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眼珠子转了转,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下。
随即她甩开含翠的手,虚张声势般瞪了苏夫人一眼。
“我今日便不同你计较。”
说罢,便转身风风火火的走了。
苏夫人笑的和煦,双手搁在胸前。
像是松下一口气般弯腰,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含翠姑娘,我就先回去了。”
“嗯,夫人走好。”
含翠颔首,笑吟吟的行礼。
眼瞧着苏夫人走远,二夫人方才又从回廊折回。
半瞬间,含翠已经弯腰捡起了苏夫人适才落在地上的绣帕。
她轻轻的擦拭着绣帕上的灰,等到二夫人走到面前。
适才抬起头,面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生的珠圆玉润,平日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也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丫鬟,故而适才使眼色后,二夫人给了她几分面子。
“二夫人,奴婢就知道您还会回来。”
她开口,声音也是极为温和的。
“这里已经离老夫人处所有些距离了,
含翠姑娘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过来管闲事。”
二夫人不傻,在含翠出现时便觉察出了不对。
遂先假装离开。
瞥见含翠手中的绣帕,她眼神中带着疑惑。
含翠颔首,将那绣帕递到二夫人面前。
“二夫人聪明,含翠也算是没有找错人。
您同大夫人一向不睦,只是您心里应该也明白。
咱们苏家的爵位就一个,如今大公子才貌双全。
您的公子可以承爵的机会微乎及微。”
“这个还不需要你一个丫鬟来置喙。”
二夫人每每听见自家儿子不如苏淮之便恼火,此刻立马板起了脸。
“哈哈,夫人不必生气。
虽说微乎及微,却也是有希望的。”
含翠还是笑,声音却压低了些。
她的眼转了一圈二夫人身边的丫鬟们,二夫人立刻意会。
“你们先去一旁守着。”
二夫人挥袖,将周围人尽数屏退。
“如今大房只有一个大公子,而二房却还有好几个孙儿。
若按长远打算,二房不是没有机会。
奴婢知道夫人讨厌大夫人,如今扳倒大夫人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说罢,含翠将手中绣帕扬了扬。
“这是什么意思?”
二夫人却还是不懂,她看着那方绣帕。
含翠的微笑让她后背微凉。
“他们不是要纳妾吗?
咱们便让他们纳不了妾。
您可知道这个陈家跟苏夫人的娘家是什么关系?”
二夫人摇头,一时间云山雾绕,不知道含翠到底想说什么。
含翠叹了口气,手却微微缩紧。
继续解释道,
“陈家是苏夫人娘家的表亲,而那个陈升跟苏夫人更是青梅竹马。
这样解释,你可懂了?
这方绣帕是苏夫人平日里用的,
后面的事,奴婢就不用多说了吧。”
说完,含翠将手中绣帕双手奉上。
她笑的并不谄媚,反而是风轻云淡。
二夫人却被这丫头歹毒的心思吓的一怔,伸手将那绣帕接过。
心中却有疑问,
“她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含翠抿唇,圆圆的眼此时方才透出几分狠毒。
“不共戴天之仇。”
咬牙切齿般的,她说出这句话来。
秋风微凉,吹得二夫人抖了抖肩膀。
含翠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她握紧了手中绣帕。
这法子虽说歹毒,但却能扳倒苏夫人。
倒也不是不可为。
老夫人摆宴的消息半月后传到了安府,那人传话说的委婉。
安夫人却还是气白了脸。
想起苏淮之主动要求惩罚自己女儿的事来,更是气的心绞痛。
一时间,对于苏府这个亲家是有了十二分的不满。
“母亲,我看这个苏府就是个火坑。
倒不如咱们把妹妹接回来,日后再也不回去。”
现今已经是深秋,可安烨却气的直摇纸扇。
纵是他这般脾气好的人,如今也是忍不住了。
“你这话说的赌气,你妹妹已经嫁过去了。
怎么还能老留在家中。”
安夫人皱眉,伸手推了一下安烨。
这孩子扇扇子扇的她身上发凉,心中更为焦急。
“大不了休夫!本朝也并非是没有休夫的先例。”
安烨拍桌,眼瞪得极大。
这一拍让安柒回过神,身子微颤。
她依旧神色不济,却较之前红润了不少。
“我是不会休夫的。”
斩钉截铁的,安柒道。
自从嫁给苏淮之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会生死相依。
这是她自己心中许好的誓言,至死不渝。
“那你就愿意回苏府继续受委屈?”
安烨不解,他不知道苏淮之那小子到底有哪里好。
在他眼中,林策倒是比苏淮之合适千万遍。
“我在苏府怎么会受委屈呢,母亲哥哥你们就别担心了。
这次也不过只是老夫人设宴,大家都会去。
我若是不去,恐怕又要说我们安府仗势欺人。”
安柒微微扯起嘴角,低声解释。
轻轻捧着手边的暖炉,话虽如此说,可她心中却是忐忑的。
“我们就仗势欺人又如何!”
安烨朗声道,他从不在乎什么名声好坏。
只希望妹妹能够过得平安喜乐罢了。
“又说赌气的话了,母亲你也该好好管教哥哥。”
安柒笑出声,心头却暖了很多。
她明白不管自己做了多少错事,哥哥都会是那个站在她身边的人。
“我可管不住,你们两个我是一个都管不了。
一个这么大年纪都不娶妻,一个自己眼巴巴非要往火坑里跳。
我干脆是当没生你们两个。”
说着,安夫人抹起泪来。
安柒见了也鼻头一酸,伸出手握住安夫人的手。
“母亲,休要如此说。”
“就是,你这么说。我跟妹妹真是要羞愧致死了。”
安烨也跟着点头,慌忙的放下手中纸扇。
将手覆在了安柒手上,三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安夫人方才止住泪,却还是抽泣。
“你如今已经嫁过去了,母亲也不能真的让你休夫。
只有一点,日后受了委屈定要告诉家里。”
“知道了。”
安柒颔首,杏眸闪着泪光。
对于家人,她心中有愧。
却又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些关怀,
大抵是因为亲情永不会逝去吧。
安柒没多耽误,跟母亲哥哥说完话后。
便去瞧了福熙,她身子没好,还是暂时留在安府休养。
她被打的那样重,如今面上还是肿的。
银盘似的小脸没有平日那样好看,在看见安柒时却笑得很甜。
“小姐,你怎么来了?我听闻你挨了剑,可还好吗?”
这丫头,虽然自己病着,却还是挂念着安柒。
“皮外伤,无大碍了。”
安柒摇头,笑着摸了摸福熙的脸。
力度很轻,却还是感觉福熙吸了一口气。
“傻丫头,这么疼怎么不叫哥哥给你再瞧瞧。”
“公子是主子,我是奴才。哪有主子给奴才看病的道理。
再说了,奴才皮粗肉厚。过几日肯定就好了。
小姐你可千万别担心。”
说罢,福熙又咧嘴笑了。
见她笑的这般明艳,安柒眼中的泪却有些忍不住。
“福熙,跟着我是你吃苦了。”
“小姐说的什么话!怎么会吃苦呢,小姐对待下人那样好。”
福熙赶紧摇头,见安柒哭。
连忙仓促的伸手去擦安柒面上的泪,也不敢大力,轻轻柔柔的。
“你这样擦,怎么擦得干净。”
见她这样子,安柒破涕为笑。
伸手拿下福熙的手,
“过几日我就回苏府了,你身子没好。
在家里好好养着,等你好了。我便派人来接你。”
“小姐你一个人回去可安全?
那夫人会不会又找您的麻烦,还是让奴婢跟您一块回去吧。”
说着,福熙便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但却被安柒伸手按住,回眸看向安柒。
只见她笑的极为柔和,脸像是在发光一般。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语气轻轻的,却让人莫名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