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知道什么是唱丧人吗?葬礼上给人演奏乐曲的人,我们这一行,赚的是死人的钱,但是谁又知道,这一行,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禁忌?一切的一切,都要从我八岁那年说起。
我叫陆平,小时候家在农村,当时父母工作都忙,没人管我,于是我从小就是被爷爷奶奶在老家带大的,家在中部平原,村儿里还算风景优美,最爱和小伙伴们光着脚丫在黄土地上到处乱跑。
八岁那年,一直照顾我的奶奶不行患上绝症,送到了市里的医院,在重症监护室里面躺了一个月之后,医生就到了我爸面前,摘掉了白色口罩:“送老人回家吧。”
我爸一听,瞬间瘫软在了地上,我妈哭成了泪人,没办法,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只能把奶奶送回老家了。
家里亲戚多,在我奶奶走之前,她在一群亲戚的陪伴下走过了最后的七天岁月。躺在她的屋子的床上,白天吃力的和她的姐妹或者侄女,外甥女们说着话,劝着她们别哭,别难过,而晚上则是用着微弱的呼吸以及氧气袋来支撑着睡觉。
虽说我的这些亲戚们人都挺好的,但是晚上的话还是没人敢照顾我奶奶,小孩子们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我就是不害怕,因为那是我奶奶啊,奶奶照顾我这么长时间,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路我有什么理由不陪伴在她身边?
于是,我在父母的阻止下自告奋勇的住进了奶奶的屋里,晚上喂奶奶喝水,陪奶奶说话,扶着奶奶上厕所,然后在奶奶睡着之后,把脸放在枕头下面偷偷的哭。
尽管我只有八岁,但是农村的孩子一般成熟的比较早,什么活都会做,所以并没有什么问题。
奶奶去世的时候正好是我的暑假,农村的夏天没有空调,热的难受,一个满天繁星的晚上,正好是八月初,奶奶把我叫到了她的床前,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乖,奶奶马上就要去西天了,有神仙来骑着仙鹤接我了,去,把你爸妈他们都叫过来。”
我当时睡到一半,迷迷糊糊的,没想那么多,穿个拖鞋跑了出去,把我的七大姑八大姨什么都给叫醒了来。
待到潮水般的亲戚涌进了奶奶破旧的小屋后,我被挤的七零八落,睡意也渐渐消散,望着男人们红着的眼睛和女人们痛哭流涕哭天喊地,一直都不害怕的我反倒是害了怕,奶奶的那句“马上要去西天了”永远的烙印在了我的心里面。
也许别人会认为,老一辈人肯定会很迷信的,但是我不这么想啊,还没接受过过多科学教育的我自小就怕长辈们说的牛鬼蛇神。
虽然家里面是在村子里,但是条件一点儿都不差,原来我的太爷爷是大地主,而且因为为人和善加上村子抵触偏远,在动荡的时候并没有受到波及,所以也就按照了奶奶的遗愿,选择最传统的方式来表达对老人的敬意,那就是土葬。
土葬少不了繁琐的仪式,按照规矩,奶奶要在棺材里面躺上七天,头七后才可以入土为安,但是炎热的夏天并不能保证暴露在空气中的遗体完好无损,所以当时在县城里面当上了官儿的大伯就找来了一座冰棺,插电的那种。
在招待各路亲朋好友前来吊唁的时候,灵棚与披麻戴孝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当然,还找来了一位唱丧人,也就是葬礼主持人。
那天,爷爷与大伯以及的我的父亲,亲自去县城,开着小轿车,将那位很有名望的唱丧人,刘旭老先生恭恭敬敬的请了过来。老先生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风仙道骨或者说阴翳无比,反而是穿着普普通通的灰黑色中山装,白了一半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理在后,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父亲和大伯从小轿车上将刘老爷子扶了下来,虽然刘老爷子看起来精神抖擞,但是这是应有的礼节,必不可少。
刘老爷子往前面望了望,随后笑着用手拍了拍扶着他胳膊的父亲与大伯的手,示意他们可以放开了,又拉起来了我爷爷的胳膊,也收敛了挂在脸上的淡淡笑容,说:“陆老弟啊,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既然你们请我来,我必然要尽心尽力的为弟妹唱丧,现在先带我去看看弟妹吧?”
我爷爷赶紧点了点头:“中,老哥哥,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内人。”
一行人往屋里面走着,我也背着手跟了进去。我爸发现了在后面鬼鬼祟祟跟着的我,本来心情不好的他顿时大为光火,拍了我的头一下:“去去去,去灵棚跪着去,谁叫你过来了?”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刘老先生微微弯下来了腰,向我伸出来了手:“来,乖,跟着爷爷一起去看你奶奶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牵着了刘老先生非常粗糙的大手,刘老先生没有说话,踏过了门槛,我们一行人走进了灵堂。
刘老先生让我把打开了冰棺的盖子,一阵白色的冷气吹出来,冻的我一个哆嗦。奶奶的脸已经被白布盖上了,待到下葬那天才会揭开,让我们见她最后一面,瞻仰遗容。
刘老先生轻轻用手揭开了奶奶脸脸上的白布,轻轻皱了皱眉头。
“刘老哥,你看内人这事儿怎么办……”爷爷有些急切。
“别急,老弟。”刘老爷子伸出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首饰:“冒昧问一句,大妹子生前是不是特别喜欢烧香拜佛之类的?”
“对啊。”爷爷听了老爷子的话微微一愣:“就去咱西岔口那边儿那个妈妈庙,反正也不要钱,由着她去了。”
刘老爷子又问:“那咱家里面挂的是不是有钟馗或者三清之类的画像?”
爷爷急忙点头:“是的嘞,俺家早都有放着的玉皇大帝像供奉着了,前几年,小平他舅舅还画了一副吉祥钟馗送了过来,也都放了个香坛供起来了了,内人也是天天烧香供着。”
老爷子摇了摇头:“我知道,咱村里可能也有这种同时供奉佛道双方的,但是别人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大妹子却是真真正正的把双方都放在心上诚恳供奉了。现在大妹子走了,这一方要接她下地府,一方要接她上西天,你说谁能别的过谁?最后大妹子的魂儿啊,走不了了,只能堵在自己身体里面了啊……”
听了刘老爷子的话,我爸更是半信半疑,本来他作为村子里正儿八经的第一个本科生,根本就不相信牛鬼蛇神之类的东西,只是奶奶走了,干什么也都任由老家的规矩去了,于是我爸就轻轻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刘老爷子表情淡然,就当没听见,说:“大侄子,去找点儿糯米水,找一小块儿鹅卵石,找一个馒头。”
我大伯听了刘老爷子的话,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出去准备东西了,我爸抱着肩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跟着出去了。
爷爷掏出来烟,让给刘老爷子一根,刘老爷子挥了挥手,说:“老弟,我不抽烟的。你也少抽烟啊。”
爷爷讪讪一笑,把让的那根烟夹在了耳朵上,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那根烟,深深地抽了一口,吐出了蛋白色的烟雾:“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咋改不掉,就这样吧。老哥,内人这到底会怎么样啊?”
刘老爷子就说了俩字:“看天。”爷爷一头雾水,摸了摸脑袋,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待到大伯把老爷子要的几种东西都拿过来以后,刘老爷子就开始动手解决问题了。
先用馒头沾了一点儿糯米水,然后对我爸和我大伯说:“你们两个,一人咬一口。”大伯二话不说,直接吃了一大口,我爸只是小心的咬了一下。
为什么会感觉这滴血异常妖艳,这是后话,只见刘老爷子将血液抹在馒头上面,然后使劲掰开了奶奶紧闭着的嘴唇,先把鹅卵石放了进去,接着把已经没有剩多少的血液馒头也给塞了进去。
看着刘老爷子的动作,我没有感觉,只是觉得非常诡异,大伯皱着眉头,爷爷还在低头抽烟,我爸则是瞬间变了脸色。
将一切都做完了以后,刘老爷子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脚下微微摇晃了一下,见势不妙我赶紧过去拉住了刘老爷子的手:“刘爷爷,您没事儿吧。”
刘老爷子勉强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没事儿的乖。”
刘老爷子不知道在哪儿轻轻一蹭,手的食指就被划破了,但是没有渗出来血。
随后刘老爷子闭上了眼睛,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起来,嘴里不知道念叨的什么,不一会儿,他的食指上面的伤口就滴出来了一滴鲜红色的妖艳血液。
然后刘老爷子站稳了,对我爷爷说:“陆老弟,这几天你们还是该咋整咋整,头七老妹下葬的时候,我会亲自来唱丧的。”
“诶诶,好的好的,让你侄子给你送回去吧老哥,受累了您。”爷爷赶紧站了起来,掏出来了早已准备好的厚厚的红包,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刘老爷子的手里面儿。
刘老爷子没有接,摆了摆手:“不要,让大侄子给我送过去就行了。”
爷爷还以为刘老爷子客套,执意想把红包塞给刘老爷子,谁知道刘老爷子还是坚持没有收下,爷爷没奈何,只能叫我大伯将刘老爷子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