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柒面色波澜不惊,她甚至都没有看苏淮之。
只是冰凉的一句话。
苏淮之黑眸微缩,他哪里知道菁华说的是这样的礼物。
抄录一百遍佛经,着实太难为人。
“一百遍佛经的确没有必要,
菁华,可还有别的法子?”
苏淮之轻声问,态度并不算强硬。
只是跟菁华商量罢了。
菁华嘟嘴,很是失望的看着苏淮之。
“大师只说是我的劫难,若是不愿意抄录便算了。”
说罢,一双眸子里盈满了泪水。
楚楚可怜,让人没来由的心疼。
苏淮之顿住,并未说话。
看在安柒眼中,安柒又是一阵心寒。
“公主殿下,别装可怜了。”
安柒轻声道,唇边的嘲讽十分明显。
她一把接过那木匣,杏眸冷漠万分。
手紧紧抓着木匣的边沿,
“目的已经达到,可以走了吗?”
苏淮之黑眸扫向安柒的脸,还有那抓着木匣的手。
他垂眸,并未说话。
菁华却灿烂的笑了,她眨了眨眼。
“有劳了。”
说罢,菁华拉着苏淮之的手。
二人复又亲昵的离开。
安柒勾起一丝冷笑,看着眼前的木匣。
那一本佛经很厚,让她抄录一百遍,
这公主真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阴狠招数。
安柒回到房中,随手将木匣放到一旁。
并未理会。
次日,她便让福熙将木匣带了出去。
随便找几个书生抄录出来,统共用不了一两银子。
“小姐,你也是好脾气。
虽说不用咱们自己抄录,但你也不能由着他们这般欺负你。”
福熙嘟嘴,将她从外面买回来的饭菜摆好。
又帮安柒泡好一杯热茶。
昨儿她便发现安柒喝茶时面有难色,今儿遂买了新的好茶叶来。
安柒感动,手握在茶盏上,心却比茶还暖。
“哪里能反抗,人家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嫡公主。”
安柒想起那二人亲昵的模样,心中便是一阵酸苦。
若是早能预料到如今的局面,她当初必不会这般任性。
强行得来的姻缘,终究只会是一场噩梦。
“小姐,咱们还是早些逃出去吧。
到时候就不用再受折磨了。”
福熙轻声道,此刻的他们没了安府撑腰,的确也没有资本反抗。
“怎么能让她们这么好过呢。”
安柒却勾起嘴角,淡淡的说了句。
她眸间闪过厉光,是福熙从未见过的神情。
看见这样的安柒,福熙顿住了夹菜的手。
她迷茫的看着小姐,并未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没事,用膳。”
安柒这才意识到福熙的不解,她微微一笑。
杏眸中复又盈满温柔的光,是平时福熙看惯了的模样。
“好。”
福熙不是个多疑的人,她全身心都信任着安柒。
故而安柒不说,她自然也不会问。
“对了小姐你说找大夫,我已经找到了。
是个白白净净的男人,我瞧着倒是可靠的。
我是男装示人,就说我们是进长安做生意的。”
福熙又道,将这几日办妥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安柒说了。
安柒颔首,福熙虽性子急躁,然办事却是极稳妥的。
故而也没多问。
主仆两个用完了午膳,安柒便亲自端起木匣子去找苏淮之。
她来到原本的院子前,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敲门。
这是她住了两年的地方,也见证了她每一夜的寂寞清冷。
可在如今的安柒看来,这个院子却是无比陌生。
“少夫人,你怎么来了。”
陈瑾正巧开门,没料到安柒站在门口。
他诧异,一声少夫人脱口而出。
说出声竟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阿瑾,我如今已经不再是什么少夫人了。
你叫我安柒便好。”
安柒失笑,对于陈瑾,她并没有怨恨。
这个奴才虽然是苏淮之贴身小厮,却一直对她们主仆二人很是照顾。
“奴才不管,反正奴才永远只认你一个少夫人。
您怎么来了,福熙怎么没跟着。”
陈瑾往安柒身后瞧了一眼,却没见到他一直记挂的人。
像是失望般,陈瑾垂下眼眸。
“我来送东西,福熙犯懒,我便没让她跟着来。”
安柒扬唇笑,她本还在犹豫要如何将东西给苏淮之。
如今遇到陈瑾,事情倒是好办了。
她将木匣子交给陈瑾,神情温和。
“这个你交给你家公子便好,我先走了。”
说罢,安柒便转身离去。
陈瑾伸手拦了拦,嘴里的话却并未说出口。
昨夜公子宿醉之事,陈瑾压在心底。
告诉安柒又有何用呢。
这二人如今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哪里是一句两句又能解释的清的。
陈瑾叹了口气,转身复又进门。
掀开门帘,他还没说话,就听见苏淮之沉闷的嗓音。
“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陈瑾望过去,只见苏淮之倚在榻上,手上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酒。
陈瑾赶紧放下木匣,冲上去将苏淮之手里的酒壶夺下。
“少爷这是在做什么!
您已经喝了一夜了,身子哪里熬得住。”
带着几分埋怨,陈瑾将酒壶狠狠搁到桌上。
苏淮之扫了一眼陈瑾,黑眸泛着寒光。
他勉强扬唇笑,不愿意去看陈瑾的脸色。
“我没事,只是高兴罢了。”
“您这是高兴吗?”
陈瑾控制不住心口的怒火。
“菁华终于要嫁给我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不过,你为何突然又回来了?
我要你拿的东西呢。”
苏淮之漫不经心的垂眸,手把玩着衣袖上的乌青扣子。
这个已经不是当初安柒亲手系上的那个了。
那件衣裳,就在昨日被菁华不小心弄脏。
菁华说要扔掉,苏淮之也没拦着。
不过只是一件衣裳,只要菁华开心便好。
他这一世,所求的不过便是菁华平安喜乐罢了。
“奴才刚出门,便瞧见了少夫人。
他让奴才将这些东西拿过来给您。”
陈瑾撇嘴,将方才安柒给的木匣子搁到苏淮之面前。
苏淮之听到少夫人两个字,像是惊醒一般抬眸。
在看到木匣子的那一瞬间,他眼里的光猛地熄灭。
手接过那匣子,苏淮之艰难的打开。
里头整整齐齐的躺着一堆抄满了佛经的纸,
字迹却凌乱,苏淮之眸子微缩。
“福熙这几日又出府了?”
“她每日都会出去,有时候晚间也不会回来。
奴才打听了,在东街上置办了套宅子。”
陈瑾颔首,他的余光扫过那案上放着的青玉簪,不由叹了口气。
少夫人这般,便是计划着要偷偷出府了。
少爷一早知道,花了大价钱买下簪子。
大约也是为了帮少夫人出府吧。
“还是跟往常一样,帮她调走府卫。”
苏淮之低声道,嗓音比先前要沉稳些。
他其实并未醉,看着那纸上的笔迹,心下更是一紧。
这并非是安柒的笔迹,她的字娟秀好看。
这长安还没有几个人写得出那么漂亮。
故而这一匣子的纸若是递到菁华那边去,定然会被发现。
菁华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安柒的。
“陈瑾,磨墨。”
苏淮之低声道,语气淡淡的。
陈瑾不解,看着适才还醉醺醺的苏淮之。
“磨墨做什么?”
“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苏淮之冷冷扫了他一眼,这奴才惯得他越发没了规矩。
陈瑾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声。
“知道了。”
随即他转身下去拿文房四宝,替苏淮之将案上的东西收拾好。
只见苏淮之将先前少夫人的诗册集拿出来,放在旁边。
一边抄写一边瞧,
陈瑾歪着脑袋看了半天。
这才发现,少爷这是在仿佛少夫人的笔迹抄录佛经。
陈瑾咋舌,少爷这又是在闹一出。
他这个奴才竟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然苏淮之却写的格外认真,一笔一划,尽力写的同安柒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