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出租车，顾若语一路小跑推开了饭店的们，一眼便看到了袁朗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喝着闷酒。
人民警察在工作期间是严禁饮酒的，就算是平时，为了避免出紧急任务，袁朗也很少会喝酒。
像今天这样放纵自己饮酒宿醉的样子，倒还是顾若语第一次见。
她走过去，不小心踢到了散落着的空酒瓶。只好迈过去，拿走袁朗手里的酒杯。
“借酒消愁？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说给我听听？”
袁朗抬起眼，顾若语这才看见，他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想必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只是那目光里还有带这些迷茫不解，仿佛远航的人失去了引路的灯塔。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喝酒了。”袁朗说。
顾若语坐到他的对面，收拾了一下桌子：“你打电话约我出来，总该不是让我陪你喝酒的吧。我虽然不是心理导师，但是也能听你说说心事。”
袁朗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整个人都脆弱了不少。
“这个案子，我们调查了这么久，眼看已经走了眉目，可每当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不是上头要求暂放，就是证人改口反水。”
袁朗按住头，不知是因为太失望，还是因为在酒精的作用下，整个头都想是要炸开一样的疼。
他的语气实在是有些低落：“这个世界啊，权钱相护，想要伸张正义的人根本无计可施，受了委屈的人也无处申诉，这是什么道理啊！”
这个世界往往都是如此，有钱有权的人，往往会拥有更高的影响力。
而普通人，就算是做了再多的好事，往往也会像是小石子落入泉水之中，只能引起一点儿的波澜，很快便会被世人遗忘掉。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很多时候，就连广大人民都会忘记，自己是处于弱势地位的那一个，自己从一开始就遭受到了不公平，不平等的待遇。
顾若语也能明白袁朗现在的心情。
在早几年的时候，她刚成为一名律师时，也曾遇到过不公平的事情。
有钱人颐指气使的拿着大把的钞票，请她在法官面前少说话，不要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很多的律师在金钱的熏染之下，或许很快就会走上违法乱纪的道路。
可是这么多年来，顾若语却一直村从本心，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委托人的事情。
顾若语拿起桌子上的被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过去和袁朗碰了一下杯。
见袁朗诧异的看着她，顾若语微微一笑：“我能理解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刚入行的时候打过一个官司，反方的被告拿了二百万，请求我故意打输我委托人的官司，好能让他脱罪。”
袁朗从未听顾若语说起过这一段过去，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那你答应了么？”
“你觉得呢？”
顾若语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水：“这么多年来，我不敢说自己是个优秀的律师，但至少，我能保证我无愧于心，我打的每一场官司，我都已经尽力了。”
“二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特别是那时候的我，看到这么大一笔钱，怎么能不动心？但是无论何时，我都记得我刚刚成为律师的时候，站在法官面前的宣誓。那么你呢？刚成为警察的时候，站在国旗下宣誓的内容，你还记得么？”
袁朗突然想起自己还年轻时候，那些青葱岁月宛如过眼云烟，在眼前不断浮现。
当时的他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站在国旗下郑重宣誓，不论何时都一定会为党和人民献出自己的最后一份力。
那个时候，他从不迷茫，也从未想过那些有的没的。
袁朗突然不迷茫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我当然还记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站在国旗下的宣誓，谢谢你，顾若语，我以后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那就好。”
顾若语也跟着站起来，扶了他一把，生怕他跌倒似的。
至于袁朗到底发生了什么，顾若语到最后也没有问。
每个人都会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成年人的社交之间，不去探听对方不想提及的事情，是基本的礼貌。
“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吧，还是早点儿回家睡一觉醒醒酒吧。”
顾若语想要走到柜台结账，却被袁朗拦住了。
是他叫顾若语出来的，现在她又解决了自己心里的困惑，哪还有让女孩子替自己结账的道理？
“我家离这儿不远，走几步就到家了。我先送你上车吧，现在天已经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面，毕竟有些不安全。”
袁朗已经醉成这样，顾若语怎么还会让他送自己？
她连忙摇了摇头：“我一会儿在手机上约个车回去就可以了，你先走吧，路上小心些。”
袁朗最后也没有拗过顾若语，只好先离开。
华灯初上，灯红酒绿的大城市表面上繁华和谐，背地里却又许多藏污纳垢的肮脏勾当。
从饭店回到家要穿过一条小巷，这是本地人才会知道的近路。平时如果上班时间来不及了，袁朗都会抄近路走这条巷子。
混在暗巷里的多数是些未成年的小混混和小太妹，不管什么年代都少不了这样的人。
刚开始做警察的时候，袁朗看到了还会将他们赶走。时间长了，见自己实在是管不了，索性也不管了，每天也只是路过这条小巷，不再多问。
方才喝多了酒，袁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头脑都有些不清醒。正因如此，才走了这条近路。
小巷子前后没有灯光，只有两条流浪狗在啃食着垃圾箱里的垃圾果腹。
正因如此，前后传来的脚步声才越发的响亮。
若是放在平时，袁朗早就会发现。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整个人的反应都有点儿慢。
在他晃过神儿来的时候，巷子前后已经围上来了不少人，全都拎着婴儿手臂粗细的钢管儿，蒙着脸看不清长的是什么模样。
藏污纳垢的地方，这种聚众打架斗殴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可这一次，似乎不是两拨人打架，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袁朗抹了一把脸，看看前后的人，问了一句：“找我的？”
然而话音刚落，这一群人便围了上来，对袁朗连踢带打。
袁朗是正经公安学校走出来的，拳脚功夫自然也不差。可打上一两个没问题，打上三四个就有些勉强了，更何况是这么多的人呢。
踢打之下，袁朗渐渐变得无力，最后只能抱着头倚靠着墙角，试图躲开一点儿棍棒。
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足有好一阵，那些棍棒才停了下来。
为首之人拎着棍子指了指袁朗：“小警察，你应该知道现在什么事情能管，什么事情是不能管的，也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如果这个案子你再查下去，可不是今天这么容易就能解决了的。”
说着，那人放了一句狠话，又狠狠地在袁朗身上砸下了一棍子，带着一群人上了两辆面包车离开了。
袁朗被打的浑身是伤，想要爬起来，却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
饭店里，顾若语正在等越来的顺风车。
突然，她看到椅子上放着一个档案袋，应该是袁朗留下来的东西。
她连忙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档案袋上并没有写里面是什么。顾若语也没有随便查看里面的东西，想着若是袁朗着急要用，明天找不到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顾若语只好取消了顺风车，给司机打了个电话道歉，拿起档案袋追着袁朗离开的方向，一路小跑追过去。
路过巷子时，天色已经全都黑透了，因为没有灯光，更显的小巷里面黑暗可怕。
顾若语只好用手机打亮了手电，一路跑着走，想要尽快离开这一段路。
手机的光亮隐约照出墙根下有一个人形，顾若语吓了一跳，顿时顿住脚步。
这儿怎么会有个人？
虽然离得比较远，但顾若语还能看得出，那个人正倒在地上无力的喘息着，想必是受了伤的。
她虽然着急，却还是走过去，蹲下身来问道：“先生，你还好么？请问需要帮忙么？”
躺在地上的那人吃力的抬起头，顾若语看清了他的脸顿时一惊：“袁朗！”
救护车的鸣笛声传来，浑身是血的袁朗被抬上担架，准备送往最近的医院。
顾若语一直在旁边陪着他，一路来到了医院，袁朗还昏睡着。
没有办法，顾若语只好陪护在医院里。大夫刚刚给袁朗的手臂拍了片子，手臂骨折想必要恢复好长一段时间。现在打着石膏吊着胳膊，显得颇为滑稽。
顾若语端来一杯水，用汤匙一点点的喂给袁朗，看他发着高烧嘴唇苍白的样子，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幸好我捡到了你落下的档案袋一路追过来，这才看到你受伤倒在了巷子里。若是没有人过去的话，这一晚上倒在暗巷里，可怎么办啊。”
而就在这时，顾若语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放下水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到了一串熟悉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