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张天强明斗荷兰人 李庆全暗点恶煞火
漆野2019-03-25 17:3410,456

  小溪流水潺潺,花朵争芳斗艳……竹林掩隐下的纸槽,却从来不太平——这天,林长东率领一干人马气势汹汹地冲上,把张天强的纸槽给扰得乱七八糟,然后用封条把纸槽和雕版印刷书坊给封了。李庆秀因为不积极反而被林长东暴打了一顿。

  张天强刚从外面回来:“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

  江爱真骂道:“你们,你们大白天的也敢做恶?这是什么世道!这不是强盗吗?”

  林长东凶恶地挥舞了一下银饰的权杖。

  “怎么,想要报官?认识本长老吗?我就是奉荷兰人的旨意,来查封你这个纸槽和雕版印刷书坊的!”

  张天强怒道:“凭什么?你们这是……”

  “就凭你的纸槽和雕版印刷书坊没有登记在册,现在属于非法,必须缴纳罚金。两项相加总共是纹银四十八两五钱三亳。”

  “你,你,你这不是横行黑水沟的海盗吗?”

  林长东:“难道说你还想抗罚?来人啊——”一伙如狼似虎的随从应声而来,摆出了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式。

  张天强点点头:“好,好,好,算了,算了。妇人之见,长老大人请多多见谅,多多见谅!不就是四十多两银子吗,我给。不过你得把我这位老乡也一起给放了。”

  林长东:“银子?再加五十两!”

  江爱真上前道:“你……”

  张天强却不气恼:“说话算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张天强强忍心中的愤怒拦住江爱真,故做轻松地缴纳银子。

  “那好,这钱我给!这是一百两,你就不用找了!”

  “你……好好好,佩服,佩服。”林长东有些预料不到。

  “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长东故作豪爽:“哟嗬,痛快!想不到你这个客佬还是一个爽快人哈哈。好汉子一个!行,今天我就卖给你一个面子。李庆秀你过来,从现在起你就归他了啊。我们大家走!”

  李庆秀给张天强、江爱真叩头:“多谢搭救之恩!”

  江爱真转身就走:“折煞我也。”

  张天强连忙扶他:“快快请起。如蒙不弃,你可来我的纸槽帮忙。”

  “我当全心相报,在所不辞!”

  遭践过的小溪,浊流汩汩;路边,践踏过的花朵躺在泥浆里哭泣。

  ……

  次日“台湾雾阁书坊”内,众人工人正在劳作。江爱真与张天强也在紧张地忙碌着。

  李庆秀正在用他熟悉的雕版拓印技艺,指引女工们拓印、装订成书。

  江爱真看见和李庆全面貌相同的李庆秀,心里总是很不自在:“哎,你看他跟李庆全长得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怎么看怎么都别扭。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在老家古堡时,他父亲李耀本对我们家,对我们的种种龌龊恶行……”

  张天强好象是做梦似的回答:“一晃好多年了。正应了那句古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一切都报。不过就是当年李庆全这个人也不坏啊?何况人家是被卖猪仔卖到台湾的,也挺可怜。都是家乡人,我能不帮忙吗?”

  张天富正好与黄少芳边讲话边从外边进来。黄少芳一下见到李庆秀吃了一惊,她瞪大了双眼楞在那。

  “这位大概就是天富哥了吧?天富哥——”李庆秀向张天富施礼。

  “你是李庆全?哦,不对!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从小离家到南京学做生意的李家二少爷李庆秀?对不对?刚才听说你也来台湾了,好好好,来了就好。这一位不认识吧?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也好好认识一下,她就是——”

  李庆秀却说:“我猜出来了,你大概就是我的嫂子黄少芳吧?”

  “你……我……”

  黄少芳看见如此之象李庆全的李庆秀竟痴痴地呆了,倏然腮飞红晕,顿时有点手足失措。一时间一股涌潮急荡心胸,揣测双方的互相挂念;异乡绝地的意外重逢,使俩人心里都有了一种非常奇异的、冥冥之中命运安排的感觉。

  张天富并未发现他们俩的异常:“来来来,你们俩要好好谈一谈。应该说是从未见过面的吧?

  李庆秀笑道:“我们俩好像只是在信中认识过对吧?不过,这一见面就好象已经认识了几百年了,对不对?”

  黄少芳想了想:“奇怪,还真是这样。”

  “是吗?那我的介绍还是多余了?”

  “哈哈哈……”

  ……

  玉峰山下,一片沃野。

  张天强牵着那头黑白的荷兰奶牛得意地来到田里,正想尝试用牛犁田,引得众土著人的围观。

  张天强对大家说:“我们在大陆汀州府老家时,就是这样用牛犁田的。就是在这牛鼻子上串根绳子,用牛轭在这边一驾,铁犁一下入土——犁个十担谷田也就半天的功夫。”

  众人说:“敢好的东西?试来看一下。”

  “吁——吁——”张天强立刻硬拉奶牛。企图给它驾上犁具。

  结果奶牛并不听使唤,急得张天强一头大汗。

  这时,玉峰山下的路上。

  一队全副武装的荷兰士兵,在一个地方通事的带领下,正以急速前进的脚步、摸索前进的队形朝村子包围过来。

  众村人正在看稀奇,驯牛正驯到关键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有一小队荷兰士兵寻牛而来了。

  村民甲慌张道:“快,快,红毛番来了——红毛番来了——”

  村民乙看了看四周:“看样子是想包围村子。”

  江爱真也慌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急什么急?”张天强嘴上说不急,心里却一时慌了神,不知怎么办才好。

  村民们则纷纷劝他让他赶紧逃命。

  “你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对对对!赶紧逃命要紧!”

  江爱真也催他:“你到是拿个主意啊?”

  张天强前后打量了一下奶牛,突然急中生智。

  “急什么?看我的!”

  张天强冲回屋内,端出他平常写字用的墨水和毛笔,然后用毛笔将奶牛白色毛皮的地方全都涂染成了黑色,转眼间黑白花奶牛就成了一头黑色的黄牛。

  “哈哈哈——”

  目睹这一事件的众村民和江爱真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时,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荷兰兵在果然荷枪实弹地包围了整个村庄。他们端着枪不让人出入,正挨家挨户地搜寻那只丢失的奶牛。

  一个荷兰兵喊着:“野蛮人,你们看见我们的奶牛了没有?黑白圈圈的大奶牛?”

  通事也大声吆喝着:“大家听着——荷兰人说,如果谁看见了偷了荷兰人的黑白圈圈的大奶牛的小偷,就重重有赏!”

  众村民慌忙摆手:“没…没…没有,没见过。”

  “要是见了是谁偷的牛,马上报告,总督大人会重重赏你们的!”

  “荷兰人说,要是那一个人看见了,并且说了是谁偷了牛,总督会重重赏你们的。”

  江爱真应答道:“我们还真的没见过。大家说是吧?不信,你可以到我们那去看一看。”

  众村民连忙点头:“对对对,是没见过。”

  “奇怪,明明看见那头牛进了这个村子,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找,找,找!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说着,荷兰兵驱赶众村民以寻找那只奶牛。

  一个荷兰兵甲突然看见那头被涂过颜色的奶牛。

  “找到啦——找到啦——”

  众荷兰兵蜂拥而至,如临大敌地围着走了几圈,终于没有认出来。

  荷兰兵乙有些奇怪:“这不是黑白花的奶牛,是什么动物?”

  荷兰兵丙责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是牛吗?”

  通事转向张天强:“荷兰人问,这是什么动物?”

  张天强笑笑:“你自己不会看,玉峰山上的大野牛不是?”

  通事又转向荷兰兵:“他们说这是个玉峰山上的大野牛。”

  荷兰兵们有些糊涂:“大野…牛…它为什么是黑牛?不是黑白圈圈的奶牛?”

  张天强指奶牛:“你问它去!它才知道。”

  “它不会说话。”

  “我正在教它呢。等它学会了,我马上就让它跟你们说行吗?”

  “你会教它说话?好好好,你本事大大的。我们再到其它村找找看看。”

  荷兰兵队长:“集合——出发!”

  荷兰兵无奈只好走了。

  一边,众看热闹的村民笑弯了腰。

  江爱真开始对张天强有了好感:“看不出,七揣八掖的你还有这点本事啊。竟能三下五除二把红毛番给削平了,看来当初我是有点误会你了。”

  张天强笑着:“你啊,只看了初一,还没见十五呢。”

  江爱真故意不让:“有的人哪,骨头就是轻,给个鼻子他就上脸!”

  张天强无语了:“你……好好好!咸鱼想翻身还真是难啊!”

  江爱真卟哧一笑,抿嘴乐了。

  这样,荷兰兵走了,张天强又开始了教牛行动。

  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张天强将那头涂成黑色的奶牛套上铁犁牵进了田地犁地,由于奶牛不会犁地,张天强只好给奶牛的鼻子套上绳索,他牵牛走,牛带犁走,简直是乱七八糟。急得江爱真在一傍嚷嚷,“吁,吁——”

  张天强笑道:“你啊,忘了它不懂中国话。”

  “你……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看不如这样,你在前面牵着走,我在后边扶着犁。”

  江爱真点点头:“那好吧。千万要小心一点。”

  江爱真牵着牛在前头走,张天强在后边扶着犁,一来二去奶牛倒也渐渐习惯犁田了,张天强大喜。

  村民们也笑着看西洋景:“奇怪,这牛怎么就这么听话?”

  “是比我们锄头快得好多哩。”

  “屁,深深浅浅的,那有我的锄头快呢。”

  跌跌撞撞试犁的奶牛挣脱张天强的控制冲上田坎,张天强躲闪不及终于又跌倒了。众村民笑倒了一片。

  山道的尽头,林铁兰和罗光复正在向这边走来。张天强煮好了二个糖姜蛋端给江爱真吃。

  “快趁热吃了。”

  “那你呢?”

  张天强得意道:“我是边煮边吃啊。”

  江爱真将信将疑:“你又骗我了?”

  张天强笑着:“那能呢,我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时,外面罗光复高声叫:“天强佬——来贵客了——

  张天强迎出,惊喜万分:“哇,稀客、稀客。不知道今天是什么东西南北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爱真,这位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罗光复,罗老板;这位可是名震东南亚和日本、韩国的大老板,美丽的女大侠林铁兰、林小姐!”

  江爱真施礼道:“罗老板好,林小姐好!早就听他念叨着你们,真是如雷贯耳。今日得缘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铁兰笑着:“你肯定在背后说本小姐的坏话了吧。要不然弟妹怎么可能对我印象如此恶劣?

  张天强大声说:“冤枉啊,我简直比窦娥还冤。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到包公那去告状了!罗老板,你可得为我作主啊。”

  罗光复故意看看四周:“这个我可管不了。我只能管我的杂货铺,那些个什么纸啊笔啊什么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张天强又说:“其实我们是真正的老朋友了。我在汀州古堡的纸槽生产的条丝烟纸;雾阁书房生产的雕版书籍,现在不就是通过钟永利在潮、汕的货栈贸易给你们二位再销到东南亚和日、韩吗?

  林铁兰点点头:“是啊,我们自从在潮州认识之后,就一直在合作。所以今天我们还是来谈合作。

  张天强嬉笑道:“就是,我想林小姐是何等人?她会和你罗老板大老远地,来这山沟沟里找我,总不会,就为了跟我叙叙旧吧?”

  罗光复点点头,认真说:“什么事都瞒不了你的这双火眼金睛。是这样,现在荷兰人是越来越嚣张了,从借一张牛皮起家到现在,竟然对不肯归顺的村社大开杀戒!前些天又有几个村社,不肯举行听命于荷兰人的‘归顺式,,荷兰兵就包围了整个村子杀了许多人……”

  “我们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应该要有人站出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带领大家跟他们斗!”

  “我们不是‘猪仔’,我们是中国人!”

  说归说,四人还是一同参观了云雾缭绕中的“台湾雾阁书坊”。

  张天强指着右手边:“这边正在拓印的是《百家姓》、《万年历通书》、《唐诗三百首》,那边正在刻的是《四书》、《五经》、《全唐诗》等。就是没有多少好的书样,要不然还可以拓印好多的其它书。”

  罗光复兴奋道:“第一本书什么时候可以出厂?到时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江爱真肯定地说:“再有个三、五天,《百家姓》和《万年历通书》就会大功告成了。

  林铁兰嗅了嗅书:“好香!台湾省终于有了自己出的书了,真好!”

  罗光复一本正经说:“我们要让全台湾人都看到咱们中国人自己文化的书,要不然,用不了多少年,好多台湾人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铁兰也点点头:“这不是我危言耸听。这就是为什么大家要凑银子让你重操旧业,迅速发展雕版印刷业的原因。”

  张天强拍拍胸脯说:“二位请放心。我们决不会让红毛番太嚣张!”

  他们身边,已经拓印好的样书堆了高高、长长的一溜。

  ……

  烈日下,从书坊刚刚回来的张天强挽起裤脚,便开始使唤那头奶牛犁地。几经训练,荷兰奶牛似乎已经适应了张天强的犁田活计。

  正在他忙活时,玉峰山下通往黄豆社村的路上,大胆热情的伊莎贝娜竟然带着一个略懂荷兰语的本地人使女,向黄豆社村走来,一路打听来找张天强,弄得村社人人围观。

  伊莎贝娜的突然来找,害得张天强闹了个大红脸。

  伊莎贝娜一见面就用荷兰语:“天强张——你害得我一阵好找!”

  伊莎贝娜提出要拥抱礼节,吓得张天强连连摆手称不敢。

  江爱真酸溜溜地讽刺道:“怕什么?你不是早都已经抱过了不是,抱了一次和抱十次有什么二样?”

  张天强申辩道:“我,我……又没有……”

  江爱真却说:“我又没说你有什么?”

  伊莎贝娜惊奇地盯着那头奶牛:“看这头牛怎么这么眼熟?好象在那儿见过?可又不象……”

  张天强对江爱真道:“人家是冲那个牛来的,你少发酸行了吧?”

  伊莎贝娜看了看他们:“喔,是不是你美丽的妻子吃醋了?你告诉她,我很想再吃你的豆腐,所以特地来找你的。不过这牛……”

  使女结结巴巴的翻译和手势惹得大家笑弯了腰。而张天强怕伊莎贝娜认出那头奶牛,千方百计想把伊莎贝娜往屋子里面引。

  “天爷,你可千万不能说要吃我的豆腐!我们客家人说你要吃我的豆腐,就是那个意思……”

  “那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那个……是什么意思?”

  张天强急得有口难辩:“就是那个……那个,反正就是说不清楚了的意图!”

  江爱真吃醋了:“少跟我耍贫嘴!”

  张天强楞在当场。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天公不作美,竟突然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这下可吓坏了张天强。

  大家赶紧往屋子里跑来躲雨,而张天强这下可慌了神——一旦墨水涂染的奶牛原形毕露,那就糟了。于是他赶紧拿了几件蓑衣等遮雨物品,将那头奶牛盖的盖,裹的裹,又将一顶斗笠戴在奶牛头上,怕在大雨中奶牛身份的暴露。

  雨过天晴,艳阳高照。张天强终于蒙混过关了,心里却不知道伊莎贝娜到底看出了破绽没有。

  “哈哈哈……”江爱真看着张天强的所作所为也乐了。

  伊莎贝娜十分不解道:“天强张,你这是……”

  玉山下的卑南族村社酋长家,随处可见原始的生存状态和古朴的本地工艺。

  葱郁茂密的山林中,罗光复、张天强带着随从,挑着好几担《百家姓》、《三字经》、《幼学琼林》、《万年历通书》、《唐诗三百首》等雕版拓印书藉,来到村里给村民们送书。

  酋长迎出来说:“真是太多谢了!我都这么老了,还真的没见过一本我们台湾人自己印刷出版的书啊,稀罕、稀罕!过去时,都是从大陆那边运过来。这个《万年历通书》家家户户时时都要用的,多好;还有这个《三字经》、《百家姓》多适用?现在全村到处都是荷兰人的书,你看——荷兰教、荷兰画、荷兰书……多得打架。天天逼我们上课学荷兰话、信荷兰教,我要再学不会荷兰话,这条老命也就难保了。”

  罗光复愤怒道:“咱们明明是中国人,为什么不能说中国话?信中国的教?它红毛番算个鸟球?它这一招狠那,不仅仅想夺咱们中国的地,更是想占了咱们的心哪!”

  张天强则说:“不过也不是所有的荷兰人都是坏蛋。比如鲍比肯、揆九以及伊莎贝娜还是很友善的。

  酋长却不以为然:“但是荷兰人的人头税年年都在涨,甚至连捕猎器也要课税得利,盘剥得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

  “嗨!这些荷兰人……

  来妹匆匆进屋:“爹,快点快点,那个最坏的传教士范布练又带了好多荷兰兵来了,说是又要将一片向阳的肥田圈给他们。”

  酋长骂道:“放他妈的屁。欺人太甚,他还想占地?”

  罗光复也说:“走,我们看看去。”

  酋长带领大家来到自己那栋干栏式木屋的大门外,看到低洼的村地里,众村人渐渐云集过来,在他们前面,范布练传教士领着一队荷兰兵向自已走来。

  范布练上前道:“酋长,对不起了,我们想再借一块地用来放养奶牛。”

  来妹摆摆手:“你们都借了好多地方了,借了又不还,你以为是老虎借猪啊?现在又想再借?不给,不给!”

  酋长指责道:“当初你们荷兰人刚来台湾,央求我们借给你们一块牛皮大的地方立身就可以,为何现在却又到处圈地?”

  罗光复:“过去借的还了吗?我们中国有句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老借不还,我们还会上当?”

  范布练故作礼貌:“就借一小块,小小的一小块。”

  张天强笑了:“又是借一张牛皮大的地方?”

  范布练忙点头:“对,对,对。借一张牛皮大的地方就行了。”

  来妹摆摆手:“不行!”

  张天强与酋长、罗光复等耳语商量拆穿荷兰人诡计的办法。酋长迎上去,虽然已经心知肚明,故意说的很糊涂:“我可以先答应你,但是你要把当初的借第一张牛皮的事再说一遍……

  范布练侧着耳朵:“我的,不明白?”

  张天强比划着说:“是这样:“当初你们荷兰人跟我们借一块牛皮大的地方,以后又没有再借了,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么大的地盘?如果能演试一遍给我们看一看,以后我们到其它村社再谈借地的事就可以照着你们的样子学了。”

  范布练点点头:“哦,是这样。那好,你拿一张牛皮来。”

  村人送上牛皮。

  范布练叽哩呱啦一阵吩咐:“大家耐心地教这些猪猡一下。你们看就这样——”当即叫出几个士兵,用刀把牛皮割成了一根连续的细细的线状牛皮绳,然后用那根牛皮绳子将那块向阳的土地圈了起来,细牛皮绳还有许多剩余。

  范布练笑道:“看明白了吧?猪猡!”

  众荷兰兵嘴里大叫:“猪猡!猪猡——”

  大家被这种流氓行径惊得目瞪口呆。

  范布练和那些荷兰人得意的哈哈大笑。

  “大家看清楚了没有?这就是荷兰人的所谓‘文明’。大家再也不敢相信这荷兰人了!”

  ……

  每天,江爱真都在“台湾雾阁书坊”内教那些少女技工们,教她们雕刻、拓印、装订以及打墨浆等工序技艺。

  “都要这样,只有一丝不苟才可能取信于人、行销天下。懂吗?”

  众少女们庄重地点头称是。

  “好了,大家各就各位干起来吧。”

  书坊里的生产流水线上,少女们的巧手正在飞快地劳作着——

  二、三人一伙的挑书人,挑着一担又一担的雕版拓印书,从十字路口上分手,各自上路挑向远方。

  他们辛劳的走在山林中,走在大路上,走在田野里。

  ……

  但是平静的生活没维持多久,酋长家中,来了几个洋人。

  荷兰传教士范布练和他的弟弟马蒂诺、传教士鲍比肯,在一个当地的通事的陪同下,来找来妹的父亲,要求全村加入教会,并迅速举行表示孝忠荷兰统治者的“归顺式”。

  “什么?‘归顺式’?不干,不干!”

  荷兰人们对着酋长、来妹等众多村人挥舞着手中的几本《三字经》等雕版书愤怒地嚷嚷。

  范布练大喊着:“这是什么知道吗?你们现在已经是地地道道的荷兰人了,是不可以再念、再看中国书了知道吗?”

  酋长故作没听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们必须把一切中国书全都交到我的手里来。全村男女老少必需在十五日内,学会简单交流的罗马字、拉丁文字的读法及写法;必须在十五日内,举行整个村社全体人员参加的‘归顺荷兰王国升旗仪式’并且能够把尤罗伯教过的早、晚‘祈祷文’、‘十诫’和基督教教义及‘圣歌’合唱等熟练吟唱。”

  来妹问道:“要是学不会呢?”

  马蒂诺在一旁说:“那就对不起了,必需要这样比划了一个枪毙人的动作‘砰——’”

  “凭什么?间直就是恶鬼!”

  范布练冲着酋长:“你马上通知村社全体村民到教堂集合,我有话要讲!”

  酋长认真说:“你吓死我了。

  范布练吼着:“快去!否则老子就给你好看的。”

  酋长无奈,只好让全体村民到教堂集合。

  村中更夫沿着村中小路,一路高声喊叫。

  “大家到教堂集合——大家到教堂集合——”

  范布练与马蒂诺回去后,坐在教堂里一直焦急地等村民们来,可是半天都没有一个人,无奈之下便愤愤地带上兵冲进村里一家人中。

  看见某村民甲正在教儿子读《三字经》和《幼学琼林》等雕版书藉,范布练很是恼火。

  “你竟然在背中国的书?”

  村民甲不紧不慢地说:“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背书的,太有用了。你们也是这样背吗?”

  二个小孩正按父亲的要求背《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

  村民甲正在点火煮饭,因为一时找不到火引子,就撕下了荷兰人发的书页用来起火,恰巧被范布练撞上。

  范布练一把夺过说:“你竟敢教子女读中国的书?不读我荷兰的书还尤可,竟敢亵渎我们的文化?”抬手嘭的一枪,把村民甲给打伤了。

  他在这边灌输,而马蒂诺则到处寻衅滋事,堵截调戏女子。

  “美丽的姑娘,你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我们做做朋友?”

  村姑甲骂道:“你死不要脸,走开啦!”

  马蒂诺扑上去:“为什么要拒绝我的美意呢?我的美人——”

  村姑甲喊道:“快来人哪,救命呵——”

  在村民们的解救下,村姑甲方脱离了危险。

  村民们向范布练投诉:“传教士先生,你的弟弟太不象话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女……”

  范布练不以为然:“其实这是我弟弟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你们慢慢就习惯了。”

  村民们有些不满:“你,你竟然如此纵容弟弟的流氓行为,你不觉得太过分了?”

  范布练竟说:“这才是文明、进步的表现。”

  村民们争辩说:“你的姐妹如果说也是这样被人侮辱,你还会这么说吗?

  范布练却说:“你喜欢被我收拾吗?”

  “你……”

  另一个传教士鲍比肯却温和得多,他来到“台湾雾阁书坊”,看见张天强和江爱真印刷的那些书纸质很好,印刷清晰,而荷兰教化用的各种教材、书籍却要从国内或者巴达维亚运过来,便和“台湾雾阁书坊”谈印制他以土语编辑的教材。

  鲍比肯说:“你们印制的这些书真的很漂亮,这么一些小块木板上刻字,那是真的艺术。我虽然看不全懂,但知道点意思,我理解。如果说我们也想印一批教材,你们愿意帮忙吗?”

  江爱真不愿答应:“帮你们红毛番印书?太阳不会从西方出来吧?”

  “爱真——张天强赶紧制止江爱真的责问。

  “那道不对吗?”江爱真看着他。

  “愿意。只要你给我足够的钱,足够的粮食,我愿意做。”张天强转头对鲍比肯说。

  “你怎么能这样?”江爱真不解地责问道。

  ……

  张天强又开始给来自各村的村民们免费赠送“妈祖娘娘”像和“定光佛”古佛像。许多村民们来到张天强的住处,讨要“定光佛”像和“妈祖”像。

  张天强喊着:“不要抢,不要抢——每个人都有。‘妈祖娘娘’、‘定光佛古佛’都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神,我们不供奉,难道说就要听信红毛番的话、供奉红毛番的神?”

  村民们喊着:“好好的中国人,为什么要信红毛番的神?”

  “我们三天二头出海,时时都要‘妈祖娘娘’保佑,我要请一尊‘妈祖娘娘’。”

  “我要请二尊,‘妈祖娘娘’和‘定光佛’古佛我都要。阿弥陀佛——今天终于请到了。”

  “都有,都有。不要争,不要争。”

  众人却继续争抢“妈祖娘娘”和“定光古佛”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黄豆社村中,一群村人蹲在村头的大树下悄悄议论着什么。

  一个村民模样的人匆匆来到长老林长东的家中向他告密,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那个鬼鬼祟祟的人竟然就是李庆秀。

  “长老,长老——”

  林长东骂道:“什么事?这么失魂落魄的?”

  李庆秀气喘吁吁:“长老,大事不好了,村子里又有好多人在议论你了……”

  林长东看了看他:“怕什么?嘴长在他们身子上,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紧张什么?说!”

  “他们,他们……”

  “有什么屁就放!”

  “他们聚在一起悄悄议论说,只有张天强当黄豆社的华人长老才够资格,怎么还能让林长东这种人干……”

  林长东不屑的笑着:“呵呵呵,就这么个事还让你紧张成这样?由他们说去,我这是人家荷兰总督亲自任命、亲自授予权杖的华人长老,靠他们几张乌鸦嘴就能掀起大浪来?”

  林长东的管家也说:“老爷,依我看,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天强这个酸货迅速坐大,而且他还居然搞出种种花样来收买人心。”

  李庆秀连忙凑上来说:“什么偷奶牛来帮大家耕地;办雕版书坊印大量的什么《三字经》、《四书》、《五经》以及“妈祖娘娘”像和“定光佛”古佛像等等来送给大家,什么意思吗?长老你看——“

  林长东还是不以为然:“急什么?性急吃不了热豆腐。”

  林长东妻子急匆匆地进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又怎么了?”

  长老妻神情紧张:“山里今天起了怪雾,老连家的儿子、媳妇就得了瘴气,而且还在往下传,吓死人了!”

  林长东却说:“好,好,好!

  李庆秀看着他半晌:“这?噢,明白了。”

  管家却是不解:“老爷,这还好?”

  长老妻也问:“好在那?”

  “这个你们就不懂了。李庆秀你来说说看!”

  “我怕说不好。”

  林长东命令道:“让你说你就说!”

  “是。我看可以利用张天强将纸槽建在山中、触动了山神这个借口,大做文章。然后再派人到处散布谣言说,瘴气是由于张天强在玉峰山建立纸槽,冒犯了山神引起的。到时候……”

  他们很快就得逞了——在他们的鼓动下,众村民扛着家伙渐渐包围了张天强的纸槽、书坊,一时不知所措的张天强忙和大家解释。

  “各位乡亲,各位乡亲——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你们听我解释,你们听我解释——”

  村民们骂道:“你竟敢在玉峰山的肚子里建纸槽、书坊!”

  “你触怒了山神;扰动了瘴气,你就是恶煞!”

  “所以,你就得死!”

  张天强难以分说:“乡亲们——”

  李庆秀在书坊里悄悄放进了林长东安排的人,进入纸槽堆放玉扣纸的库房,一把火烧掉了储存玉扣纸的库房。

  众村民高兴的喊着:“噢——山神发威了——,噢——山神发威了——”

  熊熊大火一下燃遍了纸槽、书坊堆放玉扣纸的库房,映红了山林和天宇。

  张天强一下楞住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二章 鲍比肯失手杀色鬼 范布练蓄意囚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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