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围感觉就像是气旋,带动了各种颜色在不停地旋转,而中间是气眼,一切风平浪静。
她低头看像自己所站的地上,是一个圆盘,上面像是游动着两条鱼,一黑一白…还真有趣,画得真标致。
千归一笑,随即那笑挂住了,这一黑一白,白中有黑,黑中有白…不是阴阳吗?她还真是看闪了眼。
千归转了个身,眨了下眼,让自己有些花了的眼休息下,“这是阵法?”
“嗯。”
“这阵法怎么破?”
“我对阵法不熟。”师父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千归顿生一种无力之感…
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五个字加一个大问号像走马灯一样在千归脑子里转啊转啊转…
“这阵运转不了多长时间,它的本意也并不是用来困人的。”闵像是一眼看出了千归的心思。
呃,千归讪讪地笑笑,“为什么?”
“一开始阵没有运转,在闯进来的时候突然运转。”闵的声音沉静。
千归咬住下唇,观看周围,果然阵的旋转运动速度慢了下来。师父应该一开始趁着阵没完全启动的时候快速到了阵眼这处,如果慢一步…
千归有些心虚,她实在不能保证自己能在这阵中灵力的绞杀中不会变成一堆肉酱…
速度越来越慢,她几乎能看到了那些破裂的空间之间的分隔线,随即她就愣了下,小爪子拽了下师父的衣角,“师父,你看这些图案…”
倒不是她大惊小怪,这些图案确实让人觉得惊异。
自己曾两次去过落尘殿,一开始看到的落尘殿上面的无极图案都是一样的,就是眼前的这空间裂痕,唯一不同的两处是,颜色和空间感觉。
原来是看平面,现在是看立体。原来白色的地方是灵力极为充沛的地方,现在化为了彩色,而黑色是灵力最为枯竭的地方…呃,无色。
后面应该能想得出来,拿三棱镜对光,可以将那白色的太阳光折射成黑色。
可是,落尘殿的无极图怎么会到这里?难不成说,两者其实是一体?
…好像,每次施法的时候,那无极图都会变吧…
殿决教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技法型东西?难怪那么多年都没消失,有后援扛着呗。
一开始是石阵,后来是领域,又到了现在的无极图阵…都当是人是好折腾的?
下面的阴阳开始慢慢凹了下去,有什么稠粘的东西渐渐漫在了那凹处。
千归低下了头,鲜红鲜红的,散着微微的潮腥味。气味很熟悉,她见惯了的…血。
千归有些惊愕,闵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眉角蹙起,示意她不要乱动…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动。
血的表面很平静,不起一丝波纹,千归小心地移了下,站稳在凸起的地方,不让那血沾上了自己的鞋子。
血面上隐隐浮出了一样模糊的图形,千归没看清楚,蹲下身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发现是血面倒映出来的影子。
至于这影子…随着血面的抬升越发地清楚了,苍白的面孔,闭着的眼睛,头发散乱着,从颈处断开,她可以看见颈上被切断地方露出模糊的血肉和森森的骨头。
怕不是什么怕,哪个人没见过几个头颅?况且在这地方,死人见得多了,没有什么恐惧感,关键的是…这家伙够恶心。
脸上定然被水泡过又晾了,说不准还浸到了什么特殊的药水里面,那皮肤白中呈青黑色,还皱巴巴的,鼻子塌了下去,和嘴连在了一起。
兄弟,你死了就死了,别跑出来吓人行不?你吓人就吓人呗,你别弄成这鬼样子,有时没时拿点姑娘的胭脂搽搽,这脸色一看就不爱打扮的那种…
呃,这张脸怎么越来越近了?越来越清晰了?
千归愣住了,然后被闵一把扯了起来,“不要分神。”
千归后背紧紧贴着闵的胸,一丝温暖蔓了进来,她听到了师父有些疑惑的声音,“你热?”
千归:“…”
是后背出冷汗了…
千归随即瞪住了眼,从上面,慢慢悬下了一只人头,毛毛的头发,虽然从侧面看不出相貌,但千归能够确定,这是她在血中看到的人面。
她稍稍低下了头,果然看到血面上的倒影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头颅上的睫毛,那塌下鼻子上渗出了血,嘴扯出了一丝怪异阴惨惨的笑。
悬着这头颅的是一根细线,千归正要一个风刃斩断线的时候,被闵制住了。
“过会儿它自然会断的。”
千归收了手,“这线会断…”
“是头发。”
千归的冷汗又出来了…眼睛睁睁地看着那吊着人的头颅的头发。
发真长,中间也没有连结点,很细,但比起一般的头发要粗一些,上面似乎流着明丽的光…千归敢保证,如果这头发再多一些,那亮度肯定能当一面镜子。
果然,在头颅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头发也漂了起来,卷入了那外面的气旋当中,被绞碎成千万点。
掉下来的头颅面朝上,那眼睛陡然睁开了,眼角边流出了血,慢慢渗进了杂乱的头发当中。
头颅慢慢变瘪,浑白的皮像是紧紧贴在了颅骨上面,眼睛却鼓了起来,在千归惊愕的眼光当中,涣散的眼珠子夹着几缕血丝滚了出来。
…嘿,真像弹珠…千归想笑,却笑不出来…
自己想的这笑话…还真有点冷。
抛下来一个头颅干什么?担心他们没有晚餐,丢一个下来让他们去做人头火锅吗?
千归别过了脸,不想去看着让人恶心的东西,“师父…这…”
闵只是按住她的肩,“等着。”
她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等下去啊…这乱七八糟到底是在弄些什么啊?也不给人个头绪,至少也要给点暗示嘛…
头颅开始滚动,闵紧紧抿着唇,原来有些红的薄唇现在却是一片煞白,像是有点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头颅滚了下,掉到了血里,圆圆的脑袋正好与血坑相嵌,千归觉得脚下摇晃,忍不住抓紧了师父的胳膊,阴阳缓缓地分开,只是分开了一个小侧角,连一个人都卡不进去。
等晃动停止之后,千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裂纹,从里面透出来的阴森森的寒气让自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也不知道究竟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路应该就在下面。”闵淡淡道,“还差一个。”
千归一开始没听清楚,“啊,什么还差一个…”说到一半她停住了,面色之中带了一分怪异。
刚刚那个头颅…
千归看到那个头颅还泡在血中,只剩下上面的两只带血丝的眼珠子…
头颅入了血中这才能开启,也就是说,还差一个头颅才能将全部开启。
森森的寒意蹭了上来,这次却是心理上的…
千归不动声色地松了师父的胳膊,上面黑洞洞的,不知道会不会再掉一个头颅。
“只会掉一个。”闵的声音传来。
千归死死地盯住那浸在血中的人头,不说话…挺冷的,真得很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轻轻地打颤。
不会掉下来…也就是说,这里要不不开启,要不就要另外有一个头颅丢下去,那么…会是谁的呢?
她不能想…不能想…
只有死死地看着那么血池,慢慢遣出自己的思想…自己什么都不想去想…
不想为什么明明是师父来请求首肯,会来带上自己;不想为什么在落尘殿中失散了,第二天一睁眼就是师父;不想…不想…
只有不想才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那么一下下,只有不想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恐惧…结果定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闵微带了一分暖意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千归身体抖了两下,随即就退开了一步,那双眼睛的光从血坑之中移了出来,紧紧地盯向了闵。
“千归?”闵皱了下眉。
千归的声音带了几分阴森森的味道,“师父…你是不是想要杀了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从皮到肉,从筋到骨,甚至到里面的骨髓都凉透了。
她的身僵硬地面对着闵站着,那双浅灰色眸子睁得大大的,有几分涣散,像魂魄已经离体,身体像是支撑不住地轻晃着,脚步也缓慢地向后面移动着。
外面被被灵力割破了的气旋阵,只要速度差那么一秒,就会被那旋起来的阵分割成千万片,比进行凌迟还要让你爹妈认不出来。
千归就站在边缘,静静地,冷冷地看着闵,唇咬着,煞白,在咬的地方却渗出了微微的红,手攥着,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面。
“千归。”闵轻轻一声,那双黑幽幽眸子清澈如许,能看到最底层。
千归腿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脚上剧烈一疼…踩到阵里面了?
千归身体晃了下,竟往后倒去,那瞬间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师父…”声音里带着重重哭腔。
预想到的那种千割万剐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千归只是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倒向阵里的时候将自己拉了起来,手臂紧拥住了自己的腰。
千归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放手,还没睁开眼,眼泪就从睫间沁了出来,“师父…”
“嗯。”一如以往温和的应着。
千归还是不肯睁眼,手里还攥着闵的衣服,顿了会儿,那脸上的表情透出了一分绝决,“师父…你要杀我就杀吧…你…我不想死得太难看了,也怕疼…所以…所以你下手快一点,我就感觉…感觉不到了。”
千归的声音抽抽噎噎,一句话说得零零散散,但其中的意思还是模糊能明白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师父…师父…
她什么话都听师父的,师父待了自己那么多年,亦师亦父…他要自己做什么,自己都不应该忤逆的…
可是除了害怕,更多的是难受…
腰上的手放了开,闵的声音擦着自己的耳畔,千归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微微滚烫的气息,“你想多了…”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千归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前呜咽着,“师父…我不怕死,真得…我就难受下…”
闵拍了她两下背,“你不会死的。”声音像是擦着她的耳畔所过。
千归身体僵硬了一下,才慢慢从他怀里抬起了已经完全被眼泪糊花了的眼,“师父…可是这里有两个…”
她听住了,不会师父…
千归猛地又攥住了他的袖子,那下唇咬得太厉害,已经出血了。
“没有的事。”闵的手擦过千归的唇,轻轻地碰到了她自己咬伤的地方,“不要咬了。”
千归愣愣地看着他,那双手带着薄茧,在自己的唇上划过,带了一分很奇怪的感觉,像是自己那平稳跳动的心脏被谁触摸了一下,不自觉地跳了下。
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自己唇上受伤的地方,舌尖不小心碰到了师父的手指,然后怔了一下,就这么微微张开嘴,呆愣愣地看着师父。
师父只是笑了下,放开了手,“之后不管有什么事,都直接往下跳下去,什么都不要管。”
千归脸色有些煞白,看着从洞里面飘出来的寒气,感觉自己的小腿也在发凉,“师父不会有事吗?”
闵只是轻轻笑了笑,摇摇头,“不会的。”
“里面有什么东西?”
后面没有回答了,千归咬咬唇,自己又问错问题了,师父不是百度搜狗,不能容自己问那么些全然没有经过的问题。
闵的目光却落在了泡在血里的人头上面,转过口对千归说了一声,“当裂口开时就往下跳,不要停留。”
千归看了师父两眼,然后站到了缝隙中间,现在虽然能够不掉下去,但等到裂缝一大时,立马就会自动掉下去。
闵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他的目光转向了那人头,手上蕴了一道灵光,慢慢地移到了那人头上面。
在灵光的催引之下,人头渐渐上了来,那青白色的脸上挂满了血,在皱纹之间密密杂杂地,让人看不清楚,只觉得骇人。
“启——”一声喝,那人头立刻升到了半空,像是木偶的牵引之术。血从头发间慢慢滴了下来,滴到了阴阳之上,显得有些恶心。
千归立刻就感觉摇摇晃晃,脚下不稳,低头一看,错愕了,那阴阳原来出现的裂纹又慢慢恢复了,两条“鱼”又合并在一起相亲相爱,头尾相接。
“斩——”凭空一道灵刃急速而下,千归甚至能听到空气中出现的呼呼风声。
那灵刃如同破开空气,刃从头颅中间而过,那黑发缠绕的头颅从中间齐齐整整地分成了两半。
从两眉间,眼间,鼻间,下巴处都极为齐整,千归甚至怀疑,把这两半放到秤上,这也都是相同的…就是感觉恶心了点,里面白白的…呃,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一点也没有看到。
千归心里翻腾上来的恶心之感,还来不及说什么,那两半的人头,一半飞到了左边,一半飞到了右面,在中间飘下来的,是斩断的几缕粘着血的发丝。
两半的头颅进了那两个血坑当中,立刻一阵剧烈的响动,千归身子摇摇晃,也知道是那阴阳裂开,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身体向后一仰,就掉了下去。
阴寒的气息让尚在半空中的她忍不住瑟缩着,手脚乱挥,想要去抓住一点能够承力的东西。
手像是剐到了石壁之上,连滑了几米,终于手指抓稳了一块突起的石头,还来不及将身子扶稳,一人已经带住了自己。
“放手!”那人温和之中透着一分警戒的声音…是师父…
啊?千归没有反应过来,但那抓住石头的手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随着师父一起向那无边无际的阴寒和黑暗当中。
宇宙也是这么的无边无际吗?千归突然想到了这个念头,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人在宇宙之中难道就不寂寞吗?
她闭上了眼,手缠绕着师父,就算在永不尽头的下落之中,也能够感觉到师父身上传来的温度,让自己依恋。
抱着他,就感觉到灵魂在相拥…那永生永世的牵绊,真想这么一辈子不想放开。
阴冷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千归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和大地母亲更深更热情的拥抱。
没有直接跌到地上的疼痛感,甚至没有实地的感觉,只有那环绕着腰部的手臂传来的温热感。
师父的声音就响在耳畔,痒痒,麻酥酥的,“千归,能下来走?”
不能,师父抱我走…
以上只要在脑子里想了想,而现实中千归有些红脸,脚立刻跳到了地上,“恩,我自己能走。”
笑话,让师父这么一直抱着,她还…真丢脸,又不是那时七八岁的样子,任着师父抱着走…可惜当时不懂得珍惜,也没有多回味…
呃,想多了。
千归落地,觉得指甲处有点难受,就着那烛火的光看向自己的指甲,立刻惊了下,指甲磨了一层…这很正常,她在石壁上刮的,而指甲里面有着红褐碎片…这是怎么回事?
抬头看向了自己掉下来的方向,上面是一片黑…也不算是纯黑,在烛火中,映出了天花板,虽然也很高,但是比起自己掉下的距离是低了不止是一倍两倍,几十百倍都有。
现在怎么在那一刻间消失无踪了?
“上面都是阴阳轮的空间,时间是有限制的,一旦不能在规定的时间落下,阴阳轮闭合,就会…”闵停顿了一下,继续解释,“你擦到的地方应该是以前人落下的地方。”
师父的话说得挺简单平常,千归听得很认真仔细,意思差不多明白,阴阳轮打开后一定时间关,以前有个人没在关之前落下来,就在自己指甲擦过的地方被闭合的阴阳轮压扁,压成了酱汁。自己指甲刮到的东西,应该就是那倒霉催的孩子风干后的血了。
心里翻腾起了恶心感,千归瞬间有了想把自己指头剁下来的冲动…
不过她该庆幸自己被师父拉住,没有被碾成糨糊,还是应该哭丧着脸,撞上了这等倒霉的事来?
“这里…有没有水?”千归有些虚弱地问。
闵伸出手,似乎在感应空气,然后摇摇头,“这个空间是封闭的,没有水。”
他停了下,“向前走吧,前面或许有水。”
烛火在摇曳,姿态娆美,在墙上扩开层层美丽的颜色,千归看了一眼自己的爪子,僵硬着,点了点头,跟着师父一起走。
前面挺荒凉的,但到了后面渐渐就越发得华丽铺张了,特别是登上了那金色的台阶…
这台阶应该是金子做的吧,黄澄澄的,泛着金属独有的光泽,千归小心翼翼地用风刃在上面一划,就出现一道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