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吧。”闵的声音传来。
千归用冷水拍拍脸，冲水中那摇摇晃晃的虚影呲牙一笑，“恩，就来了。”
碎石在她的脸上也留下了不少痕迹，还好，那些痕迹很细，不是仔细看看不出来。配上了这双浅灰色的大眼睛，还真像花猫。
千归回头耸了耸鼻子，嗅到了空气中醇醇的香味。
师父已经点燃了火…这里也有些干柴，点火的过程有点麻烦，至少是点了起来…在上面还架着一只拔了毛的野鸡。
鸡是师父打来的，清理则是自己的工作…想到了师父有些迷茫地看着那鸡不知道如何下手，千归嘴角就有些抽搐了。
千归恶意地想，如果不是自己拦住自己去清理的话，师父会不会连毛带内脏一起放火中来烧，直到烧成焦炭，看不出哪是头哪是尾。
呃，还是不想了，有损师威，师威…
千归翻了下鸡，上面已经烤得焦黄，渗出了油珠了，有的油珠滴下来，落到柴上，“咝溜”一声，化为了青烟。香气满溢，那种肉质所散出来的香让千归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用小棍戳戳鸡肉，“应该熟了吧。”师父烤肉倒是一个好手，鸡身周围都烤得差不多，没有出现焦黑的现象。如果以后没路走了，她可以和师父去开一家烤鸡店，她清理，师父烤…
千归活生生给自己的想象给雷到了，师父一身白衣滚黑袖，神情淡然地在烤这烤那。
闵看了她一眼，千归心虚地低下了头，师父不知道，师父不知道…
尽管不清楚这里的等级分界，但是在外面抛头露脸的定然不是什么让人看得起的角色，士农工商，而在这里，她也能感觉到，修灵人的身份要远远在这四者之上。
千归用尖锐的木块划了下鸡肉，里面露出了挺鲜嫩的肉，泛着微微的粉红，散着淡淡的烟气。
千归咽了下唾沫，“嗯，差不多熟了，可以拿下来了。”
串着鸡的木棍太烫了，千归抓了一下立刻放开了去，险些将棍子直接甩开了去。张开手看去，手心有些红了…好在手心的皮厚，板实，没受什么伤。
闵淡淡笑了下，简单地将鸡肉分了下，用另外一根树棍串起，“这刚从火中出来的，你当心一下。”
千归看到他眼里的笑意，微微愣了一下，接过师父递过来的鸡肉，心里想的话不自觉就说出来了，“师父，哪天我们出去了，开家烤鸡店吧。”
闵看着她，然后垂下眸，像是笑了。千归脸一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去啃鸡肉。
外面的皮味道还好，有些香脆，可以见得这烤功不错，至于里面的肉，很嫩，很软…
千归啃了一口就停下来了，原来的好胃口在碰到里面的肉的时候就没了…这味道好奇怪，甜不甜，辣不辣，酸不酸，咸不咸，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糙味。
以后烤鸡还是只烤鸡皮的好。
“嗯，难吃？”闵皱了下眉。
千归立刻摇摇头，“也不难吃，应该是…应该是没加调料吧…”她后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可这味道实在说不上是好吃啊！她的胃接受不了…接受不了。
千归见师父轻轻咬了口鸡肉，咀嚼了两下，然后咽了下去，神色还是很平常，“还可以。”
难不成是自己吃错了，所以味道不对劲？千归朝着另一个方向啃了下，嚼了两下，面色有点变，但还是生生地咽下去…呃，胃里有些堵得慌。这味道还是难以入口。
初来殿决教，她每天只有干啃萝卜，发疯地想要鸡鸭鱼肉，而现在，面对上这卖相不错，味觉特差的鸡肉，她只希望能换来半根萝卜。
这是人吃得吗？是人吃得吗？就算随地丢给黄鼠狼，你这也是在坑害野生小动物！
千归眼巴巴地看着师父，现在也没什么时间来烤第二只鸡了，只能当自己是没有味觉动物慢慢啃着。
现在不能苛求什么了…记得那时候自己烤蛇还不错的，而现在…
啃完那鸡，千归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已经僵化了，反观师父，动作还是那个样，丝毫不显狼狈，那身最容易沾染污痕的衣服还是没有什么污垢。
咳，在袖子上有被黑色木灰擦上去的痕迹，可以直接无视。
反观自己，直接可以不说了，女孩子弄得比师父要邋遢，真不是什么好宣扬出去的事。
千归随手扯下叶子，将自己油乎乎的手擦了下，然后看向了师父，“师父，现在要走哪条路？”
不是她说，这周围就是个原始森林，不是热带雨林的那种，而是四季常绿落叶林，藤蔓之类那种热带雨林里常见的绞杀植物在这里见得并不多。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森林，从来没有让人走过的路…这里没有路，到底该怎么走出去？
“要不要顺水而下？”千归看着流动的水面，转头看向了师父。
闵目光掠过她，看向了那流淌的淙淙的河水，声音有些轻，“领域之眼…能感觉到，是在河流上游。”
领域之眼？千归有些疑惑，也直接问了出来。
“领域之中总会有一个定点，是领域力量的来源。如果找不到领域之眼，永远会在这领域当中。形如宇宙，皆是有限而无界的。”
河面并不宽，只有十来米罢了，越往上面走越窄，但树木却是越来越茂盛，浓阴蔽天，就算是在正午，也很少有阳光漏下来。
冷丝丝的风扑着面而来，千归忍不住缩了下肩膀，揉揉鼻子，照她的想法来，倒不如扛只火把，一来照明，二来驱寒，三来，省了引火种那么麻烦。
只是看师父那样子，估计是没有什么话可说的…
不过这树的长势却是越来越奇怪了，哪里会有树长得这么密集，甚至有两三棵树挤在了一起，歪歪扭扭地缠着，却也不显得叶子发黄，枝根细长等营养不良的现象。
难不成这里的植物也知道外面地价飞高，所以节约利用土地资源？
树一密集路就不好走了，有的地方甚至要涉水而过。
寂静之中的几声鸟声听得有人心惊，到了后面，连鸟声也听不见了。
千归停住了脚步，看向前面的路，有些疑惑了，前面是一处山穴，很多树沿着山爬了上去，但也有不少的树与已经变成了两米左右的小…溪一同并入了山穴之中。
洞穴开得也够大，那树的影子隐隐绰绰都是近十几二十来米的，而洞穴依旧能融得下，或许是洞穴里还有些暖气的缘由，这边的树，长得比外边还要茂盛。黑压压的一大片，夺人的眼而来。
千归抬起头，“就这么走这山穴里？”
闵点了下头，“这里有灵力波动。”
有灵力波动？千归停下来，认真地去感探了下，隐隐约约确实能够感觉到灵力的波动，自己的那些僵死的细胞感觉在一点点地复苏。
还真是灵力！千归心中不由地激动了一下。
灵力啊～我亲爱的灵力啊～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是多么的煎熬，你可知道，没有你的存在我是多么的伤心痛苦，日也思夜也想，恨不得时刻留在你身边，引你追，引你想，与你缠缠绵绵，你是风儿我是沙，一起飘飘洒洒到天涯…
这几天的没有灵力量日子是受够了，猛然间发现这里竟然还能够有灵力波动，不由地兴奋了下…兴奋得有点过头了…
这灵力还是有些微弱，千归侧脸看着手臂和肩上的受伤之处，它在一点一点由边缘开始恢复愈合。
那些狰狞可怖的伤疤在灵力的调动之下被平滑细腻的皮肤所取代。手臂上的比较难处理，千归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上面已经摸不到自己留下来的疤痕。
不久前，她看水做的天然镜子，她对镜理云鬓，贴花黄，还看到自己那张爱出去显摆的脸照旧有这几条伤疤。
现在没了，是不是要开个小Party来庆祝一下？庆祝自己完美恢复容貌？
千归不等身上的伤口完全恢复，向前走了一步，却被闵拉了回来，千归回过头，看到闵的唇紧密抿着，那好看的眉轻轻皱着，拉回了千归却没有说话，眼神紧盯着那洞穴。
千归也退了一步，有灵力固然是好，但这灵力当中透着古怪就得另外当一回事了。
难不成这就是那传说中的领域之眼？
想必也不只是那么简单吧。
闵低下头，看着千归肩头的伤口已经恢复到最后一处，才缓缓道：“进去吧。”
啊？啊？她还以为着里面是有什么怪物着，没有想到是这等原因…
呃，抓抓头，不管什么了，跟着师父进了洞穴。
也难不怪这里面的树木长得这么茂盛，里面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就算那灵力千归感触得并不是很多，也能感觉到这差不多能跟上修灵界的水平了，自己的筋骨之间灵力蠢蠢欲动，走路比平时的要轻松得多。
“这里的路有些难走，你还需当心着。”师父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在洞穴之中依稀有着回声。
千归只能看到师父模糊的影，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袖子，轻轻地应了声。
一缕光在师父的手中晕出，光柔柔和和，慢慢漂浮到空气当中，比他们要前一米左右，也要高些，周围十来米，包括山穴的壁也能看得清楚。
穴壁上映着树木的影子，绰约多姿，这里的树并不都是挺直的，那些树影更显得婀娜妩媚，勿自妖娆。
朦朦胧胧的水气萦绕在空气当中，轻嗅起来有着微微的腥气。水很清澈，也能看到粼粼的水波下，水草在摇晃，纠缠，连结。
走到后来，树终于是少了，但河流却没有变，好像永无尽头地向前面蔓延。
在隐隐的前面，可以看到一点点的微光，不是一点点…而是一点一点，密集成一团。
“师父，这里我觉得——”千归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嘎然而止，她听力极好，在说话的那档已经听到了水里传来了轻轻的声音。
描绘不出声音的感觉，只知道向是从水中慢慢翻了起来的那一种声音。也不是什么多奇怪的事，白天里也能看到水中的鱼，这里又有水草…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扑——”一声巨响，从水中冲出了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水珠全部溅了出来，那双古怪而血红的眼像是在往下滴着血。
千归翻身躲过了那些水珠，身子腾空而起，稳稳踩在了一棵树的树枝上。
未等巨兽有行动，手仿若探入空气当中，一道道风影化成一道道旋向巨兽急速袭去。
“千归，不可！”闵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让千归的动作顿了一下，千归重新看向巨兽，那黑色像涂了油的皮肤上有一道道血红色的痕迹，扎进了它的肉里的是条条带着血的铁索。
就在千归停手的那瞬间，巨兽卷起一阵洪浪，化成一股扑天盖地向千归袭去。
这什么怪物，被铁索勒住还有这么大的灵力？
千归一惊，脚下没睬稳，只听到“喀嚓”一声，自己所站的那树枝断了，她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圈，立刻被闵捞住。
一阵头昏目眩，千归抓紧了闵的衣服，脸上扑了一层水…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直到脚踏到了实地上，千归才睁开了眼，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道光幕，将他们和巨兽分隔开来。
水在光幕上滑下，然后清晰地露出了巨兽的模样。
…还真难看的怪物…
不管是刚刚站在树枝上看的，还是一开始看到的，都没有现在这么清晰。巨兽整个身体近乎于鱼形，但皮肤光滑涂了厚厚的油脂一般，有尾鳍，那双眼睛一开始不像是血红色，而是被人将眼珠给挖了下来，只剩下了血红色的眼洞。
“这是坎兽，八兽之一。”闵的声音在千归旁边响起，沉静淡定，没有多大的感情。
千归蹲下身趴在光幕前看着坎兽，“八兽的坎兽？比坤兽还要难看，能化成人吗？”
闵的声音顿了一下，才道：“它的大部分力量已经被缚妖索给锁住，一旦施出灵力，将会被反攻。”
刚刚的一阵咆哮，似乎真得伤了坎兽不少力，它静静地伏在那里，但那血红色的眼洞还是盯着千归，像是能看见他们。
“怎么会被缚妖索给锁住？”
千归看着它身上勒进了肉里面的铁索，上面沾染着斑斑血迹，因为刚刚的动作，那铁索上又出现了新的血，血上那独有的腥味飘在了空气中，让人有些心郁。她甚至可以看到里面夹红的森森白骨。
如果在自己身上…抖，别想了…
闵顿了下，摇摇头，“不知道。”
千归扁扁嘴，好像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把师父当成十万个为什么了…这里怕是师父第一次来，两个都是菜鸟，都不知道吧…
“坎兽多嗅觉灵，性情暴躁，不要靠近。”闵的声音又响起，“到前面去看看，这光幕只可支持一刻钟。”
千归“恩”着，走到一半心里突然起了一丝异样。她忍不住拉了下师父的衣襟，“师父，你刚刚是说，缚妖索能让受制者的灵力反攻？”
闵稍稍低下了头看向千归，她仰着脸，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杏仁眼显得特别的大，浅灰色的瞳仁因光幕而流出了类似于银色的光，里面是好奇，可远远看上去，却有着一分冰冷淡漠。
闵轻轻笑了下，低声应着。
千归抿了抿唇，歪着头像是想了下，没走再问了。
缚妖索…倒是件稀罕物，不过不是用来捆妖的，怎么就到了这八兽之一的坎兽身上？
千归耸耸肩，向前两步跟上了师父的步子。
越往前走灵气越浓，而路也更加狭窄，好在已经没有树了，只能贴着墙壁走，往往一个不当心，脚就踩到了水。
冰凉的水直没到大腿根，好在还没踩到坎兽食人鱼之类的怪物。
这水是挺深的…千归收回脚，皱了下眉头，这也快接近水源了吧，怎么这水还这么深？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前面就要到了。”温和的声音有些低。
千归一个没留神又踩到了水里，闵一把拉住了她，没让她这么直扑扑地跌进了水中。
“这一切都该是在殿决教建教初修建的地室。”闵将她拉了起来，声音虽小，但在这空旷的空间里仍能听到回声。
她就说嘛，这水也不符常理，之前踩的到她的腿根，方才就没有底了，比之前不知深多少。
“抱紧我。”闵快速一声。
千归“啊？”了一声，然后立刻抱住了师父的腰。
前面又是光幕，闯过光幕…面前是光影错乱的景，师父的手按在她的背部，努力维护着平稳。
不仅是光影错乱…千归呼吸有些乱，灵力迟顿如她，也能感觉到就在这里，灵力的极度不均匀，就像一幅图给撕成了碎片。
有的地方灵立充沛的让人充血，甚至因为灵力的过多自燃成火焰，而有的地方因灵力的缺失显得一片空荡。
“这…”千归第一个字刚吐出来立刻就闭上了嘴，太难受了，连说话都感觉像是两极世界当中。
闵手已经紧紧搂住千归的腰，速度极快地穿过那多重空间，最后停在了中央。
千归的脚尖触到了地，平平稳稳地落了下来，周围混乱的景化成了一道最绚丽的画，让她不由有些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