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顾家相邀
虬麟2019-04-09 09:573,515

  皇帝的龙袍到底是什么样的,在京城或许算不上不稀罕,可在远离权力中枢的江南却有着足够大的吸引力,况且江南豪门大族极多,对这种有市无价的物事,只要有实锤的消息,必定趋之若鹜。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关键是,对于这块“璧”,就算是徐青山都一无所知。

  徐晟在沪上的消息接二连三传入徐青山的耳中,令徐青山老怀大慰,一扫三年之郁结,久卧之病竟是好了七八分,尽管还没有拿回族谱,但荣记这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已经不足虑。

  徐晟回家,亲口为父母讲述事情的经过,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徐青山极为高兴,难得喝起了藏谷烧,三杯酒下肚毫无酒意,反而更加精神。徐晟的母亲吴氏也是喜极而泣。

  徐晟心里藏了事,三年都没见父母如此,不忍让他们担心,找个由头回自己的屋去。

  徐晟回家之后,辑里村就热闹起来,人来客往络绎不绝。

  十里八乡的丝商多有拜会,名义上是来瞻仰辑里新丝的,其中打探新型脚踏丝车虚实以及了解莲心种蚕培育技术的占了多数,“四象”“八牛”家族的旁支、亲戚也有。

  徐青山虽觉得奇怪,但他极好颜面,礼数周全。一来辑里丝的名气一扫前几年的颓势,值得庆贺,二来与荣记的合约以及收到的定金相当丰厚,三来他本人也被徐晟说服,辑里丝不再枯守荣记一家渠道。

  一连好几天,徐青山都应接不暇,徐晟则暗中将约定好的蚕种分与各家,唐玉梅的舅舅也在其中,徐晟又特意将改良蚕种的饲养要素一一叮嘱清楚。

  这一日,顾家来人拜访,指名要见见徐晟。

  顾家是位居“四象”之一,是江南极显赫的商业世家,虽说都是丝业起家的同行,但顾家在连续两任家主的极力倡导下,将家族产业逐步由丝业转入其它行业,尤其是在沪上广置地产,不但控制着沪上最大的行货码头,而且众多房产开发背后都有顾家的影子。因此徐晟推广新蚕种,对顾家的吸引力并不大,顾家也只是派了家族旁支跟进。

  顾家来的是家主的三儿子顾凤翔,三十稍稍出头,面容清瘦白皙,戴了副金丝眼镜,颇显几分文弱。

  徐青山将顾凤翔请进客厅,便闭门谢绝其他访客,同时派人喊徐晟过来。

  顾凤翔极有涵养,以晚辈礼对待徐青山,徐青山自觉颜面有光,甚是开怀。

  不多时,徐晟赶来,赶紧与顾凤翔打过招呼,彼此年纪相差较大,之前不曾相识。

  顾凤翔笑着对徐青山说道,“出门前,家父曾说,辑里的帝贡世家出了商界的麒麟儿,定要派我前来代为拜会,说是日后两家须相互扶持,若得便时,多来家中走动。”

  徐青山一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顾家会如此放低身段。

  徐晟心中一动,他对那几家豪门大户都是了解的,想到顾家在沪上产业分布的复杂,极自然地将此举与夏奇联系起来,感觉微妙。

  顾凤翔见他父子两个都不说话,又解释道,“阿晟贤弟在沪上之行,不亚于当年徐荣某携辑里丝远赴英伦之壮举,家父听闻其中细节,多有感慨,本来想亲自过来见见阿晟贤弟,无奈这几日阴雨,老人风湿又重,或阿晟贤弟得便,随我去顾家一叙,如何?”

  顾家家主请徐晟做客?徐青山很是意外,连忙说道,“顾家老哥既然对我们家阿晟如此上心,盛情难却,阿晟,你就跟凤翔贤侄赶紧去拜会,记住,不能失了礼数。”

  徐晟应诺。

  顾凤翔竟是备了汽车,令徐晟略感意外。只因南林、浔溪诸地交通主要还是依靠水路航运,毕竟汽车需要宽阔平整的马路,距离沪上足足二、三百里,铺设困难,而虽多富庶家族,即便驱车也多在沪上,顾凤翔用汽车来接徐晟,足显诚意。

  徐晟曾搭载过荣记的汽车,并无再多新鲜感,这一点倒是令顾凤翔意外,未敢小觑他。

  一路上两人只是随意闲聊几句,很快就到了南林顾宅。

  旧时大户豪宅都备有马栓和门仆,早有人看见顾凤翔带了人下车,连忙进去禀告。

  顾宅占地很大,五径深的规格,古朴端庄,齐整大气。

  顾凤翔引着徐晟直接到了内堂,刚刚坐定,却听得偏厅传来“笃笃笃”的拄拐声,顾凤翔知道父亲来了,马上起身搀扶,徐晟也站了起来。

  只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缓缓走来,国字脸、宽额头,剪落头发齐肩甚是精神,与徐晟所见大多数老商人一样,胸前挂一副老花镜。

  顾凤翔立即彼此引见。

  徐晟恭恭敬敬鞠了个躬,“顾世伯好!”

  顾琪铭作为顾家家主,自带一种非凡的气度,或许是年轻时久在沪上拓展家族产业的缘故,较之其它几家丝商,多了几分江湖气。徐晟以“世伯”相称,倒是遵照了徐青山的嘱托,其实两家走得并不算近。

  顾家家风重“信义”二字,经商处事颇有原则,但待人随意谦和。顾琪铭并无任何倚老卖的姿态,极为客气地让人上茶,便问起辑里丝的情况以及徐晟沪上之行。

  徐晟言简意赅,有问有答,言辞谨慎,滴水不漏。

  顾琪铭那句“麒麟儿”原是客套,见面之后竟是对徐晟青眼有加,越是说着话,越觉得与自己投契,便道,“阿晟贤侄颇懂进退之道,实在难得,想当年我初到沪上的时候,自问也没有你那份应变。”

  徐晟连忙谦逊道,“老世伯过奖。”

  顾琪铭稍稍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我请你来,是有个事情想要向你打听,或者可能要麻烦你。”

  徐晟望了他一眼,笑着回答,“老世伯有什么事尽管说。”

  “其实呢,也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那三家托我,”顾琪铭眉头轻皱,语速放缓,“其实我顾家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从丝业转为房产置业码头什么的,如按比重来算,丝业不足十之一二。倒不是舍弃丝业本行,而是其它领域有更好的发展,为商之道,大抵如此。”

  徐晟点头,“我第一次去沪上,给我的感觉只有三个,新鲜、新奇、新思想。所以我很认同您的观点,顾家开拓新领域产业的同时,其实并未放弃丝业,据我所知顾家的丝业额度,仍远非‘八牛’可比,不能算作‘舍本逐末’。”

  顾琪铭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一指顾凤翔道,“你觉得呢?”

  顾凤翔一挑大拇指,忍不住开起玩笑来,“阿晟这么年轻就有如此见地,不如就做我们顾家女婿吧,以后便是顶梁柱。”

  徐晟难得脸红,一时没了应对。

  顾琪铭却被提醒了,忙问徐晟是否有了婚约。

  徐晟连连摇头,“我年纪还小,事业无成何以家为?您老就别为难我了罢。”

  顾琪铭越发留了心,继续说道,“那三家都在大兴土木修宅立园,你应该都知道的吧?”

  修宅立园是大动作,本地人都晓得,娄家起头,庄家、龙家随后,还有“八牛”邹家、金家等,仿佛都一齐说好了一般,分别在南林、浔溪等地选址,沿用苏州园林又颇多结合西洋建筑风格各自建设,有新建也有扩建,规模五亩至十数亩不等,选材极尽奢华,耗资巨万。其中莲庄、嘉业、适园、宜园等皆近尾声。

  徐晟不知其意,只是点头。

  顾琪铭对顾凤翔使了个眼色,顾凤翔笑着说道,“我顾家产业多在沪上,此处旧宅本就宽绰不显拥挤,因此不曾参与。现在那几家眼见着就要完工,前几日不知哪里来的先生说起,家宅兴旺可借御物,不然怕是镇不住。你是晓得那帮子老……”

  顾凤翔见其父面色不善,又改口道,“老古董们极好面子,又是财大气粗,各处宅院都花费了巨资,偏偏得了这等言语,叫人心神不宁。这不,虽说咱南林浔溪号称‘九里三阁老,十里两尚书’,可真正儿的御物如何得见?那几家凑一起商议,还是觉得这事或许能着落在辑里帝贡世家,可那几家又抹不开颜面,就来串掇我家老爷子替他们来要个脸面,你看——”

  徐晟这才恍然,只怕又是冲着龙袍来的,却假装不明白问道,“三哥,我徐家这个帝贡世家的虚实难道您不清楚吗?辑里丝直接缴纳到苏州织造局便是了,皇帝给的银子倒是有,其它哪有御赐?要是有的话,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大家岂有不知?这您可是为难我了。”

  顾琪铭父子对视一眼。

  顾琪铭笑着说道,“我们也只是代为询问,既然阿晟如此说来,那我便打发他们别处寻去。”

  徐晟见他率直,不禁问道,“我想起来了,娄家不是已经求了御赐金匾吗?”

  “你说得是那块‘钦若’牌匾?”顾凤翔摇头苦笑,“那先生说得明白,御物是皇帝所用之物,岂是御赐能比?”

  徐晟严重怀疑那作妖的老先生极有可能是夏奇,此时装作遗憾道,“那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对了,当年你家是做龙袍的……”顾凤翔有些着急了,直接点破道,“商之一道有句俗语,‘卖九备十’,通常情况下必须考虑损耗的因素,如果给皇帝做龙袍,他要十件,咱必须多准备一两件甚至更多,不然的话,一旦出现疏漏或意外,只怕这个罪责难以承担吧?”

  顾凤翔的话让徐晟的心里起了巨大的波澜,他似乎感觉到在沪上时的那个传言为什么会久久不息,“卖九备十”是商业中颠扑不破的真理,而且对于像制作龙袍这样的头等大事,莫说多准备一两件,就是五件十件也不稀奇。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能留下一件龙袍,先不说是否可行,就连这份心都不敢萌生,一旦泄露便是徐家灭顶之灾!然而事实究竟,徐晟难以揣度。

继续阅读:第20章:丝行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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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浔商之真假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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