时,吓得想要大声尖叫、
却不料安柒的手早就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了,快去将木沉请回来。
他伤的很重。”
福熙哼哼着点头,安柒适才松开手。
福熙一溜烟的跑了,安柒这才得以仔细的看躺在眼前的男人。
他一身粗布衣衫,破烂非常。
白净的脸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什么,变得扭曲。
面上的血迹肆意,瞧上去很是骇人。
可便是如此,安柒却还是认出了这人。
前几日花钱买下来又跑了的奴才,便是眼前这人。
可他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观察间,福熙已经将离开的慕寒重又拽了回来。
“木公子,有劳你了。”
安柒轻声道,杏眸泛着微光。
如今再去请别的大夫估计有些晚,所以只能先让木沉处理下。
木沉却只是轻声笑了声,抬手道。
“能为姑娘做事,是在下的荣幸。”
他这么说,安柒没忍住沉了沉脸。
若是救人要紧,她定然是不会再请此人回来。
纵使他没有什么阴谋,必定也只是一个轻浮浪子。
慕寒却没耽误,随手将那男人扛在肩上。
福熙慌忙推开门,慕寒进屋,将那人随手扔到床上。
动作并不轻柔,然慕寒面色却沉重的很。
他替那人把脉,眉头紧锁。
此时的他,收起了先前的戏谑,格外认真。
安柒同福熙二人站在一旁,福熙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伸手拉着安柒的衣袖。
安柒却淡然,她坐在椅上,杏眸淡淡的望着把脉的木沉。
这个男人还真是奇怪,把脉时竟没有丝毫轻浮之意。
恍惚间,她竟像是看见了哥哥。
鼻头一酸,安柒垂眸。
“去弄些热水,姑娘,你能否帮我写一张方子去外面抓药。”
前一句是对福熙说的,后一句慕寒看向的人是安柒。
语气变得温柔了些,福熙偷笑,错开身子走出门去。
安柒皱眉,此人还真是不客气。
这就使唤起她来了。
然床上还躺着一个不知生死的人,安柒便是再生气。
此刻也不是跟他争辩的时候。
她松开茶杯,随手拿起竹笔。
慕寒说一味药,她便跟着记一个。
不多时,便写满了整整一张纸。
娟秀的小字写在纸上,瞧上去极为赏心悦目。
慕寒只看了一眼,心中便升起欣赏之意。
“劳烦姑娘去抓药,在下还要替他施针。”
“他的病?没事吧。”
安柒起身,杏眸停留在那人身上,轻声问道。
却不料那木沉抿唇,像是不高兴般的。
“姑娘为何这般关心他,在下还没问,此人同姑娘是何关系呢?”
跟你有何关系。
安柒很想这么说,然看着木沉额上的细汗。
想着他也是费心医治了的,遂轻声道。
“他是我买的奴才。”
思量片刻,安柒复又在后面加上一句。
“很贵。”
“原来如此。”
慕寒听罢,忽而笑开了。
像是雨后晴天,他笑的格外灿烂。
安柒不解,无奈的转身出门。
她将药抓完,又亲自熬好。
左不过之前已经习惯给苏淮之熬药了,
所以现在做来却也不算太难。
适才福熙已经替那人擦干净了脸,换了干净衣裳。
一碗药灌下去,那人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木公子,真是有劳你了。”
见他面色变得红润,安柒松下一口气。
虽并不相识,但好歹也是她花了不少银子的。
要是这么轻易便死了,那银子才是真正的白花了。
“姑娘不必谢我,
能够为姑娘做事,在下求之不得。
只是在下希望,我今日救了这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能否再容我在药铺内行医。”
慕寒双眸泛着恳求的光,
那副模样加上他手上因为行针留下的痕迹,安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她在犹豫,福熙却径直答应下来。
“木公子,你就留下吧。
我们小姐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小姐。”
安柒白了一眼福熙,却也只能点头。
在她看来,能够不遗余力救治一个奴才的男人,兴许也算不得坏人。
“留下也行,只有一点。
我们的身份……”
“这个你放心,在下若是说出口,便自己毒哑自己。”
慕寒感觉扬手,信誓旦旦的说道。
他这般说,安柒才算是暂时放下心来。
福熙的眼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水……”
床上之人忽而开口,
他嗓音沙哑。
福熙听了,连忙将茶水灌了一杯子,喂他喝下。
“你们是谁。”
那人喝完水后,双眸忽的紧锁。
他猛地缩在一旁,警惕的看着屋中的其他人。
“我是你的主子,忘了吗?”
安柒朗声问,她走到床边。
用一只手轻轻的拉起头发,变得刚之前乔装成男人时一样。
“你怎么会在此处。”
那人错开眸子,他认出了安柒。
故而警惕感有些放松,却仍旧低声问道。
“我应该问你,你为何在此处。
那日买了你,为何跑了。
又怎么会过了几日,重新出现在我家院子。
你浑身的伤和毒,到底是谁弄的?”
安柒一连串的问道,她话音轻柔,一只手放到那人的膝盖上。
“你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
我们若是想害你,便不会救你了。”
那人听了,眸间的害怕适才放松下来。
他抬眼看向安柒,看到那双温柔的杏眸,心没来由的觉得温暖。
“我不想告诉他们,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行,你们都出去。”
安柒颔首,她对眼前人极有好感。
因为此人像极了安烨,眉眼间竟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他脖子上没有安烨有的那块胎记,
否则安柒真的会误认为安烨还活着。
福熙却有些担忧,这个人来路不明。
若是在单独相处时,伤害了小姐该如何是好。
“小姐,我留下吧。”
“不必,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外面还熬着药呢,你正巧去看看。”
安柒摇头,她低声对福熙道。
朝福熙递了个眼神。
福熙会意,她不是看不出此人像安烨。
只是安烨死在她面前,不管怎么像,福熙都不会错认的。
她抿唇,转身跟着木沉离开。
房门被轻轻带上,光从窗户缝洒下来。
正巧落在床榻之上。
可那人却像是害怕光一般,吓得缩回了暴露在光下的脚。
“你是谁,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
我的伤和毒,都是那些想要让我做奴才的人做的。”
那人却摇头,他艰难的摇头。
眸中的热泪一颗颗落下,安柒瞧见,一阵心痛。
他着实太像安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