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你已经想好在山上种什么了吗?”
晚饭的时候,何氏问了一句。
苏婵钥点了点头,说道:“我准备种桃树。”
“现在开始种,是不是有些晚了?”
何氏对于种果树了解不多,但是她隐约觉得,时间似乎赶不及。
苏婵钥点头,说道:“是有些赶了,但若是做好充足的准备,也是一样能种好的。”
桃树最佳的种植时间,是在早春或者秋季落叶之后。
如今春季快要结束了,马上便是夏季。夏季雨水过多,桃树幼苗容易发生病变,若是她坚持要种,必定要加倍小心的防护。可她已经将地买上,如果空上一年,等到秋天落叶时再栽种,实在有些浪费了。
她想来想去,觉得需要去里正家里,好好说一说,让他帮自己买些资质比较好的桃苗,再雇人小心看护。
想清楚了,她便开始行动。
买地的时候,她已经把里正给狠狠坑了一顿,这次再去请人办事,她自然不能两手空空,虽说前段时间才送了两条鱼……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等会儿见到里正之后,该说什么。
将腹稿打了好几遍,她才抬头去敲门。
门被打开,她正要说,却见来开门的是个漂亮的女子。她一时愣在了原地,忘了满肚子的腹稿。
她还从没有来过里正家。
最开始的那条鱼,是由陈小山送过去的,之后也是里正来陈家,带着她一起去看地。
那姑娘看着她不说话,便问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儿吗?”
苏婵钥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缘由,连忙问道:“里正在家吗?我是陈家的表妹,有要事请里正帮忙,能否请这位……”
她不知要如何称呼,话便卡住了。
那女子笑了,说道:“我是里正家的儿媳妇,称我洪氏便是。”
苏婵钥点点头,连忙说:“还请洪氏帮我跟里正说一声。”
洪氏见她这么朴实,不由笑了起来,说道:“里正不在家,若是姑娘不着急,便在家里稍稍坐一会儿,等里正回来了,你再亲自与他说?”
如果来人是个男子,她定然不会请人进门。
里正和她丈夫都出门了,家里只有她和自己的婆婆。可她看苏婵钥面上,而且手里还拎着东西,不好意思把人赶走。苏婵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连忙把东西放到洪氏手中。
“不用,不用。这东西,你就帮里正收下吧,等他回来,你就说陈家有事要找她。我明日早上再过来。他若是有时间,先见我一面;若是没有,能否明早我来时,你再将他有空的时间,告诉我好了。”
“你还真是仔细。”洪氏笑了起来,见苏婵钥一脸手足无措,一边说道,“还是进来喝一杯茶吧。否则让你空手回去,显得里正家亏待你了。”
苏婵钥见她眉梢的温柔,不由应了下来,跟着洪氏一起进了屋。
“是谁来了呀?”
屋里传出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
洪氏连忙回答:“娘,是陈家表妹过来了,说是找公公有事儿。”
她将苏婵钥请进了正厅,给她倒了茶。里屋,有个穿着朴素的妇人晃了出来。
那妇人看了苏婵钥一眼,又瞧见放在桌边的东西,什么话也没说,便坐到了苏婵钥的对面。
“你想找里正办什么事儿?”
苏婵钥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应该也在家里能拿主意,便说了自己想要买桃树幼苗的事儿。
“这事儿简单。”村里面谁家有卖什么,她知道得很,“这事儿,我就替他帮你应下了。”
说完这句,里正媳妇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苏婵钥想着,这事儿应该十拿九稳了,便想起身告退。
然而,她才刚刚有动作,就见里正媳妇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听说,陈家表妹一身医术十分了得,村里许多姑娘的病,都是由你治好的。就连村外的人,也都闻风而来。你们陈家,可是火热的很呢。”
苏婵钥听了这话,一时不知她什么意思。
难道,她是觉得自己带来的礼物分量太轻了吗?
苏婵钥正要开口说话,又听里正媳妇接着说道:“我这有一个不情之情,还请姑娘答应。”
苏婵钥将脑袋里关于里正家里的情况过了一遍,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被图谋的,便点了点头。
里正媳妇得了肯定,就拉过身边的洪氏,急切地对她说:“既然你的医术了得,就帮我家媳妇看看。看看她身上,是不是有哪些不对的地方?”
洪氏被婆婆一扯,面色羞红地坐到了一边。
苏婵钥打量着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婆媳之间,并不是太僵硬,应该也不是故意为难,便将手指搭在了洪氏的手腕上。
脉象沉稳身体虚寒,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她一瞧里正媳妇一脸慌张,好像是自家儿媳妇已经病了许久的样子,不由又仔细看了看洪氏的面色。
“苏姑娘如何?”里正媳妇在一边,激动地等待着。
洪氏面色通红,脉搏也越来越快。
苏婵钥眉头紧皱,轻声说:“你且放松,心里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沉下心来。”
她这话一出,里正媳妇和洪氏,俱是面色一整,不再说话,只静静打量着苏婵钥的表情。
苏婵钥摇了摇头,对里正媳妇说道:“洪氏身体健康,并没有什么大碍。”
见里正媳妇一脸失望,她大为不解。
洪氏身体健康,难道不是件该庆幸的事吗?里
正媳妇叹了口气,看着苏婵钥说:“我家儿媳妇进门已经一年了,这肚子里一直都没有消息。里正是个心宽的,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但是咱们老两口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可是盼望着有个孙子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那样子看起来分外可怜,苏婵钥瞧了一眼她保养极好,几乎没有皱纹的眼尾,心中暗道:你这才多大岁数?怎么就是老两口了呢?
但她面上没有表现分毫,顺着里正媳妇的话说:“只是下来要随缘分,既然洪氏身体没有大碍,抱孙子也是早晚的事儿。”
里正媳妇还是擦着自己的眼眶,显然是没有把苏婵钥的话听到耳朵里。
苏婵钥无奈,只能是易洪氏再伸出手腕,她又仔细地把了脉,又凑近洪氏的脸,看了看她脸上的情况,又细细地问了她平时来例假时的状况。洪氏面色一红,看了里正媳妇一眼。她见婆婆满脸的希冀,便遮遮掩掩地说了。
苏婵钥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要害羞,我们都是女儿家,这些事是正常的。我更是为了医治你才问你的。有什么不对的,你就直说。遮遮掩掩的,反而不利于你的病情。”
她说完,里正媳妇就瞪了洪氏一眼。
洪氏连忙把自己觉得不对的地方补充了,大多是说例假来时,有微微的疼痛,血块较多,颜色暗沉。
苏婵钥点了点头,让里正媳妇拿来笔墨纸砚,她写个方子,为洪氏调理。
其实洪氏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宫寒,但苏婵钥担忧里正媳妇求孙子心切,会去找些偏门左道,让洪氏随便吃了。这些偏方大部分都是假的,有时候吃了,还会损害人体,苏婵钥可不想让洪氏遭这些罪,便想着先下一些药方,应付里正媳妇,也是为让他们能心安。
等洪氏将身体调养得更好,以便日后怀孕。
里正媳妇见她一笔一画地写着药方,心里舒坦了许多,便絮絮叨叨地说:“我老早之前就听说,陈家里有位女大夫医术特别了得。我本想带媳妇,去你那看看。但是,你也知道,咱们里正家的人,整个村子都认识,如果我带着媳妇去你那看病,不知道要引多少流言蜚语呢。”
她说到这里,苏婵钥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知道,前来看病的妇女们,都要抱着何等大的勇气,才能敲开她们陈家的门。毕竟在古代,对于妇女们的病了解并不多,一般人觉得女子生病了,竟然是花柳病脏病一类的,下意识便会觉得这妇女不再干净。
有些长舌头的,更会辱骂她们的夫家。
所以,每一个来看病的妇女们,心里所要承受的压力,都是极为巨大的。
“也幸好你今天来了,顺便能看个病,不然都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她笑眯眯地说着。
苏婵钥敷衍的应了几句,心里却是莫大的哀伤。
若是自己今日不来,里正媳妇可能会采取两个手段。一个就是,去找一些偏方来,逼着洪氏喝了;另外一个可能,就是独自憋在心里。只要洪氏一天没有怀孕,她肚子里的怨气就会越积越深,等到了极限,恐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越闹越僵。
这两种结果,都不是苏婵钥想要看到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其实她还是比较无语的,这才只是一年,里正媳妇就急切的想要儿子了。那种三四年才能怀上孩子的,脑袋都急秃了吧?
而且正常来说,怀孕,是要双方配合的,不能光是找女方的问题。但显然,里正媳妇就是把所有的错,都归到了儿媳妇的身上。
但这是她们的家务事,苏婵钥没有办法置喙,最多只能以外人的身份提点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