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常伯
虬麟2019-04-11 18:353,294

  在辑里村,徐家名下的产业是最多的,差不多有八成以上的桑园和近六成的居所。

  盖因徐家人丁不旺,从徐晟这辈往上追溯,已有三代单传,因此偌大的桑园都交给村里人帮忙管理,徐家也把大量空置的房屋拿出来提供居住,村南的祖屋一直空着,除了一修再修的祠堂之外,还有五间平房。

  祖屋极为僻静,只住了一个徐家的老仆人,每日打扫一遍,平时几乎也没什么人来。

  徐晟迈步走进院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只有老仆住的小屋亮着灯。

  徐晟走到近前,轻轻敲了两下,“常伯,您睡了吗?”

  屋里很快有了动静,老仆开门见是徐晟,赶紧让进屋里,边说着,“我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是阿晟少爷来了,怎么现在这个点啊?你找我有事?”

  说着话,他拉过来一张凳子,拿袖子掸了掸,给徐晟坐下。

  徐晟见他又要去找东找西,忙拦住他,“您老别忙了,我就是没事过来坐坐,不喝茶。”

  “哦,”常伯嘴上应着,刚随着坐下,又站起来道,“不行,哪能来了不喝口水的?我灶头上烧了水的,我去拿给你……”

  徐晟知他年迈执拗,索性再不管他,随意跟他拉了家常。

  常伯原是丹阳人,年轻时有膀子力气又好习武,做过镖师,后来有一次酒后与人争执动手伤人,抵不过对方势大,无奈背井离乡流落到辑里村,被徐家收留,一直跟随徐晟的爷爷鞍前马后。徐晟小时候很喜欢缠着常伯,常伯也会教他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防身,因此徐晟练就一身强健的体魄,受益不浅。

  徐晟的爷爷去世早,常伯对徐青山的优柔寡断不太感冒,再加上三年前被荣记欺凌夺走族谱,他便心灰意懒,宁愿到祖屋守着,说是要多陪陪逝去的老家主。徐青山自然无异议,徐晟倒是时常会来看望。

  常伯虽说也是南方人,但早年走镖的时候喜欢上了旱烟,腰杆里别一个烟杆,时不时来上两口,他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徐晟笑着反问,“能有什么事啊?前几天我去了趟沪上,跟荣记那边重新定了价格,我爹那边很满意。”

  常伯“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你爹满意?他只要能守住这份家业就行了呗,族谱都弄丢了,清明那几天亏他还有脸来祠堂,哼!”

  徐晟知道他的脾性,也不计较,“您瞧着吧,族谱很快就会拿回来的。”

  常伯笑了,“你这小鬼头,在我这边吹什么大气?就凭徐青山?他可没那本事!你倒是说说,族谱是怎么自己长了脚跑回来?”

  “反正就是会回来的,您就等着吧。”徐晟卖起了关子。

  常伯微微轻叹,“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真就是徐家的福!三年了,我每天都在想,要是你爷爷在的话,肯定不会让荣记那帮小人得逞的,诶!”

  徐晟无意再纠结这个,忙问道,“对了,我记得小时候听爷爷说起过做龙袍的事情,您还有印象吗?”

  常伯不露声色,咂咂嘴说道,“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爷爷也就跟小孩子吹吹牛而已,现在你长大了,你也该知道,徐家祖上给皇帝做龙袍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徐晟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在他看来,辑里村里没有人比常伯更了解龙袍这等隐秘了,就算是徐青山也多有不如。徐青山为人图虚名、好颜面,是十里八乡颇有声望,然则这样的性格,在老家主看来却是难当大任,随着清王朝的逐渐没落甚至衰亡,所谓的“帝贡家族”已然名存实亡,因此龙袍之事,竟未传至徐青山这一辈。

  徐晟就把沪上的传言告诉了常伯,常伯久久不作声。

  徐晟说道,“我真的没想到,辑里丝甫一重新崭露头角,竟会遭来这种传言,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这好比凭空出现了一个漩涡,而辑里丝和辑里村都处于漩涡的中心,我实在不能判断事情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所以——”

  常伯问道,“徐青山知道了吧,他是怎么打算?”

  徐晟一滞,回答道,“父亲是知道了的,他说让我权宜处置。”

  “哼、哼!”常伯颇有些怒气,“你爷爷看人的目光极准且毒,他曾这么评价过徐青山,‘沽名钓誉,本也是商道的一种手段,但无后续,便是庸才,不值得托付’。我当时很不理解,再怎么说毕竟是亲父子俩,可是老家主离世后,辑里丝一落千丈,而族谱竟为旁支占据,不得不说,我都感到无地自容。”

  徐晟连连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凡事到了瓶颈,唯有‘先破后立’或许在能获得转机。不管我父亲到底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至少我觉得现在的结果是可以接受的,三年的时间没有荒废,辑里丝的品质取得长足的突破,主动权仍在我们辑里村的手中。”

  常伯脸色露出由衷的欣慰之情,“好孩子,我这三年虽然基本上都没离开过这里,但是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老家主在天之灵庇佑,徐家因你而走向中兴,但是,跟他徐青山没有半毛钱关系!”

  徐晟苦笑,看来常伯对父亲的成见极深。

  常伯又问,“小鬼头,你在我这里绕了半天弯子,是不是想知道你祖上关于龙袍的秘密?”

  徐晟讪笑着点头道,“传言很逼真,而且我找不到化解的办法。散播这个传言的人,我起先怀疑是外界的人,后来经过印证排除了,所以一切矛头指向了荣记那支。徐继东对我辑里村觊觎已久,他想通过掌控族谱而确立正统的地位,更试图用莲心种在其它地方培育继而取代辑里村,可惜他志大才疏,难以如愿。这个传言极度危险,外界的关注充满了各种未知因素,而辑里村内部则更有分化的危险,毕竟我徐家人丁单薄,且我父亲在更多方面会考虑整体影响……”

  常伯陷入了沉思,他对徐晟的警惕和危机意识表示了赞赏,半晌才道,“我没想到,三年蛰伏竟又换来这样的困局,荣记这么做必定有所依仗,不能排除外界干扰的因素。”

  徐晟微感诧异,原本因常伯年迈特意将夏奇隐瞒,却没想到他直接点明。

  常伯似乎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喃喃道,“破局的关键只在龙袍,别无它途,看来是时候了……老家主,这应该就是你的本意吧?阿晟真的长大了,现在他才是徐家真正的脊梁……”

  徐晟耐心地听着他的唠叨,心里没来由地感到紧张。

  果然,常伯对他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徐晟心中一动。

  常伯提了一盏油灯出门,先到院子里仔细巡视一圈,极为谨慎地再三确认没有第三人,然后带着徐晟绕过祠堂一路往南。

  徐晟也保持着高度警惕,随时留意附近是否有人。

  迤逦而行,大约走出有五里地,却是荒郊野外,面前一条颇为宽阔的汊港,极目远眺,河对岸依稀有三五户人家亮着灯,似乎还有一处村庄。

  常伯沿着河岸往西继续走着,心中默默查看河岸柳树,最后来到两棵树根盘结在一起的柳树下停止。

  “应该就在这里了。”常伯认准了位置。

  徐晟很是奇怪,临河靠里都有田埂阡陌,即便有什么地窖之类的,只怕早晚被人发现,说不上有多隐蔽。

  常伯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帮忙。”

  说着话,他竟是绕过柳树往河岸边探下身去。

  徐晟赶紧跟上,搭手扶住常伯,“您可慢着点。”

  下得河滩,柳树却在两人头上,常伯找准位置之后,先把油灯熄灭。

  此时月光临水,恰好有微光射来。

  常伯示意徐晟与他一起梳理柳树根叉,极小心地将浮土一一清除,渐渐显露出一个大约仅能容纳一人钻行的小洞。

  徐晟托起常伯让他先进,随后紧跟。两人一前一后匍匐大约有二十米距离,前面渐渐开阔起来,最后竟有一个大约五米见方的地窖。

  “酒窖?”徐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常伯重新点燃油灯,灯火只是稍稍跳跃,竟与外间区别不大。

  空间虽显狭小,但一点儿都不局促,徐晟仔细观察四周,竟发现顶端插了不少竹节芦苇,似乎是可以直通地面,起到通风的作用。

  常伯走到酒窖的最里面,挪开了几个酒坛。

  徐晟好奇,却见酒坛下面似乎还有隔板,常伯早就触动了一个机括,脚下翻板一动,出现了一个阶梯。

  “就在下面,你看了就知道了。”常伯把油灯给了徐晟,“我不是徐家人,按照老家主的意思,我是不能进去的。”

  徐晟笑道,“了不起就是龙袍呗,我爷爷都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你,又岂会在意多一个人下去呢?再者说来,现在都民国了,皇帝早就过时咯,何况是龙袍呢?”

  常伯把眼一瞪,“大丈夫言而有信,我答应过老家主的,那就必须恪守承诺。不必多说,你赶紧下去看看,有无收获都在于你,回头还有一句话带给你。”

  徐晟这才作罢,提着油灯慢慢走下阶梯。

继续阅读:第25章:徐家秘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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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浔商之真假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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