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筱雨跟刘芸的谈话，进行了整整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刘芸的情绪数次失控，可是又在最后崩溃的边缘生生止住。
她断断续续的，把自己知道的，还有猜测的，自己做过的，都跟洛筱雨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洛筱雨甚至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姿态来面对眼前这个看似无辜的人。
刘芸就是一个魔鬼。
如果那些失踪的人真的失去了生命，那么刘芸就是侩子手旁边递刀的人。
洛筱雨疲惫的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想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你把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报警让警察抓你？”
刘芸低着头没有说话。
洛筱雨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就你这样的行为，就算没有直接杀人，可是也构成了帮凶的罪名，如果我真的报警了，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刘芸一直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别的表情。
是懊悔，也是看不见光的绝望。
“从知道有人死了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活着。”
她应该用生命来赔罪。
那都是她造的孽。
是她应该赎的罪。
没有让洛筱雨说更多的话，刘芸把自己带来的一个文件袋递到了洛筱雨的手边：“这里边是我收集到的证据，其中大部分……”
“大部分都是我怎么跟那些学生联系上的证据，还有……还有学生的名单信息。”
“金虎的防备心很重，我试了很多次也没能取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
刘芸的话没有说完，她生硬的扭转了话题，把脸埋进了手心里，闷声说：“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跑，也会认罪，如果我后悔了，今天我给你的那些证据也足以让你把我送进监狱，我找到你，只是想要借助你的能力，来捣毁这个团伙，我……”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跟我一样做着出卖灵魂的事儿，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为一念之差失去生命，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是也希望自己能做一些赎罪的事儿。”
“你可以帮我吗？”
洛筱雨用力攥紧了文件袋的边缘，因为太过用力，指尖甚至有些泛白。
气氛静默了数秒，洛筱雨说：“我可以答应你。”
“但是我不是在帮你。”
“我只是觉得，不应该有人这么不明不白的失去生命，也不希望还有人继续陷入这样的牢笼。”
洛筱雨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刘芸的脸：“虽然我知道说这样的话很过分，可是我还是得说，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原谅。”
如果有不得已，那么可以尝试理解。
可是如果单纯的只是为了私欲伤害别人，那么这个人将永远都无法得到任何宽恕。
洛筱雨的原则分明，从不曾让步。
刘芸对洛筱雨的话并不意外，她依旧低着头，声音闷得不像话。
“我知道自己不配，所以我不求能获得任何人的原谅，只要……只要能做到这最后的一件事就心满意足了……”
洛筱雨收好了文件作势要走，想到了昨天的事儿，她的动作突然一顿：“你昨天……”
刘芸没有任何隐瞒，她坦然地说：“我拒绝帮金虎再继续诱哄女学生，他说要让我吃点儿苦头，所以才有你昨天看到的一幕。”
就跟知道洛筱雨的心里有什么疑惑一样，刘芸慢条斯理地说：“在警局没有说实话，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我做过什么，试图开车撞你的人的确就是金虎他们。”
洛筱雨皱眉：“你怎么确定开车撞我的就是他们？”
“因为他昨天晚上说了。”
洛筱雨啊了一声，像是不解。
刘芸把自己的衣领拉下去了一些，露出了更多让人感到触目惊心的痕迹，淡然地说：“昨天晚上他带着开车撞你的两个人来找我了，剩下的还用我说吗？”
洛筱雨匆匆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觉得心里跟吃了秤砣一样沉甸甸的。
她咬了咬唇，对着刘芸说：“保护好自己，在揭开真相之前，你还有赎罪的机会。”
刘芸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隐约还带着哭腔，可是最终她也没有哭出来。
洛筱雨给她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心情复杂的从茶馆里走了出来。
刘芸说的事儿，太让人震惊了。
洛筱雨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消化那些内容。
她实在是很难以想象有人会借着这样的由头做害人性命的事儿。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说的那样……
洛筱雨突然想到了昨天欧柯给自己看的那份资料，眉心微微皱起。
按理说，以欧柯的能力，想要查到刘芸平时做过什么，应该不难吧？
可是他跟自己说起刘芸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有提起的意思。
他故意瞒着自己？
这个念头从心里一闪而过，洛筱雨的脸就黑了两分。
洛筱雨黑着脸上了路边方舟停着的车，关上车门却看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人。
洛筱雨诧异的看着欧柯，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方舟呢？”
欧柯对洛筱雨一上车就问方舟的行为感到很不爽，不过此时他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欧柯目光晦暗的看了一眼车窗外的位置，若有所思地说：“小九，你会听我的话吗？”
洛筱雨抬头跟欧柯直视：“你希望我怎么听话？”
欧柯有些语塞。
他不是没有私心的。
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洛筱雨的事业着想，他昨天就不会把那个刘芸的资料隐瞒了一部分下来。
这是一个大案子，也是一个大新闻。
洛筱雨现在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如果她真的再把这个新闻弄好了，那么她在新闻界的地位基本上就稳了。
可是欧柯私心里不愿意她去做。
他不想洛筱雨冒险。
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可能的伤害。
可是他也知道，洛筱雨不是能让他护在掌心里的金丝雀，所以他今天才来了。
洛筱雨不知道欧柯内心的复杂，她直直的看着欧柯的眼睛，声音平淡又固执得让人无法斥驳。
“猎豹，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别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做任何我不愿意的事儿，不管什么事儿。”
欧柯有些头疼：“小九，这事儿比你想象的复杂，你……”
“我之前办的每一个案子，做的每一个新闻，也有很多人跟我说，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让我放弃，可是我如果真的放弃了，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
“我妈当初也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逼着我跟李勇结婚，怎么，你现在也要为我好让我放弃自己的信仰吗？”
如果说欧柯之前心里还是三分迟疑，那么洛筱雨的这句话，就彻底堵死了欧柯阻止她的可能。
洛筱雨跟李勇的婚姻，不单单是洛筱雨心里的阴暗，那也是欧柯心底的刺。
是他没保护好她。
僵持了片刻，欧柯认输似的摇头叹气：“我争不过你。”
“那你是认输了？”
“是。”
洛筱雨转念一想，突然问：“对了，问你方舟去哪儿了？你还没跟我说呢？为什么你在这儿，方舟人去哪儿了？”
欧柯本来是想要跟洛筱雨说一下自己查到的东西的，可是一听到洛筱雨的话，脸立马就黑了。
“方舟方舟方舟，你说你一天惦记着那个野男人做什么？自己男人就在跟前还不够你看的？那种白斩鸡一样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
欧柯吃醋到丧心病狂，几乎有点神经错乱：“洛筱雨！你看我行吗？我不好看吗？我是身材不好还是脸不好？那个小白脸哪儿比得上我？你看他做什么？！！！”
看到洛筱雨没有反应，欧柯拍着方向盘大喊：“看我看我！乖九！立马看我！现在立刻！”
洛筱雨被欧柯的狂乱反应吓得咽了咽口水，可是还是没忍住贱兮兮的问了一句：“所以他到底在哪儿？”
欧柯彻底疯了：“打晕了扔到后备箱了！你再问我就憋死他！直接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