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按照大家的商定,身着便服的张天强走上街巷,去往老军需官家——张天富和刘家梁跟在他身后,但刚到陈庆功家门口,还没敲门就遭遇了上次那伙人,这次他们带的人更多了。
还是那个领头者:“还不停手的话,小心你的性命。”
“废话少说,爷绝不罢休!”
“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给我上!”
那些人一拥而上。张天富立即上前,但这些人居然出手不凡,几个回合下来,他占不到任何便宜,逼得刘家梁也只好出手相助。两人拳打脚踢,与对方斗得难解难分。
旁边,一个老人静静地看着这场打斗。
“住手!”就在双方都僵持难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俏丽的女声高声喝止。
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几个人的左拥右护之下来到,那伙人立刻停手,纷纷垂手站立两旁,神态十分恭敬。
刘家梁三人在这个美丽女子面前都有些不知所措——尽管他们见过江爱真大家闺秀的美,黄少芳活泼清秀的美,丘雅娟秀丽清纯的美,但是眼前这位女子却有着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雍容华贵美。
领头者立即上前低声说了一句,朝张天强一指,示意道:“就是他。”
那美貌的女首领看了看三个人,然后走到了张天强的面前,在张天强面前走了个来回方才站定。
“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大家交一个朋友如何?”
女子的声音似乎有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张天强竟不自觉地接下了她的话茬。
“交朋友不敢!在下张天强。”
女首领笑道:“张天强……好,爽快!你这个朋友我林铁兰交定了!”
林铁兰说这话的时候,斜转身,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气宇轩昂的刘家梁。
张天强不卑不亢道:“在下不敢高攀林小姐这样的朋友!”
“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林铁兰转过身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天我们这样相遇,恰好证明了我和林小姐的朋友不是一类人,自然林小姐的朋友里也没有我这样的人,所以我和林小姐是不会成为朋友的!”
林铁兰转过身来,莫测高深地看了一眼张天强,露出了微笑,拱手道:“佩服!论能说会道,恐怕今天在场的没有人讲得过你。不过,从小到大,我林铁兰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就像今天你是我的对手,但是,只要明天你不再继续现在这件危险的事情,我们马上就能成为朋友!”
林铁兰一挥手,一个手下立即奉上一张银票,林铁兰接过银票道:“前日我的手下人打伤你,多有得罪!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你去看看大夫。”
张天强看了一眼银票,但没有接。
“林小姐真是出手不凡啊!我只是皮肉之伤,就算看大夫,也不用一千两银票吧?”
林铁兰:“就算是我们一起合作的开始,怎么样?
张天强:“我们何德何能,岂敢和林小姐合作?!再说,无功不受禄,钱财虽好,也要取之有道,请收起来吧。
林铁兰手下的那个领头者一跃而出:“我家主人对你们仁至义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天富在一边道:“别说那么多了!你们要不服,就接着来!”说着就要拉开架势。
林铁兰一摆手:“林剑南,不得无理,退下!”
林剑南躬身退后,但仍手握剑柄,侍立在林铁兰身旁。
这时,一直在注意林铁兰的刘家梁站出来说话:“林小姐的意思,我想大家也很明白了,但是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林铁兰似乎一开始就很注意刘家梁,虽然一直在和张天强说话,但实际上她目光和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始终没有离开过刘家梁。
“这位军爷,请教尊姓大名?”林铁兰拱手道。
刘家梁也拱手:“不敢!在下刘家梁。”
“幸会!请问刘军爷是什么意思?”
刘家梁解释道:“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看今天大动干戈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回去我和我这位兄弟商量一下如何?”
林铁兰拱手作别道:“好!刘军爷果然是条汉子!我林铁兰就喜欢和你这样豪爽的人打交道!今天就此别过,欢迎三位随时到’日月如兰’茶楼品茶,希望改日再见到三位,我们能成为朋友!”
刘家梁拱手,林铁兰将那张银票往刘家梁手里一塞,侍从立即簇拥着她转身离去。
张天强立即上前一把取了银票,正要追上前去,刘家梁一把拉住了他。刘家梁看着林铁兰等人离去,却陷入了沉思。
……
张天强和刘家梁坐在桌前,张天富却走来走去。
“接下了他们的银票,难道要我和他们同流合污?”这是张天强。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与林剑南那些人纠缠不清,何况又来了他的正主儿,如果我们不抽身而退,恐怕两败俱伤。”这是刘家梁。
“这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他们可以独自拿下军营的军需供应,来头一定小不了。”
张天富拿起桌上的那一千两银票:“一千两银票,出手真大方!
“不管他们什么来头,我都要查它一查。这个银票我要给她送回那个什么’日月如兰’茶楼去,她这是要封住我的嘴!”
刘家梁慢慢说:“收下她的银票,只是权宜之计,你不能再公开追查了,否则会有危险。”
“不去查,就等于放弃!我现在已经有一些头绪了。”
张天富停下来说:“家梁牯说的也有道理,不如暂时先避一避风头。”
刘家梁沉思道:“这件事情我看没有那么简单……你现在好好想想——怎么你在干什么,他们会那么清楚?”
张天强猛省:“你是说,我们的军营里有内应?!”
刘家梁:“要不然你的出入时间,我和你哥都不太清楚,他们怎么会比我们军营里的人还清楚?!”
张天富点点头:“有道理!会不会是陈统锐那伙人?”
“不管是谁,总之是军营里有内应。”
张天强骂道:“最可恨的就是这些人!跟那个和土匪狼狈为奸的李耀本没什么区别!”
“我看还是小心点。”
……
澄海县一旅店门口,江爱真和胡建礼显得疲惫不堪,无力地坐在了店门口。
胡建礼慢慢说:“现在我们身无分文,真是想回家都回不了了!”
江爱真看看她:“你还想回家?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
“现在怎么办?我们该想个办法,不然真就走投无路了。”
江爱真往后一靠,整个人歪在门边,陷入了沉默。
“我们不能等死。”
胡建礼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想了想,“你在这里别乱走,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个事情做。”
江爱真点点头:“也好,总不能在这里干坐着。我和你一起去吧。”
胡建礼阻止她:“兵荒马乱的,你还是不要出去了。”
胡建礼说着便出门了。
他上了街,东跑跑西问问,一会就来到了码头,远远地看见搬运货物的人来来往往,他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朝一个正在指挥装卸的人走了过去。
“……请问,这里需要人吗?”
那人转过头,是一个糟糠鼻。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眼胡建礼,怀疑的问:“你行吗?”
“我试试。”
胡建礼走上船,在那些货物前伏下身,咬牙背起袋子,走下船板时,两脚都在发抖,后面的人不耐烦了。
“前面的,快点!”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搬运工们催促他。
胡建礼好不容易走下船,却踉踉跄跄。糟糠鼻走上前:“哎!我说你搬过东西没有?!走吧,别搬了,不要在这里挡道!”一把推开他。
胡建礼看看糟糠鼻,无奈地走开了,他往另外一个胖墩墩的人走去。
“这里需要人吗?”
胖工头回头看见张天强,认真地观察了一下,摇摇头道:“不需要!”
胡建礼四处看了看:“你这边不是忙不过来吗?”
“看你细皮嫩肉的就不像干过活的,走吧!”
胡建礼没办法,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一个中年人面前:“老板,这里需要人吗?”
中年人看着胡建礼,没有说话,然后转过了身。
“老板……”
中年人转过身,定定地望着胡建礼:“把你的手伸出来。手掌心朝上。”
胡建礼依言而行。中年人看了看他的手掌,摇了摇头。
……
身着便装的张天强在码头,继续追查倭刀等军需物质问题,时不时问几个人,并在账簿上记下数量文字。
远远地,两个人正不时地看着张天强。
张天强收起东西,往回走。那两个跟踪的人也悄悄地跟上。其中一个人向另外一个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个人立即向另外一个地方跑开。
张天强走进街巷,来到陈庆功家门口,上前敲门。
门开处,上次的那名妇人出现在门口。
“请问陈庆功在家吗?”
妇人往旁边一闪:“在。”
张天强走了进去,妇人随后把门关上。
穿着便衣的陈统锐和几个人走近来,看了看关上的门,命令道:“大家散开!”
这边,张天强跟随妇人走进有些阴暗的家里,来到客厅。只见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从客厅的桌子边站了起来。
张天强拱手道:“请问足下可是陈庆功?”
陈庆功:“正是。找我何事”
张天强:“在下张天强,现在是清军军营里的军需。足下原来就是军需,为何后来不在军营了?”
陈庆功搪塞道:“年龄不饶人罢了!”
张天强观察了一下陈庆功的神色,慢慢说:“我听说足下是因为其他事情离开军营的,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陈庆功冷淡地说:“我没有什么其他事。”
张天强拱手说:“有一件事,请足下帮我!军营的倭刀、皮革等等,如今全部来自一个叫林铁兰的商人,而更早以前却有好几家商人,足下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开的吗?”
陈庆功没有说话。
张天强继续追问:“虽然我不知道足下当初离开军营的来龙去脉,但是,就算我因为同样的原因要离开军营,我也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陈庆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张天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为何还要不知进退?”
张天强见陈庆功口风有所松动,当然不会放过说服他的机会,他义愤道:“现在军营里有人和那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倭寇相互勾结,大赚黑心钱。我想查清楚此事,还请足下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陈庆功不断喝水,似乎在思考。
张天强继续催促:“烦请足下告诉我,军营的假账是从何时开始的,你是如何离开军营的?”
陈庆功站了起来,背手踱其步来。有顷,陈庆功转过了身:“好!我可以告诉你,但走出此门,你我便从未见过!”
张天强点点头:“这个自然,我明白。”
……
江爱真在街巷间穿梭,在几个店铺间走入走出,可以看见她似乎在询问什么,但是被问的人都在摇头。
江爱真走到一个裁剪店,看见一个年老婆太,便上前招呼:“老人家,你好啊。
“有事吗?”
“这里缺人手吗?”
“兵荒马乱的,小本生意哪里雇得起人手啊。”
江爱真只得怏怏地走了出来。
恍恍惚惚在街巷找着什么,正看见“当”字的当铺,便走了进去。
伙计迎上来问:“小姐,您有什么需要?”
江爱真从脑后拔下银簪,递给伙计。伙计正要接过,江爱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银簪,又收了回来。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走了回来。
伙计看着她:“小姐要是没想好,想好了再来。我看这个银簪对小姐很重要吧。
江爱真还是递过了簪子。
“你看值多少银子?”
……
陈统锐和手下人看见张天强从陈庆功家里出来,手中的账簿塞在了怀里,便悄悄跟上。
一会,到了狭窄之处,陈统锐招手朝手下人吩咐:“你们务必把他怀里的那本账簿抢来!”
“是!”
他们朝张天强围追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张天强转头看见逼近的几个人,有了预感,立即狂奔起来。那些人立即追去。陈统锐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笨蛋!”也立即追了上去。
前面,张天强慌忙奔逃,在街巷一角却撞了人。张天强转身就跑。被撞人转身高呼,“哎!撞了人你还跑!跑什么?!奔丧去也不用这么急啊!”
陈统锐等人本已跟丢了张天强,闻听,又朝着张天强方向追去。几个人又将那人撞翻在地。那人满身灰尘,疼得龇牙咧嘴:“哎哟……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呸!”
没人理他——陈统锐指挥手下人分两路包抄,两路人马迅速分开而去。
张天强慌乱跑着,来到“日月如兰茶楼”外,却见前方已经有人匆匆奔来,往后头一看,陈统锐后面的人也已经包抄上来。情急之下,张天强一下冲入了茶楼。
陈统锐的人马一会齐,就要往里冲,陈统锐赶上来,一挥手制止了手下:“这茶楼是林小姐的地方,不能轻举妄动!”
“你们两个跟我来!”他一挥手,两个手下走到了他面前
他又转头对其他人:“你们在外面给我看好了!”
“是!”其余人拱手道。
陈统锐领着两个人往茶楼里走去。
……
茶楼内,店小二跟在慌张的张天强后面。
“客官,你要什么茶?”
张天强摇着头,气喘吁吁:“噢……我不要。”
店小二:“不喝茶?那你进来干什么?”
情急之下的张天强忽然想起了林铁兰。
“请问林铁兰小姐在吗?是她要我来的。”
店小二答道:“哦。我们小姐刚刚出去了。”
张天强四处看了看:“小二,你这里有后门吗?”
“有。客官问这个做什么?”
张天强着急的看着门口:“小二啊,我家夫人在门口……你帮我一个忙,让我从后门走如何?”
店小二不由笑了:“哈哈,客官这么惧内啊!
“啊……是是,能现在就带我去吗?”张天强假装尴尬道。
“那您跟我来吧。”张天强连忙紧跟小二而去。
他们背后,陈统锐带着两个人在茶楼上下看了一圈,没有看见人,觉得奇怪。
“你们两个在这里盯着。”
陈统锐说着,自己走了出来,门口守着的手下人连忙上前。
陈统锐问:“没看见人出来?”
“没有。”
陈统锐大惑不解地往茶楼里看了一眼。
茶楼后门开处,张天强探出头看了看,见没有情况,急忙大步走了出来。
“多谢了。”
张天强慌忙离去。“下次别被你家夫人又追上了,哈哈……“店小二关上了后门。
……
胡建礼无精打采地回到小店,他的步伐有些犹豫,回身走了几步,正好江爱真走出来。
“回来了?”
胡建礼点点头:“嗯。”
江爱真看着他:“怎么样?”
胡建礼垂头丧气:“不怎么样。”
“你去什么地方了?”
“码头。”
江爱真没再说话,默默地递给胡建礼几个银毫。
胡建礼一惊:“哪来的?”
“我把簪子当了。”
……
雾阁书坊,几间工房的走廊外,江云鹤匆匆走来。他走进制版工房,没有看见黄少芳,便退了出来。
一字排开的拓印作坊间,黄少芳正在教导一个客家妹子操作。一令令玉扣纸在客家妹子们的各种熟练顺畅的工序之下,变成了一叠叠的线装书。
这时,江云鹤在门口看见黄少芳,便叫了一声’少芳’。黄少芳听见,转身看到江云鹤冲她招手示意,便走了出来。
走廊外,江云鹤将黄少芳拉到一旁,从怀里取出一个账簿:“少芳啊,这个账做得还不够细,以后算起来很不方便。这样,以后这个账我来做,你就不用太辛苦了。”他指了指工房和机器,“现在你和雅娟两人把这些事情忙起来,这些账目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黄少芳脸上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鹤叔,那就有劳你了。黄少芳转身就往拓印工房里走去。江云鹤也察觉到什么,看着黄少芳背影,陷入了沉思。
……
张天强走在街道上,不时朝身后看一眼,见没人跟踪,才放慢脚步。他取出账簿看了一眼,不由笑了。
正在一个商铺里的钟永利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去,连忙追了出来。他看着张天强的背影,越发觉得熟悉,想了想,钟永利追上前,来到张天强面前,挡在了他的面前。
“天强佬!真是你吗?!”钟永利惊喜道,“你们三个真能跑啊,原来在潮州。”
张天强也惊喜的问:“你知道我们离开古堡了?”
“你们不是越狱出来的吗?”
张天强急忙一把捂住钟永利的嘴,“悄声嘘!小声一点!”
钟永利拉开张天强的手:“你不是和家梁、天富一起跑出来的吗?”
“你怎么知道?”
钟永利哈哈大笑。张天强一把把他拉到一边:“我说你笑什么?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笑?”
钟永利低声道:“要我保密,你得贿赂我才行!官府可是悬赏缉拿你们呢!”
张天强却不怕:“钟永利!你现在就去报官啊!现在兵荒马乱的,他们会悬赏拿人?你别想讹我!
“哈哈,你这个蛤蟆张真是精明过人!”
张天强却默然了。
“爱真没有消息吗?
张天强点了点头,问:“古堡那里有没有她的消息?”
“摇头。你们怎么会想到到潮州来的?”
“当时我们想,肯定不能留在汀州府,那应该往哪里去呢?要走,就走远一些。然后觉得爱真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出过远门,她对雾阁那些潮州书商比较了解,有可能往潮州来,因此我们就来了。”
“那现在你们住在哪里?”
“我们在清军军营。我们碰见清军招兵,所以三个人都入了军营。”
钟永利看着他:“你们已经没事了,不知道吗?”
张天强十分惊异:“什么?”
“我回古堡才知道了你们的事情,那个钦差在你们越狱的第二天就到了县衙,说你们三个人是清白的,要放你们出来,不料你们却跑了。”
“真的?”张天强大喜道。
“那还有假?!你们家里面都很担心,怕你们不知道情况到处乱跑。”
张天强松了一口气:“现在好了!我们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别站在这里说话!来来来,到我的店铺坐坐。”张天强立刻随钟永利走进店铺,看着伙计们在忙着扛进整袋的东西。
“你这里主要做什么?”张天强问。
“卖我们汀州府的条丝烟。”
“你怎么做起这个生意啦?看你的样子,肯定做得不错吧。”
“马马虎虎吧。对了,还真有事情跟你商量。来,先坐下来再说。”
两人坐下来,钟永利泡起茶来:“我告诉你,现在玉扣纸和雕版书,通过潮州、澄海县这一带的码头,下南洋、下西洋,很好做。”
“你怎么不做?”
“我做条丝烟忙不过来啊。可惜你们现在入了军营,要不然我们一起做,肯定赚钱。”
“现在古堡的雕版印刷和纸槽玉扣纸的行情不是很好吧?”
钟永利递给他一杯茶:“条丝烟在外面卖得很好,听说玉扣纸、雕版书也一样,只不过有兵乱,还有墨香堂出的这件事情,大家的生意受到影响了。”
“真的在外面卖得很好?”
钟永利看了看他笑了笑:“在古堡那里,消息太封闭了。你来潮州没多久,又在军营里面,不知道情况,外面的需求很大,但又很缺货。”
张天强有些懊恼道:“嗨……盘下你的纸槽以后,刚刚有点起色,就连续发生这么多事情!”
钟永利又笑了笑:“忘了告诉你,我回古堡的时候,你爹和家盛已经把半天崠的纸槽做起来了。”
张天强有些不相信:“是吗?这怎么可能!”
“因为雾阁重新开工了!”
张天强干脆笑起来:“哈哈,你又在诳我!
钟永利却一本正经的:“墨香堂被官府封了,黄少芳无处可去,江家让她住到雾阁。现在黄少芳和丘雅娟都在雾阁。”
“真的开工了吗?”
钟永利认真看着他:“你写一封信回家报个平安,看看是不是真的,过两天我正要回古堡。”
写完信,张天强慢慢回军营了——走进营帐之际,远远地,陈统锐的手下在另外的营门口看着。
张天强没理会,回营帐从怀中取出账簿,拿过小算盘,噼哩啪啦一阵拨打,并在上面写下来什么。而帐外,陈统锐手下的两个人却在外面探头探脑。
不久,换上军服的张天强拿起账簿走出帐外。
陈统锐的两个手下立即跟了上去。
……
张天强向总兵大帐走去,陈统锐的两个手下相互耳语,有一人立即往回跑。
张天强走向大帐,门口的卫兵立即伸手拦住。
张天强拱手道:“有劳通报赵大人,军需张天强求见!
“等着!”
兵丁转身进帐,向总兵赵鸣雷禀报,赵鸣雷捋须沉吟。
“让他进来!”
兵丁走出帐外。张天强走了进来。
“属下张天强见过大人!”张天强拱手道。
“张天强?你是新来的军需?”赵鸣雷上下打量他。
张天强点头道:“是。”
“你有何事?”
张天强从怀里掏出账簿,趋前递到总兵面前。赵鸣雷接过账簿翻开,脸上有异。
“这是何意?”
“请大人仔细看看账本。”
赵鸣雷低头仔细地翻起了账本。有顷,赵鸣雷抬起了头。
“你不是刚来的吗?”
“是。”张天强一本正经看着他。
“那你的这个账本里怎么会记了以前的账目?”
张天强拱手道:“禀大人,这些倭刀、盔甲、皮革买进的价钱和实际所付的银两不一样,账本里所记的价钱要比实际的价钱高得多,属下作为军需,调查了此事的相关情况,以便大人明察。
“这等大事,你一个小小军需,谁让你干的?”
“大人,这其中定有蹊跷,属下怀疑军中有人与那些不法商人甚至倭寇互相勾结,买卖军需辎重!”
“不用再说了,你下去吧!”
“大人!”
赵鸣雷已经起身走出了帐外。
这边,陈统锐和手下人正在计议。
手下人问道:“大哥,你说张天强找总兵大人干什么?”
“干什么?他除了说军需的那些事情,还能说什么!”
手下人感叹道:“他胆子还真大!”
陈统锐看了他一眼:“他进去多长时间?”
“他进去没多长时间,总兵大人就先出来了,然后他才出来。”
陈统锐微微一笑道:“这就好。不用我们费力了”
说着,陈统锐正要往外走,另一个兵丁急急地跑了进来。
“大哥,总兵大人让你去!”
“知道了。”
陈统锐转身出帐而去。
……
夜色降临了,在自家营帐里,张天强三人抑制不住的神采飞扬。
“多亏了那位微服私访的钦差敏浩月,还我们一个清白。”刘家梁高兴地说。
张天富却不高兴:“雾阁和纸槽都重新开工了,可是现在却帮不上忙。”
“纸槽还好有家盛。不过雾阁虽有黄少芳和丘雅娟在,刻制印刷固然不成问题了,但书坊的经营恐怕还是有些麻烦。”张天强有些担忧。
“我看你还是回古堡去吧。”
张天强笑道:“我把账本交给总兵大人了,看来这是老天给我一个破釜沉舟的机会——哈哈。”
张天富自言自语:“少芳现在是一个人了……
刘家梁和张天强互相对视了一眼。
第二天,张天强出事了——刚拐过一角,就被从后面赶上的几个兵丁揪住了。
张天强挣扎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见了总兵大人你就知道了!”
几个人将张天强扭进了总兵营帐。
张天强见到总兵问:“大人,这是为何?”
赵鸣雷喝道:“你未经允许,居然私自誊抄军需账目!来人,剥去张天强身上衣物,赶出军营!”
张天强还想说什么:“大人!账目不清,倭寇可恶,军营有人内外勾结,大人坐视不管吗?”
“大胆!小小军需,竟敢咆哮军营!押下去!”
“是!”兵丁们把他的军装扒了,押出了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