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喜,将人撤了吧。”
福喜恭顺奉命撤出这殿内,带走了这一殿的大小侍从。
“你可是有话对我说?”
苏铭,站在这床边,看着他此生唯一心疼过的女子,却也知道,怕是从这今日起,他便要失去这个人了。
幼年之时,跟着父母曾经出入过燕国的宫廷之中,彼时的她,瘦瘦的,小小的,安安静静的立于一旁,可即便这样还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而后燕国动荡,及至被这越国皇子陆君生领军全灭时,他见到的燕国公主都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女子。
燕国灭了。
复兴整个燕国的大任便落在了文文弱弱的她的肩头,可她是自己想要揽在怀里,用心呵护,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一丝一毫。
所以,他求娶了她。
要娶她为妻,让她可以不再重复着燕国皇室之人的老路。
但他失败了,虞华拒绝了他。
那女子眼中带着倔强和狠厉,这样的她即便是陌生的,可也让他心疼不已。
他以为此生再不会从她身上看到如此的眼神,没想到今日他又一次见到了。
“苏铭,我放你走,无论天涯海角,我放你走吧,不要管燕国的复国大业,你去过自己想要过得生活。”
然后把她忘个一干二净,再不要记起。
此生被燕国所累的,何止他燕华一人,面前的男子不仅为燕国所累,还被自己托了一生。
他虞华不会是燕华了。
“从此以后,我都将是这越国的女帝,孤家寡人,没有什么燕华。”
所以你别等了。
也别找了。
果然如此。
如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
他们此生再无瓜葛吗?可是你可知,此生他苏铭想要过的生活中,处处都有你的身影,如此,你放我走,离你远远的,去找没有你的生活……
“好,我愿如你所愿。”
既然,你厌倦了我在你身侧,即便我对着你有再多的想念,于你而言都是累赘。
会让你不开心之事,他苏铭自然是不会做。
我便如你所愿。
此生远远相思,再不见君颜。
看着苏铭转身离去,虞华抛弃了有关燕国的一切,从此以后,她便只做那个没心没肺,心狠手辣的虞华。
陆君生,你不用到我的梦里来了。
燕华已去陪你。
这地方留下的只是她的皮囊,不值得你留念。
阖上久久难眠的双眸,待到第二日醒来之时,她对着这头顶之上床帐,勾唇一笑。
“替寡人更衣。”
宫外侯着的宫女们有条不紊的伺候着,今日的陛下面色看起来虽是依旧苍白,但眼底下没有任何的淤青,看来娘娘醒来之后睡得很好。
“陛下!”
虞华未察,待到这宫女替她梳洗盘发之时,方才发现陛下昨日的一头青丝,今日他们梳理之时,竟是满头银发。
虞华看着镜中撩起这头顶的一层薄薄的青丝以外,在这下面竟是全都白了。
她对着镜子,用着纤纤玉指,看着镜中容颜未老,却银丝满头的自己。
她如今二十九了,如此年纪也算的老了。
毕竟,人间七十古来稀。
“无事,你们都起了吧。”
她都在梦中将此生过了百八十遍了,她也该老了。
谁让这人间,她再没有丝毫留恋。
“奴才去御医处取些染发膏来,将陛下这头发再染回去。”
这领头的宫女,跪着回话道。
“不用了。”
染的再好又如何?她还能再年轻一回不成?
“将福喜传进来吧。”
吩咐这些人将这发髻盘好,他们退下后,宣来了福喜。
“娘娘……不,陛下。”
福喜今日第一次见到虞华,见到头发斑驳着银白的陛下,一时之间竟是如此失态。
“无事,沈家庶女之事可有眉目了?”
“回陛下,沈家庶女愿意代我们埋伏与韩琛身侧。”
昨日与沈嫣相见的是福喜手底下的人,昨日陛下未曾苏醒,他便将此事压了下去,只等陛下醒来之后再做禀报。
“可信吗?”
这世间最为难测从来都是人心。
而这人心之中,最难已揣测的要数这女子心性。
不然何来的那句,女人心,海底针?
“据我们的人来报,昨日这韩大人府中发生了一事,奴才想着若是此事属实的话,这沈氏庶女的承诺便是有了十成的可信。”
昨日来报之人,与福喜言明这两日在韩府之中发生的事情。
“哦,你且说来听听。”
虞华倒是想要知道是何事改变了沈氏的这个庶女。
“是,遵旨。”
福喜便在这大殿之中,将这韩府所发生的事情徐徐道来。
原来那日沈嫣在那茶水馆内,睹物伤情,便同着丫鬟回了这府中。
沈嫣不会背叛韩琛。
不为别的,一个人在这世间,即便是他做了这世间所有的恶事,卑鄙无耻至极,凡是对着自己有利之事,便会无所不用其极。
可韩琛是她心中唯一一块净土。
她此生与韩琛不可能,她甚至都不能够多看韩琛一眼,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希望韩琛好好的。
不图回报,甚至不图他能够在这世间多看她沈嫣一眼。
他的存在于沈嫣而言,便是一道光,这世间最为美好的全部,这是沈嫣一直住在韩府中,不主不仆,尴尬至此的全部的意义。
可是他不信她。
多么讽刺。
她沈嫣将这辈子,所有不可能拿出来对待一个人的所有一切。
但是,韩琛弃之如敝履。
她沈嫣在他眼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日,她见一直随着她的丫鬟不见了半日之久,待到沈嫣再次见到那丫头之时,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如此,对待一个丫鬟,沈嫣知道他韩琛针对的是谁。
她虽然不是这韩府之中的人,可这丫头却是韩琛一直放在她身边伺候她沈嫣的,而如今对之,自然是逼供这丫头。
她沈嫣在这韩府之中,为了让韩琛避免掉那些个风言风语,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这韩府的后院当中。
韩琛一直未娶。
韩府的后院之中无一女眷,平日里韩琛从来都不会踏足此处,她在这韩府住了这么久,见到韩琛的次数,寥寥无几。
就这样,韩琛还是会如此对待她的婢女。
她在沈府之时,若是受了委屈,她大肆宣传的多半都是无关痛痒,而那些她默默忍下的一切才是她埋在心底最不能够触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