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24
常小茴肿着脸给全科室的同事都买了早点,到得太早,夜班的小护士还没交接班呢,于是俩护士齐齐惊呼:“茴酱!!你脸怎么了!!!!”
常小茴脸上遮着口罩呢,可没把伤遮全,露了半块在外头,经过一夜的发酵那枚印在颧骨上的青痕愈加狰狞,被小狐狸手快地揭掉口罩,俩护士齐齐吸气,可心疼坏了。
常大夫没事人一样嗨了声,拿了枚热鸡蛋滚脸,又烫又疼,一张脸直抽抽,嘴里骂了一串脏话,跟她的小花花们说她分手了,今天没有爱心下午茶了。
四五不着的模样叫人气得一掌拍她背上,俩护士听完,声音真的很齐,跟双胞胎似的:“你把人打了啊???”
这话说的茴爷嘎嘎笑,她英明神武的形象果然深入人心,都知道是她先动手揍人。
她也没往下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发了条朋友圈:【劳资恢复单身了,要约会的找我秘书领号码牌。】
此条仅对温大夫不可见。
这个点,四宝正吃完卤煮准备回家补眠呢,一个电话杀过来:“我靠常小茴,你丫又害我!我手机都快打爆了!才没工夫管理你的狼狗群!”
到了正常上班的点,温大夫照旧提早半小时到病房,常小茴带来的早餐早凉了,交了班的维尼熊笑眯眯问他:“您吃了没?我去给您微波炉转一下?”
温林说吃过了,抬手穿袍子的时候被维尼熊看见了手上的伤。
内科大夫的手没外科大夫金贵,但内科温大夫的手比任何一个外科大夫都能牵动积水潭妇女们的心!
这个早晨全院妇女姐妹包括手术室那一拨都拉卡给自己开了创可贴塞到血液科病房的护士站,护士长后面到,捧着保温杯问维尼熊:“什么情况这是?”
维尼熊找了个大袋子装创可贴,可着急了,跟护士长汇报:“咱们温大夫手受伤了!!!不知道被什么划了口子!!!”
于是护士长来关心一下:“多大的口子?多深啊?实在不行缝两针?”
温大夫跟家属谈完话出来,护士长一瞧:“……”
现在的小姑娘哦……
维尼熊赶紧把各科姐妹送来的东西往温大夫面前一摊,劝他:“您选一个贴上吧,医院细菌多,别感染了。”
常小茴瞧了眼,嚯,卡通的透明的防水的方的圆的应有尽有,她偷偷摸了摸兜,那里头也躺着一盒、能在外头药店买到的最贵的一款。
温大夫对谁说的都一样:“没事,不用。”
看着那一袋创可贴,麻烦维尼熊替他还回去。
这可怎么还?这哪里还得完?
维尼熊犯难地瞧着她茴帅。
常小茴一早晨都在找机会搭话,她不是不懂事,昨天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难道渣男不该揍?难道她看着自己被绿了还不吭声?你带妹子喝酒可以,上床就不行!大清早亡了!现在可不时兴三从四德!
可她要是在派出所门口继续打的话,其实也打不过,还得受伤,温林那一拳是在替她出头,她明白。
自己挨打无所谓,常小茴最见不得别人因为她受伤。
只是温大夫一早晨都冷冰冰的,有什么事另外吩咐人,就不给个正眼。常小茴心里虚,多少年没这么低声下气哄过男人了,业务生疏,和哄花花们不一样。
她手在兜里又攥了攥,刚想把创可贴拿出来就被13床的家属打断。
温大夫跟家属谈话是出了名的有耐心,常小茴只好先作罢,另外找机会。
中午饭点,温林去食堂,从走出大办公室开始常小茴就跟上了,先抬手摁的电梯,主动拿了俩餐盘,让师傅多来排骨不要葱,跑前跑后拿筷子汤勺,她哪是会做这些的人,意思很明显了。
温林一勺一勺吃饭,常小茴打的肉菜也都吃完,他手头还有点工作,吃得比较快,想趁中午时间抓紧弄完,常小茴脸上带伤,每嚼一口都疼,于是吃得慢,没跟上温大夫的速度,道歉的创可贴也没来得及拿出来……
温大夫吃完也没打招呼,拿了餐盘就走,常小茴觉得自己真是把脸贴在地上了,还从来没谁能让她这么着过。他们俩虽然不对付,可面上还过得去,她出了事不是自个把电话打给这人的,常忠慎拜托他,他要是不想管直说,有必要这会儿来甩脸子么?
常小茴热脸贴人冷屁股,不爽,筷子一放,朝着走出去的温大夫说了句:“你要不想管就甭管,跟我欠你多钱似的。”
温林气得都要笑了,这人从头到尾就没反省过,你一个姑娘家打人进了局子,要是你哥捞不出来你以后还怎么披这身白袍?家里那么多哥哥,远不到你自己动手的份上,再不济,跟他说一声,他难道能看着她被欺负?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摆平,以为全天下就你最厉害,横天横地的也还得肿着脸来上班!
这么不知好歹的丫头谁爱管谁管,他不伺候了!
他转回身,瞧着肿着脸的常小茴,略一点头:“成。”
这个字像把刀,将两人之间划开一条道,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常小茴攥着椅子的手紧了又松,重新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
晚上常小茴打电话给四宝,喊她出来喝酒,四宝那边有个局,问她来不来,常小茴听了,点起手里的烟,答应了。
四宝来接她,直接拉到城郊山里。城里这几天没雪,城外气温低,倒是小雪不断,上山的路蜿蜒盘绕很不好走,片片雪花落在引擎盖上,不一会儿就薄薄一层,常小茴在车里一根接一根抽烟,四宝快被她熏哭了。
常小茴默默看着路,对四宝说:“待会儿你别摸车,咱俩就上来瞧瞧热闹,没那本事,这么高,摔下去还得劳烦人搜救队找尸体。”
四宝开这路都战战兢兢,把话听进去了,其实很多时候小茴比她稳,她只是藏得比较深。
整天装大尾巴狼。
快到山顶时有个大坑,车轮子陷进去又出来,四宝挂在倒车镜前的木雕葫芦狠狠往上飞了飞,拍在前玻璃上,哒地一声,这路,够呛。
有车从后面来,四宝避了避让人先过,这功夫抽走常小茴嘴里的烟,问她:“你脸到底谁打的?”
常小茴摇摇头,伸个懒腰:“跟你说不小心撞树上了。”
这就是不想说实话。
四宝叹口气,也不再问,她问不出来没关系,只要汇报给哥哥们,总有人会替常小茴摆平,从小到大都这么过来的,四宝不担心,就是觉得她茴茴心情不好,想让她乐一乐。
“待会儿给你介绍一帅哥。”四宝说。
常小茴淡淡点了下头:“好啊。”
到了山顶,都是认识的一群闲散人,常小茴一一打招呼,收了人一圈的烟,可她答应过大哥不抽男士烟,就很乖的都收起来,她在这圈子里鹤立鸡群,哪个能像她一样这么出息?她工作也忙,老长时间都没出来混了,谁见着她都要夸两声——
“我们小茴是越来越厉害了,明年能升主任吧?”
一听就知道是个半调子。
茴爷很谦虚地摆摆手:“哪能啊,熬着呢,哎看你眼底发黑,最近肾用多了吧?年纪轻轻省着点,磨成牙签就不好用了。”
大家哄笑,她逗完男的哄女的:“哎这位妹妹没见过,你真好看!微信加一下好不好?”
四九城也就她这一小魔怪,姑娘见了她都喜欢,微信随便加!
这时候,又来辆车,没减速,直朝真热闹的这边冲来,到了近前嘎吱一下停住,车头上下晃了晃,俩改装过的氙气灯明晃晃直打在常小茴身上,她扭过身想看看是谁,抬手搭住眼,磨了磨后槽牙——
冤家路窄。
她问朋友:“谁请的人?”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
那就是不请自来。
四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常小茴不高兴,过来抱住她胳膊,这人偶尔也一起玩的,没想到她小茴会这么讨厌。
“还没被打够?”常小茴把烟扔鞋底磨掉,朝被温林揍了一拳脸上比她还鲜亮的前男友吐了口烟。
四宝登时瞪大了眼。
常小茴的第一百零八任男友显然不想善了,指了指自己的车:“咱俩赌一把,谁先到山下谁赢,输了跪下来给对方磕头叫爷爷!”
常小茴笑了:“我不会开车。”
“知道,你挑个人。”
有人上来想劝两句,常小茴挡了挡:“成。”
跟今儿温林在食堂说话的时候一样干脆。
她目光扫了一圈,平常玩的少,一时不知道该坐谁的车,今儿攒局的人站出来,搂着常小茴,显然也是不高兴冒出来这么个搅局的,看不过眼,说:“你坐我车,我肯定让你多个孙子。”
***
常小茴把手机扔四宝怀里,潇洒上了车。
车尾灯冒着红,跃跃欲试地轰着油门,在漂亮美眉向下划过彩色裤袜时,两辆车齐齐窜了出去。
巨大的轰鸣在山间响起,如野兽咆哮,刺耳的刹车在盘山小路上留下深刻的划痕,轮胎上的花纹紧紧抓住地面,偶尔在拐弯处打滑,压起细碎的冰花。
常小茴的车冲在前面,死死压着后面想超车的前男友,玩车就玩一个心跳,这一圈都是老手了,路不好走,可脸上半点看不出害怕,坐驾驶室的朋友问她:“怎么招你了?”
常小茴没出声。
“丫脸上你揍的啊?”
“算是吧。”常小茴的脸被后头的氙气灯打亮,显得格外冷漠。
“傻不拉几的。”朋友嗤了声。
常小茴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叮嘱过四宝什么,她坐上了这辆车,只为赌个气。
山顶,她的手机一直在响,四宝根本不想理,心里紧张得不行,总觉得要出事,实在是闹腾,撒气般接起来低吼:“干嘛啊楚航!”
“哟,你俩一块呢?”楚航被四宝吼得耳朵一痒,问,“在哪儿呢?我过去找你们。”
他刚从机场出来,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休假。
四宝一听,赶紧说:“咱们上次一块玩车的地方!小茴和人打赌下山了!”
楚航一听,急了:“她又不会开车!你怎么没拦着?”
四宝心更慌:“我我,我拦不住啊!山里下雪了航航!”
“该死!”机场大厅里,温柔的地勤人员重复播报即将降落的航班号,楚航飞奔出去,拦了辆计程车,让司机往山里开。
可城里也下雪了,前方有辆车打滑撞在了隔离带上,后方有车刹不住,跟着撞上去,这场事故占了一大半路,因此整条直通道车速缓慢,前方车群都亮着双闪,你想过去我也想过去,你挤我也挤,最后干脆停下,再也动不了。
与此同时,离山顶很远的地方传来巨大的碰撞声,山上的人纷纷变了脸,驾车下去查看情况,四宝被人载着,一路求神拜佛保她小茴平安,可到了地方一看,人软在地上。
那是常小茴坐的车,车在拐弯处飞了,泥泞地上留下深深的轮胎痕迹,从山路边沿险险擦过,求生的渔网让司机把方向盘扭正,直直撞上另外一边的石壁,巨大的冲击将车头压扁,车上气囊炸开,里头的人满头是血昏了过去。
驾驶室扭曲变形得厉害,副驾驶倒是还好,等救护车是来不及了,四宝哭着喊人帮她把常小茴弄下来,她抖得不敢开车,没见过这么严重的车祸,坐上别人的车,在后头照顾着常小茴,把人送去医院。
常小茴的脸被碎掉的玻璃划破了,老深一条口子,里头还有闪亮的玻璃渣,四宝抱着她哇哇大哭,幸好是在深夜,城里车不多,一路呼啸而过,半道上四宝才想起来,电话打给积水潭里的人,张嘴就哭:“温林哥,小茴出事了!”
车到的时候早有平车等在那儿,几个急诊科的大夫一通检查,看外伤不大,怕是内伤,让赶紧送去拍片。
四宝手上糊着常小茴的血,又怕又急,想跟着一块去,看见随车一块走的温林倒回来,问她:“四宝,你有没有受伤?”
她摇摇头:“我不在车里。”
“别让老爷子知道,接下来都交给我,不会有事的。”温林的声音很稳,半点看不出着急,几步就追上去,四宝也追了两步,脱力般跌在地上,再也没力气起来。
今儿,是她拉小茴上山玩的……
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脑子里都是恶俗连续剧里大夫出来说“我们已经尽力”的画面,眼里瞧见的是躺车上的女孩抬起了手,被穿白袍的温林哥牢牢握住,低声说了什么。
然后前头的护士拉着车头一转弯,四宝就再也看不见了。
***
常小茴确实伤得不重,早就已经醒了,只是人晕得慌,说不了话,听见温林的声音,四宝的哭声。
她抬起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抬手,心里只想着,这儿是积水潭,在自己地盘出丑可够丢人的。
只是没想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那人随着车跑,气息不是很稳,一路上跟她说了很多话,她只记住一句:“常小茴你可真行!是我小看你了!”
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能生啃了她一样。
平车上,常小茴看清了那人的眼睛,眼里明明有担心。她软软笑了一下,喊了声:“温林哥……”
然后,累的睡了过去。
楚航在冰天雪地的冬天热出了满身大汗,机场的快速通道直接堵死,他从车上下来,翻过安全护栏跑了快三十公里,这段路程并不好走,没有规划或正在规划的土地上空无一人,楚航这一路都在加速,这十分不符合长跑的要领,可他只想快点,再快点。
当路上的车渐渐增多,灯越来越亮,他招手又拦了辆车。
再怎么说车总比人快。
车上给四宝打电话,听说常小茴住在外科病房,提着的心立马就落了下来——
楚航预想中最糟糕的是四宝说常小茴还在手术室。
能住病房,连ICU都不必进就说明她问题不大。
出租停在积水潭外头,楚航跳下车跑进去,直上外科病房,走道上四宝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一见他就低下了小脑袋,楚航没怪她,走过去压压四宝的脑袋,从门口探了一眼。
常小茴安静地睡着,脸上一边是青紫的,一边糊着一块白纱布,里头透出点黄色药水,在楚航记忆里她极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小学二年级之前两人一张床上睡午觉,这丫头都能一脚把他踹床底去。
她身上盖着淡蓝的被子,胸口微微起伏,楚航没进去,又看了一会儿,抬脚要走。
“去哪儿??”四宝拉住他,一双眼红的像兔子。
楚航其实比她还小几天呢,可风里雨里,部队是磨人的地方,早就长成了能让四宝放心依附的大树,他抬手揉揉四宝,笑了一下,没说去哪,只说:“很快回来。”
转身的时候,笑缓缓落了下来,积水潭他熟悉,从楼梯间上血液科病房,往常十点后是锁着门的,今天却敞着。
护士站前,温林轻声叮嘱小狐狸凌晨五点半给30床病号抽血,他多开了两个检查,说完揉揉鼻梁,跟一旁另外一个值班大夫打声招呼,说要去楼下一趟。
都一个单位的,常小茴因为什么夜里被送到哪里这事不可能瞒得住,他刚才下去那趟就跟值班的大夫说清楚了,人一听是常小帅,也很挂心,小狐狸更是着急,让温大夫干脆别两头跑,有什么情况她会给他打电话。
温林点点头,觉得这样也行,那边就四宝一个人,忠慎不在,忠行从天津过来也得一会儿,常小茴那家伙,从检查室推出来就一句话,求他别跟家里说。
这一帮,他最大,做了主,答应了。
道了声辛苦,笔别胸前,温林抬起脚要走。只见门口进来个高大的男人,脸隐在长廊的昏暗中,护士站这边的灯光只打到他颈下,身上很结实,因为热,脱了外套,两条胳膊上青筋宛如虬枝,那人缓缓走来,只看他走路的样子温林就知道来者何人。
他早有预感,和这个弟弟再次相见必然是为了常小茴。
楚航和常小茴那么要好,每次休假在积水潭呆的时间比在家多得多,他和一帮小护士也熟,小狐狸看清了他的脸,眼一亮,刚要跟着常小茴一样喊他航航,就见楚航身形一动,迅速冲到近前,猛地挥拳砸中了温大夫肋下柔软之处。
打在看不见的地方,生疼。
温林勉强稳住身形,他是想避的,可楚航的拳又快了,他避不开。
那一下震击他死死咬住牙不出声,生怕叫病号瞧见影响科里风气,只是齿尖戳破了肉,满口的血腥。
小狐狸都吓傻了,根本不能把以前一块嘻嘻哈哈吃饭唱歌的楚航和现在的他联系在一块,他在这安静的病房之外像阴郁的死神,要至温大夫死地。
南春碎碎念:
两个事,第一,做了一早上功课,卧槽太扎心了,真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就上贴吧看看里面得白血病的小孩吧,你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我心里难受,决定在病号这一块不过多着墨了,哎,人老了,没从前那么能打了。
第二,有宝宝觉得我对冷如嫣写太多了,确实,如果让两人回国前就已经分手的话能方便很多,可一开始我就想写一个不同寻常的青梅竹马,不是所有人都从一而终,他们在纷扰的世界里遗忘了对方,有了新的伴侣,但又在这个世界上,慢慢地贴近了对方。
很现实,不童话,但毕竟是个言情小说,所以我尽量少让女配出场,目前也就昨天多着了笔墨,大家见谅。
全文字数我也很无奈,没办法,网站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