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22
常小茴脱离组织过上不用挤地铁不用被堵在上下班高峰期的车海之中的日子里还没爽几天,姨妈大人来了……
因为那位来得不太勤,她工作忙也没去记,所以自个也弄不清是多久没见,仨月?四月?
总之,疼的那叫哭天喊娘生不如死。
但咱茴爷硬气,生扛,一脸菜色拖着肉身去单位,这是一种会呼吸的痛,她动都不敢大动,换气的时候翘着鼻尖轻轻儿地,说话也似含着一股仙气,戳戳小河马过于丰盈的腰身,带着一股垂死的顽强:“有红糖没?”
大伙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哟了声,都笑了,你贡献一管红糖我翻出一片暖宝宝,那边又塞来两颗巧克力,着实让常大夫感受到了春天的温暖。
常小茴的背脊撑完早查房就再也熬不住了,佝偻着挪进大办公室,翻出一个崭新的保温杯,往里头怼红糖,然后一伸手,递给实习生。
没啥不好意思的,都学医的。
人给接了热水送过来,常大夫道声谢,边吹边把红糖水灌肚里。
温大夫一进来就闻见一股甜滋滋的味儿,不知道常小茴又在吃什么零食,也弯腰接了水,扫了眼,见她没用他送的笔。
估计是看不上。
他想着意思到了就成,没问,背对着她坐下。
茴爷整个儿噗地趴在桌上,实在忍不住,嘤嘤哼了声,科室里都见怪不怪了,大伙好笑,经过时都拍拍她,兄袋,撑住!
不知是谁透给李主任的,老家伙来电话:“常小茴,你跟小张调个班,回家躺着切。”
常大夫刚想表达一下自己能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豪言壮志,肚子里却狠狠一抽,比转筋还厉害,一下让她发不出声儿了,只能呜咽地哼了声,真是要死了!
李主任那边忙,留一句:“行了行了,赶紧滚。”
于是常小茴麻溜滚了。
走的时候护士站里一串银铃笑声,茴爷哼唧;“笑,笑,爷回头又是一条好汉,等着,修理你们!”
***
常小茴在家躺尸,翻个身都不愿意,这头感冒还没好呢,身上又来事儿,比以前更疼,抽抽的时候都要窒息了,后腰一片都不是自己的,发僵又酸,要卿命了!
小姑娘咬着被单额角冒汗,忿忿决定等能走了一定要乖乖去找羊咩咩给她瞧瞧,该吃的中药一定乖乖吃,西药一把混水吞,针灸按摩打针都招呼上,爷特么疼怕了都!
忽然,安静的屋子里呲了一声,一开始常小茴没在意,以为是自己痛到出现幻觉,再说,她也没那个力气把自己从床上拔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家里拉着遮光窗帘,那声儿越来越大,实在不行了,常小茴在一波阵痛过去后两手扶着床颤巍巍起来,顶着一头鸟巢乱发寻声而动,然后发现,浴室的水管爆了!
顶上的浴霸灯明晃晃亮着,常小茴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极度扭曲的脸——
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草!
水都漫到外头了,再不拯救就这小破楼,迟早得渗楼下切,到时候更麻烦!
靠淋浴花洒那边的铁管子跟花圃里的喷水器一样往外呲呲呲地冒水花,闲人靠近不得,常小茴家里根本没雨伞,就这么赤膊上阵,想用自个堵,其实她哪儿会修这个啊,弄湿了衣裳狼狈不堪还白费力气。
啊啊啊啊啊草草草草草!!!!小屋之中,爆发一个爷们悲愤的嚎叫。
老房子隔音不好,这一刻,准备去单位值夜班的温大夫正巧经过门外,听见了。
他半个步子都迈出去了,又把脚收回来,抬手敲敲门。
常小茴压根没工夫去开门,管他是谁!
温林又敲了敲,喊她:“常小茴!”
小姑娘两手攥着湿哒哒的大浴巾,整个人跟刚下水游过一圈似的来开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顾不上说话,扭头又进去奋战了。
水都漫外头了,温林低头看看沾了水的鞋尖,觉得这丫头脑子缺根弦。
他几步进去,把人从浴室里提溜出来,常小茴憋着气呢,胡乱挡了一下,一臂砸他胸口了,震得自个疼。
“干嘛呀!!”
温林都懒得跟她说,这种老房子结构都一样,他跟在自个家似的熟悉,到厨房的池子下面关了总闸。
浴室破了的水管呲出来的水花渐弱,再过几秒停了。
常小茴:“……”
还有这种办法?
这狗东西怎么知道关水闸这种骚操作?
啊啊啊啊特么玩我呢?茴爷气得蹬蹬蹬过去一脚踹在那该死的水管上,内心那叫一个郁闷!
她下面一条浅灰的纯色睡裤,皮鼓后面渗出来很大一块血迹。
温林撇开眼出去,留句话:“你这儿不能住了,收拾东西过来,我晚上值班。”
常小茴扫过自己一片狼藉的家,出来独立的喜悦没了,捂着发冷的小腹跟着过去了,走的时候赌气似的重重甩上门。
温林探了半个身出来,手里还在套新枕套:“你别关,我待会儿看看。”
小姑娘与他擦着肩过,站在屋里立马就知道格局了,这屋铺着木地板,比她那儿精致些,她怕弄湿他地板,自个乖乖蹲浴室里,实在是站不住了,这么蹲着能感觉好些。
温林刚跟交接班的大夫打过电话说会晚一点,换了新床单,给常小茴拿条新毛巾让她赶紧把自己弄热乎了。
常小茴其实一百个不愿意住这儿,像什么话!可她知道自己冻得在发抖,确实得先弄热乎了才行。
温林见她没动,自个先关门出去了,想想不对,又倒回来问她:“你家密码多少?”
常小茴发着气声儿报了串数,温林嗯一声,走了。
他摁了密码开门,试着摆弄了一下水管,想着明天下班要去买工具。
常小茴一次来仨月的量,跟人生孩子血崩似的,裤子一拖就看见上头渗出来的血迹了,反应跟别的姑娘特不一样,要换别人,肯定红了脸,可她没有,反而咬牙切齿,觉得自己落把柄在臭温林手里了。
嗨呀,她跟这人真八字不合!果然见着他就倒霉草!
把自己洗干净了,常小茴想挪窝。
这么着不合适。
她给四宝打电话,没碰温林的床,躺尸一样躺在木地板上,暖气足,也不冷,哼哼唧唧让她四宝把她运走。
四宝听完嘎嘎笑,说等着,就来!
常小茴都做好挪窝的准备了,四宝一来盘腿坐床上,她哎了声,都来不及拦。
“走什么啊?”四宝不明白,“温林哥不是让你住这儿么?你跟他也太生分了小茴,就你现在这样儿挪哪切?明儿不上班了?你不管挪去哪儿都不如这儿方便,得了,过来躺下,我陪着你。”
有四宝在常小茴觉得能好些,终于肯窝床上,指挥着她四宝帮她回家拿卫生巾拿保温杯拿巧克力,她靠这些续命的。又让四宝把她换下来的血染风采扔了,顺便叫个钟点工上来把被她祸祸过的浴室收拾干净。
就这么生熬到了晚上十点,四宝接了个电话,嘿嘿笑着摸摸茴爷脑袋,常小茴立马就知道了——
这家伙要抛下她开始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你可不能走!!”常小茴攥着四宝身上那条闪片超短迷你裙垂死挣扎。
四宝轻轻松松把她手拉开,拎起鳄鱼皮小包,拍拍那头奶奶灰:“茴啊,乖乖睡觉,我回来给你带早餐昂!”
年轻人的夜生活丰富多彩,夜店里十点以后才好玩,几百万的音箱那叫一个音质一流,潮潮的DJ 上头打碟,底下人摇头晃脑蹦到天麻麻亮,成群结队出来吃早餐。
年纪小点儿的街对面麦当劳或者便利店,如四宝这般则喜欢在微醺的早餐去吃卤煮。
还得是北新桥那家才行。
她走了,常小茴也不是省油的灯,噼啪给谁打电话,告状精上身:“壮壮哥,四宝又跑夜店通宵了!你管管她!”
所谓的“壮壮哥”其实就是那个从小被常小茴嘲笑小名的两地儿,他爹回来后看着纸糊一般脆弱的儿子,给取了这个名儿,希望他能壮实点。
也确实有点用,从小跟着他爹打军体拳扎马步,一到寒暑假就得挥别院儿里的小朋友被扔进军营里操练,终于磨炼成了个很壮实的男人,夏天里一群人踢球,脱了背心儿身上腱子肉一块一块的。
他们家单传,他是刚成年就被送去当兵的,在军校读到硕士,出来给大佬当了秘书。
大佬身边的位置旁人摸都摸不着,也不是普通秘书,就带在身边栽培的,两地儿文能行武能行,出去一个顶俩,又是秘书又是保镖,可得宠了,年纪再涨点儿就要往上蹿窜,位置都给他安排好了。
他们这一帮,一个怕一个,一个管一个,四宝不怎么怵慎老大,但惹了祸第一个不敢让壮壮哥知道。
那边收了线,常小茴瘫在床上阴恻恻地笑:“哼,有的是办法治你!臭四宝!!”
***
四宝后来没能来送早餐,半夜就两地儿捉走了,常小茴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深觉痛经都好了不少。
早饭是温林提回来的,食堂老三样,让常小茴趁热吃,自己卷了袖子去对面当水管工。常小茴从床上爬起来,撑着后腰挪去想帮忙,被温林瞪了眼:“起开,添乱。”
他一宿没睡,眼里都是红血丝,常小茴难得听话,不想惹他,又挪回了那边,走的时候不老实地嘟囔:“你还会修这个呢?”
自己在外头那么多年有什么是不会的?温林没吭声,马不停蹄出去买配件。
跑了好几个地方都说没现货,要等,明天到。他回到家的时候常小茴正在跟四宝打视频,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四宝嗷嗷嗷地要杀人,背景音是两地儿在训人:“再让我发现一回打断你狗腿!”
于是常小茴笑得更猖狂。
温林露了个脸,跟两地儿说话:“今儿这么闲?”
“恩,难得能歇两天,你也有空?登我号练级啊!”
“有事儿。”温大夫一脸冷漠拒绝。
他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在吵吵闹闹的背景音中跟常小茴交代:“缺个配件,你还睡这儿,我去值班室凑合一晚。”
常小茴一听,立马爬起来说我还是回大院算了。
温林也不勉强,嗯了声:“那我送你过切。”
可视频里四宝囔囔:“常小茴你有没有心?温林哥夺累啊还送来送去,待着,姐姐我立马过去陪你,我带上游戏机,咱玩坦克大战吧!好久没玩了,手痒!”
那边两地儿也闹着要来,说人多热闹。
温林就让人来了,他们从小就这家窜那家的,都把彼此的家当自个家,没什么不自在的,所以四宝来的时候当着温林的面说常小茴:“也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劲劲儿的。”
两地儿看常小茴瘫着的架势,笑了:“哟,坐月子呢?”
常小茴一个枕头扔过去,力道不够,半路掉在地上。温大夫爱干净,捡起来,拍拍,搁暖气片上。
身边有两个妹妹一块长大,两地儿对女孩子家的事很了解,也没什么可避讳的,跟常小茴说了句渣男台词:“多喝热水。”
说完摆弄起游戏机,和四宝开始了决斗,输的人请麻小儿!
常小茴不管谁输,已经点好口味:“我要麻辣的昂,两斤。”
接下来的一幕每回玩这破游戏都要上演一回,常小茴见怪不怪地看着四宝连输几盘摔了手柄,两地儿又哄她继续,接下去就都让着四宝赢了。
哄小孩的把戏,只有四宝真以为自个是凭实力说话。
到了中午,几个人真点麻小吃,温林懒得剥壳,另外叫了份盒饭,吃完摆摆手,让他们继续留在这儿玩,他去值班室闭闭眼。
吃完饭,四宝也不打游戏了,跟常小茴一块窝床上,两地儿躺沙发里,四宝刷着代购群,蓦地出声:“你说温林哥为什么突然回来啊?”
常小茴疼得不想理她。
四宝其实也不指望她能知道,娇滴滴地:“壮壮哥,我跟你说话呢!”
“我也不知道。”男人没那么多为什么,想回来就回来呗,大家又在一块,夺好。
四宝却觉得里头肯定有事儿,又问:“你说温林哥和冷如嫣这么多年还不结婚怎么想的啊?”
常小茴这时候发话了:“你怎么什么都管?事儿妈,歇歇吧,小心长皱纹。”
四宝抚着眼角,她保养得好,三十的人了,眼角连干纹都没有,反而凑过来瞧常小茴:“茴啊,你这眼袋忒明显了,抽个时间我带你去割了吧?”
常小茴哀嚎一声,说:“壮壮哥我求你了,带她走吧!”
***
温林也没管常小茴晚上吃没吃,在大办公室里整理材料。他想收集一个国内罹患白血病的数据,已经做了一点,存在U盘里。常小茴晚上真没吃,就喝了点热水,肚子的疼缓和了些,她迷迷瞪瞪睡着了。
温林下午睡了一下,夜里精神好,当大夫的,日夜颠倒是常态,他在电脑前坐到半夜,突然想起U盘没带在身上。
里头有一个很重要的文件,美国那边是白天,这时候发过去正好。
小河马的丈夫来送爱心夜宵,说他们家小马太瘦了,得补补。
大伙都被肉麻得直搓胳膊。
猪肝瘦肉汤。
情人眼里出西施,要是常小茴在,必定要劝这兄弟悠着点,回头办事压坏他可不好。
准能把人闹个大红脸。
小河马护士一脸幸福肥,看温大夫疾步出去。
留恋万分。
小河马的丈夫嫉妒脸:“你回头,看我看我,发现我有什么变化没?”
小河马一脸茫然。
“我剪头发啦!帅吧!”
小河马很中肯地建议:“亲爱的,要不你蓄个发帘试试?像温大夫那样的?”
小河马丈夫;“QAQ!!!”
***
路上,温林给常小茴发了个微信,问她睡了没,如果没睡来开个门。
他身上没染什么开放做派,一板一眼像小老头,既然屋里有人,还是个女孩,那他觉得自己就不太方便进去。
这一点他和常小茴很像,都在彼此之间划道。
可发出去的消息没人回,实在急用,后来温林自个开门进去的。
也是巧,东西插在笔记本里,笔记本搁在床头柜上。
温林轻轻走进去,发现常小茴已经睡了,手机搁在枕头边,呼吸灯亮着。怕吵醒她,他蹲在床边拔U盘,突然间床上的小丫头猛地打了个颤,想醒醒不过来的痛苦表扬刻在脸上。
“小茴。”温林唤了声,怕吓着她,拉亮了灯,伸手轻轻在她额上压了下,摸了满手汗。
“小茴。”他又唤了声,等着她醒来。
他的目光扫过常小茴不知什么时候从家里抱来的解剖书,被子上还摊开着一本,上面做满了笔记。常小茴在厄长的梦里拉住一根丝线,从那沼泽泥泞之中脱身而出,缓缓睁开眼。
“你……”她还不太清晰,脑子慢半拍。
“回来拿东西。”温林举了举手里的U盘,“做噩梦了?”
常小茴缓缓地眨了下眼,不清楚自己到底醒没醒。
他也没多留,弯腰翻出一盏小夜灯点上,说要走,带上卧室的门出来。
门内,多出来的小灯泛着微弱而温黄的光,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常小茴挣扎了一下,一秒又睡着。
这回,没做梦。
第二天,好些了的茴爷一早上岗,手里提一袋小笼包和豆浆让大家分,虽然没到生龙活虎的程度,但瞧着是比那天好些了,小狐狸心疼地摸摸头,兜里掏出根粉红色的润唇膏让她涂涂,唇色太惨淡了,看着气色很差。
茴爷天生丽质,不爱脂粉,她总说要是在古代就没花木兰什么事了,她常小茴hold住全场。
常大夫兜里掏颗巧克力,细细剥开糖纸喂小狐狸嘴里,哄着花花:“待会儿13床扎针你别逃啊,说好了的,新裙子。”
内小男孩确诊了白血病,从此在血液科住下。
小狐狸怯怯嗯了声,说我备了好些糖果,一会儿给他,让他多担待。
常小茴笑了,揉揉脑袋:“好姑娘。”
李主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哼哼:“你也跟人学学,常小茴我死之前能见你穿裙子不?”
常大夫嘻嘻笑,塞老师兜里一颗巧克力,哼哼哈哈糊弄过去。
裙子?
绝不!
穿裙子的茴爷夺像妖怪啊!
简单开个会讨论一下病号就开始早查房,温林带着常小茴一组,他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情况,和同事们也算融洽,和病号交流时说中文,自己从前没察觉,实在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常小茴虽然两天没来,可背病例却一字不差,情况都了如指掌,这一点很不简单。
温林默默瞧瞧这丫头,实在想不通这么多年过去,她怎么会穿白袍站自个身边。
住院医都好几年了还会怕,睡前看个解剖书就做噩梦,应该也不是真心喜欢这行,那熬着有什么意思?
南春碎碎念:
今儿依旧6000+,走了走了,不期待留言了——(劳资说的是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