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传言四起
虬麟2019-04-07 22:513,125

  品鉴会之后,在沪上的众丝行间渐渐有了传言,辑里村徐家珍藏着一件皇室龙袍,有说是乾隆帝的,也有说是咸丰帝的。这件龙袍被传得神乎其神,从丝到绣,从金银到饰珠,无一不是极品巅峰。甚至还有人说,辑里丝能重振辉煌,多半是因为这件龙袍隐藏着秘密,被徐家人发现后对丝品进行了改良等等,众说纷纭。

  传言起先只是商会丝行之间,大家多半只当时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可是后来慢慢地坊间酒肆都可听闻,而且越穿越神,不经意间为辑里村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更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

  就连徐晟比较熟悉亲近的,也有人或明或暗地向他打听,这引起了徐晟的警惕。这种传言对辑里丝、对辑里村没有任何好处,传言越厉害,关注的人越多,就越是充满了变数,徐晟曾怀疑荣记,但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徐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深感棘手,正想向龙慈山请教的时候,龙慈山竟与唐玉梅联袂而来,徐晟赶紧把他们请进客厅。

  虽说徐晟现在住的是龙家的别院,但是平时龙慈山很少过来,最近一段时间却是访客不断,无他,皆是为探听传言而来,龙慈山、唐玉梅也不免俗。

  龙慈山稍稍问询了近况,也不寒暄,立刻切入正题,“我来,是想了解实情的,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如果你有难言之隐的话,那也不强求。”

  “您是指最近的传言吧?”徐晟见他面色凝重,当下就爽利地说道,“说实话,这几天我在这里接待过好几位,也听到了好几个版本,觉得事情很蹊跷,正想向龙伯伯请教呢。”

  两人听得他说“蹊跷”二字,立刻有了自己的判断。

  唐玉梅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传播的?这是谣言?那目的何在呢?”

  徐晟并不着急解释,却先分析道,“首先,帝贡家族并不是外界想象的那样地位尊崇,事实恰恰相反,没有尊严只有受辱,而且承受了巨大的风险。”

  龙慈山寿眉一挑,若有所思,旋即微微点头。

  唐玉梅却不太理解,问道,“怎么会这样呢?为皇帝做事怎么会吃亏?别人家可都不得争得头破血流的?”

  徐晟微微叹息道,“伴君如伴虎,岂是随口一说?我家虽然算不上伴君,但自康熙帝起,皇室所用丝物均为辑里丝,这是荣耀吗?不,是血汗,甚至是白骨!”

  龙慈山也是一声叹息。

  徐晟继续说道,“都是因为层层盘剥啊!皇帝要定制龙袍,是给足了经费的,可是到了内务府再转拨江南织造局,再到徐家,能剩多少呢?辑里产丝,交由织造局织机加工成料,再经裁剪定型,再有刺绣,最后加上纹饰珠宝,看看简单,其中工序极其复杂。辑里丝只是第一步,圣旨却是交纳成品龙袍,不啻于痴人说梦。”

  “可你自己说过啊,龙袍就是出自你徐家的。”唐玉梅还是不解。

  徐晟苦笑,“皇命难违啊!辑里就因为产丝而被逼制做龙袍,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局抽调多少官匠才能完成?族谱上有记载,乾隆帝时十件龙袍,前后历时两年零三个月加班加点,各道工序共计各类官匠近百人,其中有七人因劳累过度病逝!而当时的徐家几乎耗尽家财勉强支撑过来!皇帝的赏赐?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龙慈山知他所言不虚,乃道,“这就是皇权啊,苦的是百姓。‘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所言非虚,也难怪辑里虽然名声显赫,徐家却始终都只是个空架子,能维持到现在,已属不易。倒是像我们这样的,借着辑里丝的名头大兴丝业,如今又有几人饮水思源呢?”

  “龙伯伯说得没错,前清自开埠通商以来,我们才依靠辑里丝的经营而有所起色,但事实大家都了解,那荣记……不说也罢。”徐晟说着,眼睛竟是微红,转而又说,“其次,皇室帝贡之物岂容人藏私?再者说,我家即便有心藏私又有何用?之所以在外行走以制龙袍为荣,不过是想多个卖点,摆个噱头而已。”

  老辣如龙慈山也看不出徐晟有半点做作,不由地担心道,“我相信你,可是这传言只怕是难以平息啊。”

  唐玉梅问,“这个传言是有古怪,可事实不存在,那就随别人说去,有什么关系?”

  龙慈山横了她一眼,“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虽然我暂时也猜不透这种传言的目的,但关键是传言为什么是现在才冒出来呢?辑里丝为皇室贡品,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可偏偏现在传得神乎其神,你不觉得很反常吗?”

  徐晟诚恳地说道,“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龙慈山突然问道,“品鉴会那天来的老人,与你什么关系?”

  “您是说夏奇?” 徐晟一愣,当下就把渡轮上结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唐玉梅对夏奇的感官很一般,或许是从女人的角度来看,夏奇老人有些做作或是故作高深,“这个人不像什么好人,那天是他自己凑过来蹭桑叶茶,却又说这不好那不好,结果呢?居然还舔着脸把剩下的茶叶顺走了,没见过这样的。”

  “他顺走桑叶茶到底有什么用意呢?”徐晟想来想去也猜不透,又道,“我起先觉得他有上位者的气势,至少以他的举止应该是常在官场走动的,但行事风格却天马行空,让人捉摸不透。因此,我觉得他不太像官员,或许是某位权势人物的幕僚。”

  龙慈山对徐晟能有如此判断稍感意外,但很是赞同这个观点,“跟我的猜测差不多。其实之前我跟他有过一次见面,大约在半个多月前。当时他自称是北方商人想到江南做丝业生意,向我打听过一些行情,当说起辑里丝的时候,他极感兴趣,问了很多关于辑里丝的情况。我可以肯定,他的关注度不在如何经营辑里丝,而是其它方面,况且商人只是他用以掩饰的身份,他的身上没有商人的任何属性,因此我觉得他是带着别的目的或使命来的。”

  龙慈山说到这里,不禁笑出声来,继续说道,“当时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徐继东,就把荣记推荐给了他,徐继东贪财那是出了名的,眼见能遇上这样的外行又似乎有来头的肥羊,焉有放过之理?”

  三人都笑了起来。不难想象,荣记会如何忽悠夏奇,然后被夏奇识破之后,又会遭到什么样的不堪局面。

  龙慈山又正色道,“说实话,我对夏奇还是很忌惮的,这个人身份不详、行踪不定、动机不明,而且又不像是真正的商人,这种人是商家大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还是敬而远之为上。品鉴会上,他明显就是冲着辑里丝来的,我总感觉之前徐继东玩得那手低劣把戏,背后多少可能有他的影子。如果真是那样,阿晟你要多加留意了。”

  徐晟被他这一提醒,回想当时情况,还真有这个可能,但仔细辨别,却又模糊了,“或许您的猜测是对的,但是我更觉得,徐继东主观上还是有想法的,如果在品鉴会之前,但凡出些意外,而我又出于对荣记的信任把丝样交给他,由他最终来成就见证辑里新丝的改良后的品质,那样一来,局面会跟现在截然不同。”

  唐玉梅突然埋怨道,“龙伯伯,既然您早有怀疑,为什么不早说?”

  龙慈山还在考虑徐晟的说法,不答。

  倒是徐晟说道,“如果龙伯伯当时提醒我,只怕会影响到我的一些判断,而现在因为这个传言的出现,我确实应该引起重视。可是我想不明白,辑里村除了桑蚕丝物之外,还有什么呢?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

  龙慈山顾虑重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比较隐晦地提醒道,“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夏奇到底是何许人也。听他的口音并不纯正,像是山东靠近京城一带,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对江南有足够多的了解,而且他的使命肯定与辑里丝有关……”

  龙慈山的话明显是有保留的,一切都需要徐晟自己去揣摩,在他看来,夏奇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一旦牵涉其中将难以自拔! 而且龙慈山也隐晦地告诉了徐晟,他与夏奇是有过接触的,而他的指引必须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传言的厉害之处在于,能让传言中的人自己都开始怀疑,徐晟也不确定家里是否有珍藏了龙袍,如果有,放在大清朝那是灭九族的欺君之罪,可现在虽说已到了民国,但觊觎者却可以肆无忌惮地找到并占为己有!

  徐晟做梦也没有想到,辑里村以这样的方式成为漩涡的核心,辑里村世外桃源般的宁静将被彻底打破,一去不复返。

  徐晟不得不回到辑里。

继续阅读:第19章:顾家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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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浔商之真假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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