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芸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被洛筱雨扶着在一边坐下。
洛筱雨没有立即追问什么，反而是给她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问起了一些日常的小问题。
几番交谈结束，刘芸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摘下了围巾以后，脖子上露出来的痕迹，刺眼得紧。
洛筱雨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把事先准备好的录音笔拿了出来。
“按照我们的规定，我跟你谈话的时候最好做个记录，介意我用这个吗？”
刘芸目光晦涩的看着她手里的录音笔，好半天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随意就好……”
说着她低头苦笑，意味不明地说：“反正到了我这个时候，早就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洛筱雨抿了抿唇，把录音笔打开，摆出了一副倾听的姿态：“可以告诉我，你想说的是什么了吗？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听着。”
刘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太过紧张，手指甚至掐破了掌心。
洛筱雨静静的注视着她，也不催她，等到她再次恢复平静的时候，刘芸缓缓跟洛筱雨说起了一个俗气又老套的故事。
刘芸家境并不富裕，她本人的才华样貌也不是很出众，这样的人，注定了难以受到太多人的关注。
她心气高，也肯下苦工，费了天大的劲儿才从山沟沟里考了出来，成为了少有的金凤凰。
大城市的繁华迷了她的眼，可是现实的困窘又让她无所适从，在梦想的奢华跟现实的差距面前，刘芸做了一个足以让她后悔终身的决定。
偶然之下，她认识了一个在外边一家会所当保镖的金虎。
在金虎的诱哄下，刘芸没有抵制住内心魔鬼的哄骗，跟魔鬼做了出卖灵魂的交易。
她跟金虎介绍的人达成了协议，在学校里观察寻找那些样貌好看的，家境差又想要过好日子的女学生去会所上班。
说的好听一些是上班，说得难听点，就是在给有钱人挑选情妇。
一开始刘芸是害怕的。
这样的事情违背了她内心的道德底线。
可是带了两个人去之后，她不但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也没有受到被她带去的两个人的排斥。
她被洗脑，觉得自己这样只是在帮助那些想要过好日子的穷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逐渐觉得心安理得，甚至感到沾沾自喜。
可是这样的安稳并没有维持很久。
因为她发现自己带出来的学生，开始有人失踪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刘芸很谨慎，她并不是只从自己在的学校里挑人哄骗。
这里地处大学城，附近不单单有有名的各个大学，在大学城的边缘，还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专科技校。
跟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相比，那些更年轻一些的年轻人更好诱惑。
她找好机会进入那些学校的各种活动群，在贴吧里寻找各种可以下手对象的蛛丝马迹，然后用高额的利润和哄骗的手段，让那些心动了的人听从自己的安排，一步步走进这个裹着蜜糖的陷阱。
因为这样，刘芸找到的学生来源庞杂，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发现什么。
所以等到刘芸发现有人失踪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七个了。
刘芸暗地里找到金虎询问过那几个失踪学生的下落。
可是得到的却是金虎的嗤笑。
金虎告诉她，那几个人是被金主看上了，带出去包养了，是去过好日子的。
刘芸一开始是不信的。
可是后来她关注了一下那几个人的动静，发现那几个不同学校的人，虽然一直没有露面，可是始终并没有被爆出什么失踪或者死亡的消息。
去学校打听的话，发现那些人都是按照程序办理了退学手续，然后就不知所踪。
就这样，刘芸压下了心头的疑惑，继续在学生里寻找可以下手的对象。
直到有一天，她误打误撞的听到了金虎跟别人的电话。
说到这里，刘芸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样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尖叫，端着茶杯的手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坏了。
洛筱雨强行握住了刘芸冰凉发抖的手，掰开她的手指，把快要被捏碎的茶杯拿了出来。
“你冷静一点。”
洛筱雨的语气并不热络，甚至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冷淡。
纵然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有些沦落风尘也是迫不得已，可是刘芸这样的，着实谈不上不得已。
她是在为了自己的私欲造孽。
她就像诱哄夏娃吃下苹果的毒蛇一样，在用看似甜美的砒霜毁了那些心智不坚定的学生的一生。
似乎是察觉到了洛筱雨的冷淡，刘芸笑得更苦涩了。
“我这样的人，很恶心，对吧？”
洛筱雨不可置否的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刘芸自嘲一笑，接着自顾自地说：“我发现，那些金虎说是被包养的人，死了。”
洛筱雨心里一惊，诧异的看着刘芸。
“你说什么？！”
不等刘芸回答，洛筱雨就说：“不可能！这么多人如果真的都死了，那么警方和她们的家人不会没有发现，这样的说法根本就没法成立！”
刘芸比洛筱雨更激动，她双眼赤红的低吼：“可是这就是真的！她们真的死了一个都没活着！”
洛筱雨喉头一紧，瞳孔紧缩的看着失态的刘芸，感觉喉咙里就像堵着铅块一样，噎得她喘不过气。
刘芸说：“忘了跟你说，我找的这些人，除了家境不好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刘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后悔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们都是独居，跟家里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有些没有家人。”
“这是我寻找符合条件的人的第一要素，如果不是这样的，我是不会下手的……”
洛筱雨觉得自己脑海里的那团迷雾隐隐有了被拨开的趋势，语气不由得有些急切：“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如果失踪了，其实都不会被人发现，是吗？！”
刘芸艰难无比的点了点头。
“是。”
洛筱雨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失控，她闭了闭眼，咬牙说：“你发现有多少人失踪了？”
刘芸：“十一个。”
洛筱雨被这个数字惊得打翻了手边的茶水都没有注意到。
十一个大活人，如果事实真的是刘芸说的那样，这些人真的死了的话，那么……
洛筱雨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目光厉然的看着刘芸：“这事儿我没法帮你，这样的案件你应该立即报警！”
洛筱雨对自己的斤两认识明确，她只是一个记者，不是警方的破案专家。
更何况是这样的人命大案，别说她没法解决，就是她能解决，她也不能插手。
那样多的生命，任何一点轻忽，或是任何一点失误，都会成为她心上的枷锁。
这样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公道，也应该由官方给。
听到洛筱雨的话，刘芸痛苦的摇头，眼泪蜿蜒而下。
“如果报警有用，你以为我会找你吗？”
刘芸在发现那些人死了的时候，就已经暗中报过警了。
可是没用。
那些人的手段太多，防范措施也完善到让人震惊的程度。
那些失踪的人，有亲笔签名的退学申请，还有身份证的使用记录，甚至还有近期的信用卡消费记录。
这些，都在无声的让人怀疑刘芸的话的真实性。
刘芸不敢亲自指证，所以只是打电话报警，而这样更是让警方觉得她的话是无稽之谈，连立案都被拒绝了，更别提破案了。
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无用功，刘芸颇为嘲讽的摇头苦笑，她哀求一样的看着洛筱雨，几乎是泣不成声地说：“没用……没有用，警察帮不了我，只有你能帮我了……洛记者，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