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雪自从怀孕后,便穿的十分素净。即便眼下身在嫔位,也只是着意思浅粉色的长衫。长发梳了简单的发髻,只簪了几朵浅色的琉璃海棠。
苏婉柠今日是一袭嫩黄色的衫子,因缠,绵病榻少有运动,人不说削瘦反而是丰腴了些。又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倒是高了些。二人拉着相对坐下,乳娘带着天心坐在下侧。
“七妹久病,气色看起来倒是好了许多。”苏婉雪附和着。
苏婉柠扶了扶鬓发边两株流苏,起身逗弄着天心,“五姐长的出挑,天心也和你一样,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她俯首在天心上头,发上的流苏时不时掉落下去,离天心近在咫尺。
苏婉雪在一旁自是担心,可却又不好明说,唯有着急地看着,只恐苏婉柠的流苏伤了孩子。
苏婉柠心里明镜似的,苏婉雪向来是喜欢流发饰的,如今不簪,无非是怕流苏伤了孩子。可见他对这个孩子,是视若珍宝的。
“锦荷,将皇上新赏下的玉如意赠与天心。”苏婉柠终于是坐回去了。
锦荷早已经将玉如意拿出,给了苏婉雪的丫头收着。
“妹妹瞧着,天心额头饱满,像极了皇上,如今又是宫里唯一的孩子,难怪皇后与皇贵妃要争着抚养天心了。”苏婉柠一脸羡慕的表情。
这话却说到了苏婉雪心中的痛楚,虽然有幸得了孩子,却偏偏有人虎视眈眈,“自己的孩子,若是不再自己身边,有同于无。”
“这倒是也是。”苏婉柠笑道:“甜心是宫中唯一的皇子,前朝后宫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皇后眼下虽然被禁足,但是以她的能耐,只怕不会长久。而皇贵妃眼下却是圣宠优渥,又是苏家的大女儿,只怕机会会比皇后要大啊!”
苏婉雪已经是面色惨白,苏婉柠说的,也正是她所担心的。她咬咬牙,转头怜爱地看着天心,“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她夺走了我的孩子。”
苏婉柠笑着摇摇头,“五姐想的太天真了,后宫这么多年来也无皇子所出,而天心是唯一的皇子,若非五姐的身份,只怕早就被立为太子了。倘或皇上真要立天心为太子,一定会为他寻一个合适的生母,而皇后与皇贵妃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想说什么?”苏婉雪就知道苏婉柠叫她来绝对不简单,戒备地看着她。
苏婉柠令锦荷上了茶,“妹妹还记得,五姐最爱喝的,便是这乌茶。前儿个皇上才赏下些,五姐回去就带些罢。”
苏婉雪接了茶,脸上出现一抹喜色,却被巧妙地隐藏了。“这乌茶是极其难得的东西,看来皇上最宠爱的,还是你啊!”
苏婉柠不置可否,见她饮了茶,方才道:“五姐难道不想为天心博个好前程吗?”
“我只想他平平安安长大。”苏婉雪垂眸。倘或是以前的她,必定会为孩子好好谋划,或许会争取那个太子之位也未可知。可如今,孕中礼佛,竟是令她通透了许多。
“五姐太天真了,即便你能留的天心在身边,可一旦将来再有皇子,一定会被立为太子。妹妹说一句不该的话,五姐在宫中树敌如此多,母债子尝,无论是谁的孩子被立为太子,只怕天心的日子都难熬。”苏婉柠慢声说着,一边看苏婉雪的表情。见她坐立难安,知道今日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便道:“妹妹瞧着今日天心也累了,便先回去罢。改日妹妹身子好了,再登门致歉。”
苏婉雪忙带着乳娘离去。
她一离开,苏婉柠将手中的茶嫌弃地推在一旁,冷冷问锦荷,“那茶叶给她了吗?”
锦荷道:“给了,看五小姐特别喜欢。”
“那茶本是苏婉汐给我的,若非竹素太医,只怕眼下我早就一命呜呼了。我竟是想不她会如此的恶毒,竟然在茶中悄悄下药,令我痴迷。若非解语查出来,眼下我还蒙在鼓里。”苏婉柠一手靠在桌上,一脸的愤懑。
原是那前头苏婉汐给了的乌茶,她竟然喝的上瘾。竹素以为有蹊跷,便带了些去,怎料却一直未曾查出些什么。哪知机缘巧合下,竟被花解语看到了,那乌茶中竟是被参入了药。
那药极其细微,即便是竹素也查不出来,可照那个例子喝下去,迟早是要丢了性命的。幸好花解语自小从师傅那处得了不少野史,知道些。
锦荷拿了一丸药过来,又端了一杯温水,道:“小姐快些把药吃了吧,解语姑娘说你身体里的毒素还未完全排除。”
她暗想也是心惊,谁能想到皇贵妃会将毒药参在茶叶中?平素她是极其小心的,苏婉柠的衣食住行都是亲手打理,不假手于人。
可千防万防,到底疏漏了。
苏婉柠吃了药,想想,又道:“这下倒是好了,便宜了苏婉雪。道省了我许多事。”
又躺了几日,苏婉柠身子上好了,便令紫霞去弦月阁请了林月湄,二人前后到了华太夜池,在池中心凉亭上相聚。
林月湄才见了苏婉柠,便笑道:“柠儿可听说了,那苏婉雪病重,眼看着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苏婉柠叫了她坐下,又斟茶,递与林月湄,方才道:“早在意料之中!”
林月湄见她一脸神秘,左右看看,只有锦荷与星云二人,凑过去细声问道:“莫不是你做的?”
苏婉柠浅泯一口,道:“湄姐姐可莫要乱说,柠儿不过是将皇贵妃昔日赠与我的茶,以皇帝的名义转赠给她了。”
“那茶有问题!”林月湄一听就明白,随后又担忧道:“你茶既然是你这里出去的,只消一查便明白了,到时候你如何能脱干系?”
苏婉柠笑笑,“那乌茶我也吃了好些的,之后就一直病怏怏的,竹素拿去检验,却硬是验了许久也验不出结果。还是解语无意间瞧见了,方才发现的。即便是太医院的太医查起来,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的。再者那乌茶是皇贵妃给的,即便出事,只要推到她身上去,就行了。”
林月湄点点头,总算是放心了。“苏婉雪一病,皇上必定要为其找一个生母的。”
“这正是姐姐的机会。皇后禁足中,皇贵妃已经有了嘉和公主,而柠儿也有了恭顺和孝公主,眼看这宫中,唯有姐姐最合适。”苏婉柠自信道。
林月湄担忧道:“皇上未必会将天心给了我,到底苏婉雪曾经害过我。”
苏婉柠道:“姐姐不必担忧,此事包在柠儿身上,你只管收拾一番,准备迎接天心便是。”
“你哪来的自信?”林月湄不禁好奇,苏婉柠是人不是神,她如何就如此肯定?
“皇上一直为姐姐失去的孩子而过意不去,想要弥补姐姐,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倘或皇子给了皇后或者是皇贵妃,朝中大臣必定会拥护他为太子,而咱们的皇帝,却丝毫没有打算立太子的意思呢。”苏婉柠笑着道。
林月湄恍然,“你可真真是个水灵的人儿,皇上的心思倒被你摸了个七八分。”
苏婉柠摇头苦笑,不能十分猜中皇上的心思,七八分也是致命的。
二人又用了些点心,说笑了一会子。便有明悦跑来,说皇上晚上来清云宫,请苏婉柠准备着。
“湄姐姐一道去罢。”苏婉柠脸上无喜无悲,眼下她对龙炎帝,已经彻底的死心。即便是他不来清云宫,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自不想见他,又何必白白的插在你们中间。再者我去了,你反而是不好说话了。”
苏婉柠便先行告辞,领着锦荷与明悦走了。
半道上路过崇华宫,就见龙炎帝与镇北王爷才从里头出来。
兄弟二人着君臣正服,皆是面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