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归一惊，除了他们，竟然还有人，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几道人影落到了他们旁边，千归看着有些眼熟，很快便想起来了，这是夜缭的几个护卫。
事实上，千归一直很费解一个问题，修灵当中，控魂也算是一项，但很少会有人去练控魂，而且修灵之人很少能真正直眼看着控魂师这个名称号。但…为什么夜缭的这几个护卫都心甘情愿替他卖命呢？
千归恶意地想，是不是夜缭出卖色相勾引回来的，他那副长相，也只能勾引那些男人。
西凉扫了一眼那几个人，微微笑道，“没想到夜缭你这里也是藏虎卧龙。”
夜缭只是冷冷勾起唇一笑，“自然再怎么藏，也比不过西教主你。班门弄斧，不够看而已。”
西凉轻轻放开手，而千归死死地抱住他，你就算想逃也别丢下我一个！
夜缭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千归的小动作，长睫垂下，似敛非敛，身上那分凌厉之气愈发得重。
西凉按住千归的肩，“我说带你走定然会带你走，我西凉还未曾有过说话不算话的时候，你先放开手，别碍了我的动作。”
千归撇撇嘴，人家话说到这份上，千归也没有那个脸继续死缠着别人。有些慢吞吞地放下了手，那双眼却是警戒地看着夜缭，生怕他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有什么动作。
夜缭唇角勾着一分笑，低垂的睫遮住的眼里看不出丝毫情绪，但环绕在身际的冷气，让千归看着也禁不住颈子发凉。
有些担忧地看着西凉，西凉衣袖轻轻地拂动，脸畔的青丝偶尔轻轻地飘动，划过他的脸，相比于夜缭的魅惑，多的是平和清雅。
一道红色的光从西凉身际而起，向四面扩散开去，蕴开的红色的光隔住了其他人的进攻。
夜缭只是一笑，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身体都懒得动一下。西凉不是好杀之人，又处在恒教教主的位置之上，红光只是阻碍了其他人的动作，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红色渐渐化成一道旋涡，处在中心的千归没有感觉，而她却看到其他人，那些修灵之人…咳，夜缭不算，他虽修灵，却没有一丝灵力入身。其他人都面色带了一分痛苦。不要说拦着他们了，怕是稍微动一下都会有些困难。
“夜缭看我现在带走千归如何？”西凉微微一笑，透明的眸子里隐隐浮出夜缭的影子。
千归想比中指，你要带我走就带我走…在这里露一手是宣告自己能力之高吗？
卖弄也不带这样的…虽然看起来还是很拉风的。
“我何时说过西教主不可以带走千归，只是最后能不能带得走就看西教主的本事了。”
最后一句话压低了下，带了分冷淡的笑意。
至始至终没有看到夜缭真正出手，而…其实自己也不算真正珍贵的一样东西，西凉的灵力又是平常人无法企及的，所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夜缭没必要为了一个她，弄得什么天翻地覆，对吧…
千归强力安慰着自己，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担心…
夜缭侧身让开一条路，看向千归的眼里几多冷意。
千归能理解他的心情，真得很理解，被别人装乖卖傻骗了那些天，夜缭骨子里又是极自负的，自然会不爽，大大的不爽。
照他的性格，不把自己剁了就算好事了。呃，估计他不喜欢剁人，更喜欢…
千归嘴角抽抽，拉着西凉的衣角靠着他警惕而小心地走。
在刚踏出门的那一刻，千归突然呻吟了一声，手不自觉就放开了西凉，身子瘫软了下去。
西凉一把抓住千归的手腕，阻止她的身体完全倒向地上，抬头看向了夜缭，“你给她植了蛊？”
疼…
好疼…
千归的身体在微微地抽搐着，那双眼睁得大大，恨恨而无神地看着夜缭，瞳孔微微有些涣散。
西凉冰凉的手指触到了千归的颈动脉，那里跳得怕超过了平常人的五倍之多。
“不用看了，这是枭虫，你若将她带出这个客栈范围，相不相信她会活活疼死？”夜缭一声笑，带了分狠意。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到了千归耳里，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置，身上的那一寸都是发狠了的疼。
“收了蛊。”西凉带着千归退回去一步，看着夜缭，眼里带了一分愠怒。
疼痛稍缓，千归完全没有了气力，只能低低地喘着气，那过快的心脏跳动突然停下来，牵扯得疼了一下。
以前不是没有疼过的，但是像这样的疼，不是触及灵魂，而是…极尽肉体的折磨，要将灵魂与肉体拉扯来的疼。
“没听过枭虫难解么？”夜缭笑意越发地浓了，“平常的控魂师需得两三日不歇，倘是我，也要得五六个时辰才能将她满身的枭虫取尽，西教主当真能等得吗？”
未等西凉说话，夜缭接着后面就道，“就算西教主肯，也得看我愿不愿了。”
千归拉着西凉的手慢慢站了起来，看向夜缭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西凉大师…”她转头看向西凉，目光里有一些担忧之色。
西凉突然笑了，“夜缭倒是好手段，只是我就想不到了，这也不过是一个女孩子了，哪里招惹夜缭你了，至于用得上这等手段。”
夜缭的目光却看向了千归，轻轻一笑道，“如果不是千归你一直想要逃的话，我何必用得着这手段。”
千归气急，是你绑了我，首先犯罪人士是你，她出于自身防卫要逃，又不是杀你阉你，在他嘴里怎么就…好吧，她承认一句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西凉大师…”千归眼里出现了一丝狠厉，但很快掩饰住了，“要不然你派一个人叫我师父过来，现在蜀山上，也有几个控魂师吧，我只要能压制住枭虫的，先离开这里再说。”
虽然她很想叫西凉宰了夜缭，但一想西凉断然是不肯的，只得作罢。
西凉按住千归的肩，轻轻道，“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他抬起头看着夜缭，“收了蛊。”
夜缭懒懒，“你知道是不可能的。”
西凉没解释，夜缭却在后面似笑非笑道，“至于枭虫，它只看下蛊之人，旁人可不管。千归，是不是很失望？”
千归长长的指甲掐入了肉里。她冷冷看着夜缭，枭虫…枭虫…
一口甜腥涌上了喉头，又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只感觉满身的血都沸腾了。
“真以为我没有法子了吗？”千归咬紧牙，这些天的委屈突然一股脑地翻上来，如今全部暴露了，没有后路可走…她也只有死撞墙了。
“西凉大师，我能忍住，我们走！”皮肉之疼而已…就算再疼，她不相信会真正疼死。
西凉没有移动，径直地看着夜缭，那双总是含着淡淡笑的眼现在却有一分微怒。
而夜缭依旧懒懒，唇畔勾起一丝不拘的笑，眼里是冷凛和…噬血。
千归一撒手，直接冲出门。
夜缭眼角轻轻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心突得一跳，想要拉回千归，最后还是没有…她肯定离不开的…
西凉动作快得惊人，伸手抓住了千归的袖子。
“兹拉—一”袖子被撕下来一半，露出了洁白的胳膊。
“千归！”西凉声音难得的严厉。千归只是看了他一眼，又退后了一步。
疼…
还是剧烈的疼…
她甚至怀疑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活活地疼死。疼晕或许也只是一种美丽的奢望…
就算自己疼得想要晕过去，但下一秒的疼痛又如潮水般翻过来，一层又一层叠加着。
枭虫的厉害不在于它致人于死，而是它在身体里翻腾，疼痛会让人恨不得去死。
千归的意识已经被疼痛感搅得有些模糊，该做什么都不大清楚，她又向后一步，尖锐几乎刺到心脏的疼差点让她叫出身，却在到嗓子眼的那瞬被咽了下去。
凡及身外都是虚无…凡及身外都是虚无…
模糊之中却坚持念着。她抬起头，脸因疼而极度扭曲着，那双猫眼也慢慢涣散着。她拉扯出一个笑，“西凉大师，我不疼，我们走。”
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上浮出了黑黑的点子，时隐时现，不断翻腾，苍白的唇方一张开，鲜艳的血就顺着唇角向下滴着。虽然是打算对西凉说话，因为眼神的涣散，却转向了夜缭那一边。
西凉皱起眉，不想说自己在那一瞬间突然有了那么些心疼。自己近万年的岁月中什么没有见过…只是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孩子，生生熬着这疼，突然间就有些心疼了。
他看向夜缭，夜缭的脸色阴沉，眼里透着一分噬血的光，可能千归再向后退一步，不是那疼，而是他自己就会上去把千归掐死。
“西凉大师…”千归声音如游丝，断断续续，从喉口出来的声音几乎不像自己的，传到了自己的耳里也是模糊不清。
少女单薄的身体依旧站着，眼神涣散，却倔强不屈。
西凉知道，现在是他和夜缭作斗争，谁首先忍不住谁就是输者。
夜缭身体靠在墙上，神色懒懒，嘴角轻轻勾起，带了一丝冷诮。
西凉轻声一笑，“你说她是你徒儿，你倒是不心疼。”
夜缭眼里沉沉，透着一分阴冷，声音中仍是带着冷冷的笑意，“她既然不承认我，我又何必去承认她。倒是西教主你好心肠。”
西凉抿紧了唇，静静地看着夜缭，而夜缭没有丝毫动作，眼带戏谑地看着他。
时间如滴沙，两个人都在僵持着。千归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地消沉之中，更可怕的是，自己还是时时刻刻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
疼痛感觉得到，却昏迷不了，自己的肉与骨仿佛在刀尖上，一点点被划开，一点点被剔除。她想叫，想倒，就算是模糊的意识也像是告诉她，不能…不能…
她还能做什么？
…她好像什么都不能做…
千归咬紧了牙，不让一丝声音从牙缝间漏出来。渐渐地，嘴里的甜腥味越来越重，从牙龈间出来的都是血…
为什么还不停…她真像去死，也不愿接受这疼。
师父…她声音喃喃，听不真切，但血慢慢从嘴角出来，一滴，一滴，慢慢是连续不断地从唇边而过，齿间已是一片红色。
千归的身子支撑不住，顺着后背贴上的围杆要滑下，意识在沉沦…
一道灵力将千归卷了进来，千归重重跌在了地上，从极大的疼痛之中突然解脱，她涣散的眼还来不及看到眼前的景物，便昏了过去。
“你是满意了。”西凉的语气有些怒意，撤回了自己的灵力，“你是够狠心！”
夜缭不置可否地笑笑，不承认自己在看到千归瘫倒那一刻的心软，甚至忍不住想要出手…终是西凉快了一步，也幸是西凉快了一步。
千归的脸色还是一片苍白，嬴弱得让人有些心疼，唇奇异地有些红，那红是血沁出的痕迹。
夜缭只是挑眉，“难得说，西教主是心软，呵。”
西凉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千归，微微沉了下气，“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了。”
未曾多接触这个女孩子，但却清楚她虽然颇多心思，但在原则上是倔强甚至是偏执的，或许这倔强到偏执的地方并非是真确的…
夜缭看着西凉渐渐消失在眼里，勾起唇冷诮低笑一声，看向千归的眼神颇有一分复杂。
他捞起千归，千归的眉角还是紧紧皱着，像是未从痛苦之中回复过来。他的手按上了她的颈动脉，那里依旧跳得快。
低笑一声，“你还真是学不乖…怎么也学不乖。”
之前千归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他清清楚楚地记着，有恨，有恼，有想要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阴毒…
…这感觉，还真是让人讨厌，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看过。
夜缭的眼光扫到屋子里的其他人，“你们都退出去吧。”
那些人喏着，一个个消失了。夜缭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千归的身上，手落在她的脖子上，缓缓地摩梭着。
他向来不介意将那些恨自己的人杀了，看着他们死前痛苦地挣扎而兴奋。控魂师之所以被认为是修灵界的异端，也因在于往往是通过杀人取灵而获得力量…
可是，现在，他的手下感觉，并没有多大的力支持着自己掐下去。
他放下了手，忍不住抚平千归眉心的皱，千归…千归…这等名字，他忍不住轻轻笑了。随即感觉到心里微微一疼。
“还是说，你终于对她上心了？”幽幽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夜缭放下来，邪魅一笑，“是啊，挺难的一次上心。”
“你不用瞒别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林流纨将烛台上的蜡烛换下，瞳孔之中竟出现了一丝距焦。“如果你舍不得，我径可以将她杀了。你倒不担心她会碍了你的事…如果利用不了，杀了也省了便宜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