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柒并未注意,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被狠狠敲了一下似的,林策浑身都没了力气。
他撇嘴,有些自嘲的笑。
罢了,安柒也从未对他有过男女之情。
他早就该失望透顶,不再抱有希翼的。
“你这模样是生怕我找不着好姑娘,偏要把公主塞给我。”
林策复又开起玩笑来,装出浪荡公子的模样。
安柒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公主配你,倒还嫌弃。
我倒是要瞧瞧你日后能找到怎么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
“那你就等着吧。”
林策眨了眨眼,很是轻快。
“切。”
安柒努嘴,摆出十二分的怀疑。
“昨日的事,是不是闹得大家都知道了吗?”
安柒忽而话锋一转,神色黯淡。
“嗯,说什么的都有。
你不必放在心上。”
林策听了,脸上的笑也收了收。
这几日有说他同安柒有私情的,也有说苏淮之攀龙附凤的。
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传言。
“纳妾的事催的这么急,想必也跟此事有关吧。”
安柒叹了口气,后背的伤口又疼了起来。
此事害的苏府脸面尽失,老夫人和夫人绝不会让她太舒服。
纳妾的事,是避无可避了。
苏家老夫人本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太太,
可偏生却有人巴巴的往上凑,将昨儿的事添油加醋的说到了她耳朵里。
老夫人银发苍苍,心却澄明的像块明镜。
只瞥了一眼那嘴不得停的二夫人,手中佛珠不停。
“老夫人,你可不能不管了啊。”
二夫人见老夫人神情无异,将脸上得意的笑容敛住。
语气低缓了些,却带了些恐吓的意味。
“大家都在传咱们苏府家风不严,
尽出些不检点的女人和爱慕虚荣的爷们。
这日后老夫人可如何跟亡去的苏老爷交代啊。”
老夫人听此,手猛地顿住。
她睁开眼,眼内浑浊一片,瞧上去却平静如古潭。
“你这是在咒老婆子快些去死?”
话音带刀,惊得二夫人后退半步。
面上挂起谦卑的笑,将手搁在桌边,指尖却微微发抖。
“老夫人这是说什么呢,妾身怎敢。”
话说的谦卑害怕,在老夫人耳中听来却甚是刺耳。
“若是没有,便别在我面前聒噪。
欢哥儿还病着,你这个做奶奶的也应当多照顾着。
而不是整天在后宅搬弄是非。”
老夫人平日里都是慈祥的,如今倒是头一回这般板着脸。
二夫人心中微沉,知道自己是惹了老祖宗的不痛快。
连忙起身来,乖乖的行礼。
“妾身知道了,妾身立马就去照顾欢哥儿。”
说罢,快速的逃了。
跟来时的得意全然不同,此时的身影都是灰暗的。
老夫人看在眼底,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放下佛珠,手边已经有丫鬟递上了一杯热茶。
“去把大夫人叫过来。”
她接过那碧玉茶盏,里头的红茶浮沉。
老夫人嘴角微颤, 眸中寒了几分。
虽说她适才斥责了二夫人,不过也只是给苏淮之明面上保全脸面罢了。
但此事,她是极为生气的。
苏家立府数百年,向来都是清清白白的书香门第。
这苏淮之倒好,短短一天时间便让苏府成了全长安的笑话。
二夫人有句话说的极对,这让她如何向苏府的列祖列宗交代?
话传到苏夫人耳中时,她便已经知道了消息。
遂还未进门,哭声便已经弱弱的从门帘的缝儿钻进了屋内。
一双纤弱的手挑开帘子,苏夫人掩面走进来。
老夫人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晃眼间,苏夫人已然弱弱的坐到了椅上。
“老夫人,你说这可怎么办呐。”
她仍旧是哭,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看她粉黛未施的脆弱模样,老夫人也不好太过斥责。
只叹了口气,手中拐杖杵地。
“如今这时候了,你哭顶什么用?”
“妾身也不知道,为何淮之被人传成这样。
什么爱慕虚荣啊,我瞧就是安柒拢不住夫君的心。”
苏夫人掩面,眼却从袖旁悄悄的瞥着老夫人的脸色。
“我看还是无后的缘故。”
老夫人低声道,想起安柒两年都没个消息,便深深叹了口气。
“是啊,老夫人说的极对。
安柒进门的时间也不短了,可终究没有子嗣。
听下人说,两夫妻竟是分房睡的。
这般来,也难怪咱们淮之心里头还老惦记着那个菁华。”
这话正巧说到了苏夫人心口,她接过话头,此时打起了精神。
老夫人听了这话,神情微沉。
想起安柒那柔柔弱弱的模样来,必然是不能生养的。
一时间,竟将怨气撒到了安柒身上。
“安柒也是个不懂事的,留不住自家丈夫的心也就罢了。
也不知道安置几个妾室,安家的女人咱们当初就不该要。”
苏夫人闻言,心下一乐。
但面上却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低声道。
“她那个样子,又能指望她做什么呢。
便是我看好的妾室,那丫头也是不情不愿的。
气的回家住去了,我的话她也是不听的。”
听闻安柒回了安家,老夫人怒气更甚。
满脸阴翳的,倒是气势骇人。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岂有长期回娘家住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苏府亏待了她。
你做婆婆的也太软弱。”
老夫人一呵斥,苏夫人的眼泪又吧嗒落了一脸。
“我说话他们也是要听的。
更何况昨日我派了人过去,人家也没理会。”
她说的可怜极了,那模样倒像是日日都在受气一般。
“罢了,就说我得了几幅好字画。
邀儿孙们一同观赏。”
老夫人叹了口气,心中气恼这媳妇太过软弱。
却是一丁点都未曾怀疑苏夫人的话。
“是。我一定会将消息传到安府的。”
苏夫人这才点头应下,临了还不忘了礼数。
转身出了院门后,却瞬间变了神色。
那眼泪猛地收住,像是从未流过一般。
陈嬷嬷跟在身边,递上绣帕。
“这话是谁说到老夫人跟前的?”
苏夫人低声问,接过绣帕轻柔的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来时她可是额外涂了不少脂粉,好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更白些。
“还能有谁。”
陈嬷嬷面色不屑,伸出两个指头来。
今儿这消息刚出,二夫人跑的便比谁都快。
“呵,她倒是勤快。只可惜让她费心了。
我家淮之再怎么不济,却也是户部尚书。
你再看看她那个儿子,考了五年也没过。
今年是第六年了吧。”
苏夫人轻嗤一声,手指微挑,将那帕子轻飘飘的丢到一旁。
想起二房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她便觉得可笑。
不过是个会生儿子的酒囊饭袋罢了,还想争爵,真是不自量力。
“对,今年秋试怕是又指望不上呢。”
陈嬷嬷也跟着笑,点头哈腰跟着苏夫人。
脚踩在那绣帕上,并未在意。
“今年淮之是主考官,便是指望得上又如何?
到时候入朝为官,也只能算我们淮之的门徒罢了。
没出息的东西。”
苏夫人得意洋洋的笑,一想起苏淮之那身官服,心里都是敞亮的。
“喂!你说谁没出息呢!”
却没料到,这话被躲在一边的二夫人听了个遍。
她从走廊那一边折身过来,面色愠怒。
五只涂的血红指甲指着苏夫人,将苏夫人吓得后退半步。
“这不是二妹吗?怎么还在此处。”
苏夫人捂住胸口,故作诧异的看着眼前愤怒的二夫人。
“你别装了,你适才说谁没出息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就不怕我回了老太太。”
二夫人是个沉不住气的,又一向自卑与自己儿子没出息。
如今听见苏夫人这般讽刺,哪里还忍得住。
嗓子吼得极大,哪里像个世家夫人的模样。
反观苏夫人却是冷静许多,只一双不屑的眼看着发怒的二夫人。
语气淡淡的,毫不在意。
“我何曾说过,你可有证据?
倒是你,就知道扇阴风点鬼火。
若是再抹黑淮之,你们家爷也别想着有功名了。”
“你个贱人,我就知道我儿考不上都是那个苏淮之在背后捣鬼。”
此话听在二夫人耳中,却极为讽刺。
一时怒火中烧,伸手便想往那脸上打过去。
没料到有人却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定睛看时,是老夫人身旁的得力丫鬟含翠。
“老夫人要歇息了。二夫人若有话,去外头说吧。”
含翠面上含笑,将二夫人的手强行按下。
一双眼圆圆的,面容温和,却泛着不明意味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