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废太子这件事情实在重大,这是动摇了江山的根本啊。”魏其侯窦婴肯定是保太子一员,周亚夫虽然嘴上功夫没有窦婴厉害,但是他也看得出动摇国之根本的重要性,理所当然也站在窦婴身边。
刘启早就了得这个老匹夫一定是站在太子这边,可是心意已决,现在魏其侯说这么多反而弄得刘启十分之不悦,他沉着脸,冷冷地喝道:“废太子的确事关重大,可是朕以为,若是将江山交给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手中,哼,只怕等到你们后悔的时候就晚了。”
“陛下,其实太子殿下也还是个孩子,臣有信心能将太子教好。”窦婴依然固执地劝道。
刘启板着脸说:“朕早已听闻,说太子在平日里处处为难你,只是朕就想不明白了,你何以要袒护这样一个不思进取又不学无术的小子。”
“陛下,太子并不是朽木不可雕,何况太子是陛下的大皇子,若是废了太子,恐怕会让朝中和后宫掀起更多的风波。”魏其侯的顾虑倒也实在,如果真的废太子,那么说,其他嫔妃的皇子等于又有了竞争的希望,并且不死心的窦太后说不定又要见缝插针,不得安宁。
然而,魏其侯的顾虑在刘启心中早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他并不是一时冲动说废太子就废了刘荣,其实他心目中早已经有了人选。
“朕以为,太子定当是能者居上,虽然说祖制在前,一定要立长皇子,可是倘若在其他皇子中有出类拔萃之辈,尔等又岂能埋没了这样的能人?”刘启的话中话很显然点醒了古板的魏其侯,可是他还是不依不饶,嘴上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通的祖上规矩;甚至谈到最后,魏其侯以罢官为要挟,就是不许刘启废太子。
刘启很看重窦婴和周亚夫,这两个人在朝中一文一武可以说是他的左右臂膀,缺一不可;暂时是压住了废太子的事情,可是刘启心里憋屈得很,觉得自己是帝王,却拗不过两个老家伙。
在漪兰殿与王夫人和孩子在一起,刘启才有家的感觉,王夫人在陛下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早就知道废太子的事情被魏其侯拦了下来,走到这一步,临门一脚却被那个老家伙挡住,实在是有些郁闷至极,可是王姝不能表现得郁闷,反而要在陛下面前展现自己的高兴和满足。
刘彻玩得欢乐,突然扑到刘启怀中,娇声娇气地说:“父皇,要不跟我们一起玩吧。”
“彻儿,父皇有些累了,你们自己玩耍就好,多注意点。”王姝看得出刘启被魏其侯为难的疲态。
刘启反而将刘彻抱在膝盖上,笑着问道:“彻儿,父皇问你,若是让你做太子,你愿不愿意?”
这句话让王姝心里一喜,同时她又很紧张刘彻的回答;众人都在为胶东王捏把冷汗之际,刘彻却歪着头,天真地说:“不好,不好。”
“为何?”
“且不说荣哥哥已经是太子了,彻儿不能争哥哥的东西。”刘彻眨了眨眼大眼睛,真诚地说:“并且彻儿知道,有了太子,就说明以后父皇要离开我们的,彻儿不想父皇离开我们,所以彻儿不想做太子。”
王姝瞅了一眼刘启,看不出陛下神态中蕴含着什么意义;刘启顿了顿,忽地抱着刘彻大笑两声:“哈哈,没想到彻儿既懂事又有孝心。”
王姝知道陛下最看重的也是孝道,顿时她的心落下一块石头,众人也是舒缓了一口气。
“陛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王姝故意笑了笑,有意无意地问:“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免得后宫又起事端。”
“后宫的事端也是时候停战了。”刘启深吸一口气,凝重地说:“虽然这么久以来我以国事为重,对后宫很多事情也都缺乏管束,但这并不代表胡作非为的人逃得过朕的双眼。”
王姝转了转眼珠子,淡笑地说:“陛下是最明白事理的人,所以臣妾一辈子跟随陛下也是过得安安心心。”
“可是朕的一念之仁却差一点让姝儿面临血光之灾。”刘启紧握着王姝的手,认真地说:“这件事情是该有个了断,朕也要给姝儿一个满意的交代。”
王姝抿嘴一笑,当然知道接下来后宫会有怎样一番血雨腥风的战争。
“哐当——”牢笼打开后,张鸥从外面走进来,他命其他人守在外面等候,也许有些话还是单独说比较好,所以张鸥决定在这个时候与梁真说个清楚。
梁真四肢筋脉挑断,并且用铁链锁着,他几乎是个废人坐在地上等死;关了这么久,张鸥一直没有用大刑对待他,希望他能开口将所有罪行交代个明明白白,然而对这种阴毒之人,仁慈似乎根本不管用。
梁真听到动静,抬头瞥了一眼张鸥,对方也同样直视他,两人眼神中都有一定的仇恨;张鸥的恨最大程度是来自梁真曾经暗杀了蒙大人,所以这个罪行在张鸥心目中是不可饶恕的。
“你的杀手组织因为群龙无首,三天前被我们全部歼灭。”张鸥蹲下来,尽可能地平视梁真,冷冷地说:“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杀害朝中命官的人就是你,或许你并不是真心效忠栗妃娘娘,不过是想利用娘娘让你得到最高的荣耀,到时候你就有更多的手段控制整个江湖。”
“哼哈哈哈……”梁真咧嘴嗤笑:“事情走到这里,你怎么说都行。”
“条件我已经说了,其实你根本没有什么理由袒护栗妃娘娘。”张鸥面无表情地说:“何况栗妃娘娘如今自身难保,若是你以为她还会来救你,那就大错特错了。”
“虽然我确实想利用朝廷的实力控制江湖,但是奴才毕竟跟着娘娘多年,娘娘待奴才如何,奴才心中有数。”梁真冷哼说道:“我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但是到死也要守着这个忠。”
“忠?哼,所谓的忠不过是为自己的罪行掩盖了罪孽。”张鸥愤恨地说:“当初你们要对付的是王夫人,为何要对所有人赶尽杀绝?连蒙大人也不放过,他对陛下也是忠,他才是真正的忠诚,才是真正的汉子。”
“蒙大人的事情,我只能说抱歉。”梁真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家各为其主,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荒缪,别以为你真的很伟大。”张鸥不屑地啐道:“你根本不配做人。”
梁真瞪视张鸥,一句话也不说;张鸥噌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陛下现在要你死,无论你说与不说,你都得死。”
梁真的双眼突然失去了光泽,张鸥的话让他所有的希望全都破灭,虽然他也知道死是自己唯一的下场,不过现在听到最后的宣判,他反倒轻松了许多。
之后,李泽也从外面走进来,只不过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上面写好了供词,由梁真在死前签字画押。
“签字画押后,我会留你一个全尸。”张鸥冷厉地说。
梁真跪着看了看竹简上的内容,顿时惊愕地怒问:“不,你这是要我出卖栗妃娘娘?”
“你们做的事情昭然若知,这不过是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不,你不能陷我于不仁不义不忠。”
“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仁义忠诚可言?”张鸥命令道:“按着他的手画押。”
宣明殿,张鸥举着梁真画押的供词走到殿前,跪拜喝道:“臣张鸥叩见陛下。”
“听闻梁真已招供?”
“回禀陛下,梁真画押的供词就在此。”
当着朝中百官,张鸥和刘启的一问一答显得极其流畅与自然,实则上,两天前,刘启密见张鸥,将事情交代下去,就是为了两天后的今天。
这供词就是将栗妃娘娘置于死地的“证据”,是刘启亲手策划的,他要给王夫人一个交代,不得不这么做,这封供词将往日所有的恩情全都化为零;仁慈是刘启最大的软肋,可是无情也是这个男人最深沉的一面,当初他对薄皇后无情无义,如今他对曾经的宠妃栗妃也同样无情无义;也许帝王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钟情于某一人时,唯有将其他的情感斩断,看似有情有义,可这种情义往往背负了不可忽视的绝情。
朝廷上直接下了两道诏书,一是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二是将栗妃打入冷宫。有了供词在手,连魏其侯和其他保太子的人全都噤声,他们要知道,帝王就是帝王,若是要一人死,那人绝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他们不知道,可是王姝却将此事看得十分透彻,以至于最明白刘启的人,非她莫属。
景帝七年,随着后宫这场轩然大波的翻滚,几乎所有人又开始蠢蠢欲动,然而最强集团自然是以王夫人为首,长公主为辅的刘彻军团,何况有陛下作保,看似皇后之位和太子之位唾手可得,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也有人伸出自己的贪婪,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窦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