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母走后,连可卿一蹶不振,似乎被自己关在自己的牢笼中,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任凭外界打雷闪电,都没反应。
傅宇谦回房,桌子上摆着连母之前放在那的汤,摸了摸,已经冰凉,傅宇谦让刘妈收拾了出去,再熬一锅南瓜牛奶粥上来。
刘妈应了,出去之后,轻轻的将门也带上。
傅宇谦坐在床边,连可卿背对着他,被子只盖到腰间,丝薄的睡衣滑倒了手肘,大半个白皙的肩头裸露着,傅宇谦将被子缓缓的拉上去,手指的关节碰到了连可卿的肌肤,连可卿的身子微微抖动。
“可卿。”傅宇谦轻声细语,好像在哄自己的女儿。
连可卿不动。
屋子里昏暗,只有窗外的路灯微黄的光亮照进屋子里来,傅宇谦伸手要按台灯。
“不要。”连可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来,眸子里晶亮的光在黑暗中尤为显眼。
傅宇谦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他说,“你若是再和我闹脾气,我就打开。”
连可卿没答话,好看的眉毛皱到一起,眼神垂落在樱花背面上,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连可卿是生气的,不是连母,不是傅宇谦,是她自己,哭够了,哭累了,她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想本应该还在的孩子!
“可卿。”傅宇谦轻轻地唤着,粗哑的嗓哑糯糯的带着一点撒娇。
连可卿缓缓的抬起眸子,然后准确的黑暗中找到了傅宇谦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用认真的语气问他,“傅宇谦,你害怕么?”
傅宇谦不明白,“什么?”
连可卿用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脸,蓬乱的发丝杂乱的盖在脸颊和手上,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低沉压抑的抽泣起来。
傅宇谦轻轻的将连可卿拦在怀里,轻吻着连可卿的额头,等怀里的哭泣声渐渐小了,弱了,最后变没了,他也停止了亲吻,他的声音有些慵懒,就像是怀表里的分针,滴答滴答,舒缓却又不拖延。
“我怕。”
傅宇谦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一缩,连可卿的神经果然随着傅宇谦的话立刻紧绷了起来,她没有一直迷失在失去孩子的痛苦,她的痛苦中还在为他担心。
傅宇谦又心疼又气愤,却舍不得责骂,连可卿现在就像受了惊吓的小仓鼠,好不容易冒出了小脑袋,还不敢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奔跑,亦或者说,从失去孩子,到纪婉昕的打击,连母的责骂,这些东西就像是无止境的大山一样,一座接连一座的砸在她的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头。
连可卿真的怕了,她甚至害怕傅宇谦会真的和连母说的一样,他其实很在乎这个孩子,他的耐心有限,不会无限制的陪着她缅怀下去,他年轻,帅气,多金,身边有无数个追求的女人,若是他也不要她了,该怎么办?
傅宇谦回应连可卿的,是拼命的将连可卿抱紧,努力的让她贴近自己,连可卿被勒的很痛,她却不觉得这是痛,她同样拼命的用手臂紧紧的抱着傅宇谦,两个人都拼命的想将彼此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怕你为了失去的孩子,就放弃了我。”许久之后,傅宇谦缓慢的吐出这句话,就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连可卿的心,从悬浮不定的忐忑渐渐地沉淀下来,在属于傅宇谦的绵软沙地上缓缓的落下。
“但我也很生气。”
傅宇谦突然严肃的语气,让连可卿吓了一跳,小鹿受惊般的眸子惊慌的抬头去看,被傅宇谦的手盖着眼睛,她一愣,却没有将那双有些粗糙的手拿开,上面粗粝的伤疤是上一次他和罗大哥在擂台上搏击留下的。
“你不听话。”
连可卿看不到,傅宇谦同样的紧张,他维持着严肃的语气,却控制不住眸子里的担忧,连可卿脆弱的像易碎的瓷娃娃,稍有不慎,脱口而出的一个,两个词,句子,都能像坚硬无比的榔头,将连可卿敲的粉碎。
傅宇谦仔细斟酌词句,一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连可卿的反应。
傅宇谦手心感受到湿润,连可卿的鼻息粗重,带着哽咽同傅宇谦道歉,“对,对不起。”
“你都不知道为何我这么说,为什么要道歉?”
傅宇谦松开了遮挡着连可卿眼前的手,他真的怒了,连可卿越发的不像连可卿,这让他既生气又焦灼,软硬兼施,他用能想到的各种各样的方法去安慰连可卿,连可卿却像剪断了救赎的绳索,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她不要他的帮助,她不要他了!
也许,傅宇谦也不知道他生气的是连可卿的不争气,还是他找不到帮助连可卿走出阴影的无能为力。
连可卿眼帘微垂,几日间暴瘦的她,胸口的肋骨在睡衣里隐隐若现。
傅宇谦抓着连可卿的手臂,用悲悯而痛苦纠结的声音问她,“你到底让我拿你怎么办?”
连可卿抬头,飞快的看了傅宇谦一眼,又迅速的垂下去,等待着傅宇谦对她命运的审判。
门,打开,合上,傅宇谦什么也没说,他走了!
连可卿怔怔的看着那扇门,左手的指甲无措的抠弄着右手上的皮肤,白皙凝脂上,破开点点红梅,她自己一点也没察觉到,大约过了五分钟,脚步声响了起来,在门口停顿,连可卿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期盼又忐忑,傅宇谦去干什么了,他想对对她干什么?
杂乱的脚步声,重重的拖鞋踏地的声音是下楼去了,连可卿胡乱的猜测着,然而下一刻,傅宇谦开门进来。
连可卿一喜,又惶恐不安。
傅宇谦打开灯,白光刺眼,连可卿用手去挡,等一会儿,适应了光明,放下手的时候,眼前,有一个紫色的盒子,盒子上赫然写了一个字英文单词,爱。
还有两个人,短发的男人和长发的女人之间有一个活泼的小男孩。
连可卿颤抖的接过,里面赫然躺着翡翠雕刻的心锁,她记得这快翡翠是在柬埔寨亲自开出来的老坑飘翠玻璃种。
“你什么时候做好的?”连可卿的眼泪落在心锁上,连可卿手忙脚乱的去擦,眼泪却连了线一样,擦不完。
傅宇谦蹲下身,单膝跪地,一只手拿了帕子小心的轻柔的给连可卿擦拭。
连可卿抱着盒子,看的清楚傅宇谦眼里的虔诚,一把抱着傅宇谦的脖子,拼了命的说对不起。
在傅宇谦发怒之前,用有些干燥的破了皮的嘴唇粗鲁的贴在了傅宇谦刀削般的薄唇上。
傅宇谦推开连可卿,添了嘴上沾着的银丝,低声骂了句,“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连可卿看着恼怒的傅宇谦,突然间轻松了许多,虽然失去了孩子,她自责,惋惜,无法原谅自己,但是她不能折磨自己,更变本加厉的让傅宇谦比她还痛苦。
她摩挲着傅宇谦下巴上来不及打理的胡须。
傅宇谦按住连可卿的手,说他这几日忙,忘了刮胡子,让连可卿别作乱,等吃了饭看她怎么收拾她。
连可卿咯咯的笑,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傅宇谦深吸一口气,眼里微微发亮。
这一次,连可卿真的回来了吧。
傅宇谦说他下楼去将刘妈熬得粥端上来,是连可卿最爱吃的南瓜牛奶粥。
傅宇谦的衣服上像是长了尾巴,无奈的看着拉着他不肯放手的连可卿,“乖乖,等我马上就回来,你闭上眼睛,一睁开我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