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强等人上岛之后,饥寒交迫,疲惫不堪。只见这是一个通商港口。他们发现这里人来人往,贸易发达,商铺林立。
“这里还挺热闹的,不知道什么生意好做。”张天强看着四周说。
江爱真不冷不热的:“现在肚子都成问题了,你还想什么生意。”
“这么热闹,这是什么地方?不是到了爪哇国吧?”
谢水科答道:“这里贸易比较发达,好像是大员港。
江爱真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水科,你有熟人吧?”张天强看着他,谢水科摇了摇头。
他们在码头问了几个扛包的人,但那些人听了他们的话以后,有的人不说话就走开了,有的人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他们,有的人还以不屑的眼光看他们。
张天强心里很奇怪,于是找了一个老者,他和一个年轻人正往大箩筐里装海鱼。
“老人家,你们这是要抬到哪里去?“
老者看了看他们:“起鱼呢。”
“起鱼?什么叫做起鱼?”
这时,谢水科和江爱真走来,听见张天强和老者的对话。
谢水科答道:“起鱼就是他们把鱼从船上卸下来以后,运到市场去买。”
老者问:“你是客家人?”
张天强点头:“是的。”
这时旁,边有人冲着他们叫了一句“客佬”。
老者指了指北面:“客家人一般都住在山里,海边大部分是河洛人和广府人,这里懂客家话的人不多。你们是刚来的吧?”
张天强点点头:“是啊。我们在海上遇见海盗,现在身无分文,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活干,只要给口饭吃就行。”
说着,他朝谢水科一使眼色,两人抬起另一大筐鱼。江爱真也提起一网兜。老者和年轻人抬起鱼就走。
“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船老大。”
张天强三人跟着老者来到了船老大陈三番处。他看见张天强三人帮助抬鱼,便觉得奇怪。
“这是怎么了?”
老者看着船老大:“他们三个在海上碰到海盗,无处可去。”
“我们只要有口饭吃就可以。”
陈三番看看张天强,眼神表示了怀疑。张天强立即使出吃奶的力气,和陈水科硬是搬起一大筐鱼。
陈三番终于答应接受他和陈水科两人。
“你们两个就留下来吧。不过,我这里可不要女人。”
张天强连忙说:“我们三个人是一起的。她可以帮助洗衣做饭,记个帐什么的,您看如何?”
江爱真也上来说:“脏活累活我也能干!”
陈三番一听,大喜:“能记帐?那好!收鱼的那些王八孙子仗着有红毛番撑腰,趁着人多混乱,每回都要跟我耍秤头的把戏,最后总是短斤少两。”
“下回只要一人盯住他们的秤,我们再有一人拿个算盘记数,这样不管他们怎么耍把戏,都不会出错。
“当真这样,也不会让他们欺负我陈三番不会算数了。”
张天强拍拍胸脯:“您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下次管保让他们没了脾气。”
几天来,张天强和陈水科跟着老者,费尽体力抬着大筐的鱼。张天强已经手脚起泡,一装那些海鱼,刀割一般疼痛。
这边,江爱真已经辅助船老大陈三番将鱼、虾、蟹的种类数量做了一个统计,张天强一到,陈三番便拉上他和江爱真到收鱼处。
张天强看着过秤并在小算盘上一一打下每一笔,江爱真在一旁负责记鱼、虾、蟹的大数。那些人看着陈三番带来的两人,嘴边露出不屑的笑。很快,过秤结束。陈三番连忙拉过张天强。
“这回的数对了吧?”
张天强摇摇头:“还是不对。”
“怎么还不对?”
张天强和江爱真的大数对了一下。
张天强奇怪了:“我们自己的数对上了。可是怎么和他们的数不一样呢?”
陈三番是个粗人:“这是怎么搞的?”
张天强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秤有问题。”
江爱真回答:“会不会他们的秤里面灌满了铅?”
“那现在怎么办?”
张天强看着他:“叫人把我们自己的秤拿来。”
陈三番立即叫人去取自己的秤。收鱼的一伙,为首者不耐烦了,吼着。
“你们磨磨蹭蹭干什么?弄清楚了就走人。”
“每次的数都有出入,我们要拿自己的秤来。”
为首者冷笑道:“你们自己弄不准,就怪秤不好。我们可没时间陪你们!”
张天强回答道:“我们自己的数都能对上,为什么每次到你们这里就不对了?”
为首者大怒:“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陈三番,我们不收你的海货,看还有谁敢收!他又一指张天强。
“你这个客佬给我小心点!”
……
一会,陈三番领着张天强来到了吴肇荣的家中。
“这是哪儿?”张天强问。
“这是我们这些船老大的老板。”
张天强不解的看着他:“既然你们自己有老板,为什么还要受那伙人的盘剥呢?”
陈三番无奈道:“他们有红毛番撑腰,垄断了这里的渔业,如果我们不卖给他们,这里没有人敢收我们的海货,而且我们的鱼税会更高。”
正在这时,身形偏瘦的吴肇荣走了出来。
“今天的数目又不对了?”
陈三番连忙介绍:“这位张天强兄弟原来做过生意,他拿了算盘一起算的,可是一过他们的秤,数目就少了。”
“我们要拿自己的秤当场秤过,但是他们不许,可见他们的秤一定有问题。”张天强回答。
“秤有问题?”
“我们用自己的秤没有问题,但是一到他们那里,总会出错,有可能他们的秤里面是灌了铅的。”
陈三番有些激愤道:“我看与其让他们这样不断盘剥我们,不如和他们拼一拼。”
吴肇荣伸手示意他冷静:“还不到时机。”
“今天我们已经得罪他们了,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何况今天他们已经盯上了这位张天强兄弟。”
吴肇荣:“以前得罪了这些人,有的人便无端消失。”转向张天强,“所以,你要小心。”
……
林铁兰、刘家梁、刘家盛来到了钟永利商铺,钟永利高兴不已。
“林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林铁兰拱手道:“听说你前一段不胜其烦?”
钟永利无奈地说:“唉,别提了。那个于泳死了之后,于海手下的人时常来骚扰,要不是家梁和家盛在,我这里就要关门了。”
“关门可不行,大家都是入了股的啊!我还想在你们这里多投入一些股呢?现在潮州在国姓爷的手中,不是对我们很有利吗?”
“林小姐,你就别开玩笑了。”
“我这可不是开玩笑。如今战乱四起,盗匪横行,那些倭刀、皮革往往成了盗贼抢掠最直接的目标,但是玉扣纸、雕版书、条丝烟纸的目标就会小得多。”
钟永利转向刘家盛:“我说家盛,你要是不入行伍,我这里就不缺人手。”
“人手不用担心,茶楼的人你随意调遣。”林铁兰表态了。
刘家盛笑道:“于海这个地头蛇现在成了缩头乌龟,那还不是怕我哥和我?我哥现在到处征战,如果我们有一个人在潮州,他也就不敢怎样。”
“家盛说的有道理。以后我不在潮州的时候,有家盛在,于海就不敢兴风作浪。”
钟永利还是不放心:“店里的这些货还没出手呢……”
“所以,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店里的货可以往台湾运。你只管从汀州府把货运来。”
“好。我正犯愁呢。对了,张天强还没消息吗?”钟永利看着大家。
“现在还没有。”
……
他们不知道,张天强在台湾遇到麻烦了——他在路上被几个人拦住,正是收鱼的那伙人。
为首者威胁说:“客佬,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你想在台湾混饭吃的话,就趁早离开这里,回到你们客佬的大山里去。不然的话,让你在世上永远消失!”
张天强回答道:“我要是不离开呢?”
“那就先让你长点记性。”
张天强还没反应过来,猛然,脑后就被人一棍击中,顿时失去知觉。
那些人将他扔在路边,扬长而去。
这时,江爱真和谢水科急匆匆地寻找张天强。
谢水科东张西望:“奇怪啊,他应该早就回去了。”
江爱真有些担忧:“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他。会不会出意外了?”
“赶紧找找吧。这么长时间了,不应该啊。”
谢水科突然看见路边下躺着一人。
“快来,下面躺着一个人。好像是张天强!”
两人走近一看,果然是张天强。两人边呼唤,边摇晃着张天强。一会儿张天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江爱真和谢水科。
张天强迷迷糊糊问:“我死了还是活着。”
江爱真说:“你死了,我可没死!”
谢水科把他扶起来:“你活着呢。”
张天强摇晃着头:“真是做梦见阎王,死去又活来了。”
江爱真有些关切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张天强想了想,慢慢说:“是收鱼的那伙人干的。”
“这样很危险,我看我们只有离开这里。”
谢水科看着二人:“离开这里,就只有上台湾本岛了。”
张天强挣扎着站稳了:“那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听说岛上到处都是那些红毛番。”
江爱真激动地说:“先保命要紧,命都没有了,还回什么家啊!”
谢水科扶着张天强:“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安全。”
张天强三人立刻找到吴肇荣、陈三番,他们一起讨论,面色凝重。
陈三番更激动了:“居然动手了!吴老板,我们跟他们拼了!”
吴肇荣制止他:“不要鲁莽!他们人多势众,现在还不行。”
张天强摸着脑袋说:“他们如果有红毛番撑腰,我们三个人还是避一避。”
吴肇荣点点头:“这样也好,我先介绍你们去一个熟人开的路边饭店帮忙。”
……
张天强很是不顺,刘家梁却意气风发——郑成功大帐里,郑成功、刘家梁、林晋庵等人正碰杯、饮酒。
郑成功面带红光:“拿下潮州,刘兄弟立了大功,而且这几场仗打下来你所向披靡,真是大长我军士气!”
刘家梁拱手道:“国姓爷过奖了!”
林晋庵笑着:“铁兰在我面前常常提起你,她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
郑成功甩着胡子笑道:“如此人才,可谓是英雄配美人。铁兰小姐当真眼光独到!刘兄弟可知我军中有多少将领对铁兰小姐心向往之而不可得啊,哈哈哈……”
林晋庵转向郑成功:“听说台湾的荷兰人派了通事何斌,面见国姓爷?”
“这些红毛番,他们派了何斌要谈通商贸易。”郑成功举起酒杯。
……
一个路边的小店,张天强、江爱真和谢水科三人在店中忙着。他们被送到这里避风头
一天,几个相传中的“红毛”押解了一个没有穿裤子、上衣短衫、一只手吊着、只以幅布围着下体的人,走进店里要吃饭。张天强连忙拉过老板悄悄询问。
“这些就是红毛番吧?还有一个人怎么穿成那个样子?”
店老板小声说:“那个人是这里的卑南族酋长,红毛要大家举行表示臣服的所谓“归顺式”,酋长和他的族人不干。看来今天是要把他抓到热兰遮城了。“
“热兰遮城是什么地方?”
店老板叹气道:“唉……这些红毛建了一座城,盘踞在那里。”
江爱真观察一会说:“那个酋长的手好像脱臼了。”
谢水科骂道:“这些可恶的红毛,长得像魔鬼一样,作恶多端!”
张天强悄悄拉过江爱真和谢水科:“店老板不是说那些海豚鱼做菜有毒吗?”
“是啊!怎么了?”
张天强狠狠道:“就送给这些红毛尝尝!”
江爱真不同意:“可是要是酋长吃了也会中毒啊。”
“他们和酋长一定不会同桌进餐的。”张天强很是自信。
他们立即动手,不一会儿就把有毒的菜肴端给了那几个荷兰人,把另外一份端给了酋长。
看着那些荷兰人狼吞虎咽,张天强和店老板闲聊起来。
张天强问:“这些红毛搞什么‘归顺式’?”
店老板解释说:“唉,说白了就是事事要听他们的。这些可恶的红毛盘踞台湾几十年,除了种地要向他们交租,打猎、捕渔还要他们发许可证,连捕猎器具都要交税,人口也要交人头税!他们从高山族抢到土地,却交给当地的地主进行承租,叫作“王田”。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这边,那些荷兰人已经吃完就要离开。张天强拉过谢水科,两人悄悄地跟了上去。
悄悄跟随那几个荷兰士兵出了店门,不一会儿两人就看见他们痛苦的纷纷倒地。那个酋长见状非常吃惊。
张天强和谢水科连忙上前给酋长松绑,这时,路边突然冲出来几个人,手执长刀将荷兰士兵每人几刀刺死,其中有两个人竟然是吴肇荣和陈三番。张天强两人和酋长大为吃惊。
“你们怎么也来了?”
陈三番笑道:“我们听说红毛最近总到这里抓人,所以在这里等着他们,想不到这些红毛会自己晕了过去,哈哈,真是老天有眼!”
“这些红毛在店里吃饭,我们给他们吃海豚鱼,想救下酋长。”张天强对他们施礼道。
酋长喘着气:“多谢各位。不过,杀了这几个人,红毛要追查起来就麻烦了。”
吴肇荣把刀收起来:“万一他们醒来,你和你们的族人更要遭殃。我爹就是被这些红毛番害死的,杀他们一个算一个!”转头对张天强,“不过,你们三个人最好离开这里,红毛番一旦发现店里有陌生人,查起来就麻烦了。”
这时担心张天强的江爱真也找到了他们。
酋长问:“这位张兄弟和谢兄弟都是客家人吧?”
“是。”
“我们社里有不少客家人,如果你们没地方去,不如到我们黄豆社如何?”酋长建议说。
吴肇荣想了想:“这倒是一个办法,天强兄弟,你们三个人去黄豆社也好。”
张天强回身征询江爱真和谢水科的意见:“你们说呢?”
谢水科点点头:“没问题。
江爱真更是点头赞同。她走到酋长身边:“你的手脱臼了吧?我帮你接上吧。“
“你?你会?
江爱真点了点头。她一阵揉捏按摩,突然猛地一掰,成功将酋长已经脱臼的手很熟练地接上。酋长高兴不已。
吴肇荣安排着:“那好,你们先在黄豆社住下。如果红毛番派人去查,大家一口咬定没见过,他们也没有办法。”
陈三番示意他们几人:“你们先走吧。我们把这里处理一下。”
……
一会儿,酋长和张天强几个人走在山路上,走在葱郁的树林中——两只竹枪突然飞来,把走在前面的酋长和张天强三人隔开,吓得张天强三人立即趴在地上。
只见一个美丽泼辣的女子从树林中率几个年轻人奔出。
酋长制止她道:“女儿,他们是自己人!”
酋长拉住她向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女儿来妹。”
来妹见张天强狼狈不堪地爬起来,不由得咯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
“对不起,我的族人吓着你们了。哈哈。”
“女儿,这次多亏了这位张天强兄弟,不然你父亲就要被红毛番抓走了。”
来妹笑道:“多谢了。走吧。”
他们来到黄豆社村外,经过之处,但见村民还刀耕火种。张天强感觉奇怪,就问起酋长。
“听说黄豆社不是有客家人吗?怎么大家还是刀耕火种,没有牛耕?”
“我们原来一直以打猎为主,只是后来客家人来到这里,又善于耕种,我们才慢慢学会了耕田,黄豆社没有水牛,我们也没有养过,所以不知道怎么用来耕田。而且,就算养了牛,难保红毛不来收税。酋长慢慢介绍说。
“红毛连这也收税吗?”
酋长叹了口气:“唉……不单种地、打猎、人口要交人头税,连我们打猎的捕猎器都要课税得利,每年还要交上足数的鹿皮。这些红毛番几十年来从台湾获取了庞大的利益,你想想,光鹿皮每年就要运走三百多万张啊。现在的鹿群数量已经少多了,再这样下去,我看台湾岛的鹿有绝种的危险!
张天强三人看见黄豆社建有奇怪的建筑,不由得奇怪。
“那是什么房子,怎么这么奇怪?”
“那是红毛盖的教堂。”
张天强没听明白:“教堂?”
“红毛番信基督教,因此强迫我们也要信,他们在台湾很多地方都盖了教堂,派了教士传教。”
来妹激愤的补充说:“他们还盖了学校,要我们都去上课,不去的还要罚款。让大家学什么拉丁文字、基督教教义。”
酋长则说:“现在一些契约文书都要用拉丁文书写了。”
谢水科担心的问:“这样下去,台湾不就变成红毛的了?”
酋长也很是气愤:“最初这些红毛来到台湾,每到一地,都大肆放火杀人,有些抵抗的村社都被他们夷为平地了。更可恨的是,他们用高山族人进攻高山族人,让我们自相残杀。”
“真是双管齐下,要把我们都变成红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