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炎帝一路策马到了城门口,就见苏轩昂脚跨高头大马,头前开路。身后是明黄帐顶的马车,两旁是一众的侍卫与衙役。
苏轩昂见皇帝盛装而来,脸上无悲无喜,翻身,下马行礼,“臣苏轩昂恭迎皇上圣安。”
龙炎帝急急下马,不管两道夹道迎接的百姓,示意苏轩昂平身,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柠在何处?”
“柠嫔娘娘,就在身后马车里。”若是以前,苏轩昂看到皇帝如此在乎苏婉柠,定会为她欣慰。可他目睹了昨天的一幕,这个想法,再也不会有了。
龙炎帝并未在苏轩昂的脸上那并不合时宜的表情,急急走到马车前,轻声唤道:“柠儿,真的是你吗?”
近乡情更怯,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假。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可她却没有勇气去掀起那道帘子。
一只玉手挑起帘子,苏婉柠就出现在眼前。
她着一身素白的纱衣,长发柔顺服在肩头,簪戴一朵素白的绢花。腰间又系了一根麻木,脚上的鞋子,亦是白色鞋面。未着胭脂,一脸苍白。
落地后,她看了龙炎帝一眼,随后盈盈跪地,“臣妾苏婉柠,见过陛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锦嬴欣喜地上前将苏婉柠抱在怀里,眼圈红润,深吸一口气,方才道:“朕就知道,你不会离朕而去的。”
苏婉柠勾了勾唇角,算作微笑。只是双眼一片灰暗,毫无生机。
龙炎帝已经被欣喜冲昏了头脑,哪里还曾顾得上留意苏家兄妹的表情,只道她受了委屈,又说了不少安慰的话。只等着官儿的皇撵来了,拥了苏婉柠一同上去。
苏婉柠却在皇撵前盈盈跪下,泣泪道:“臣妾得以安然回宫,仰仗二人之力,请皇上允许臣妾,带她入宫!”
“既是你的救命恩人,便是朕的救命恩人,你且快快说来,朕自有重赏。”锦嬴欣喜,将苏婉柠扶起来。
苏婉柠回头唤了一声,“解语。”
花解语亦是一身素衣从车上下来,来到苏婉柠身边,却只是直直地盯着锦嬴,并未行礼。她虽然在谷底长大,可她师父交于她的亦是不少,自然知道见到皇帝要行大礼。只是缘着林泧寕才将去世,又听闻了苏婉柠在宫中的事情,自然对锦嬴没有好感。
苏婉柠与花解语相处如此久,自然是知道她的性子,“皇上,解语自小与师傅生活在谷底,未曾见过世面,也不懂宫中礼数,还请皇上恕罪。”
说罢,又转头叫花解语,“这是姐姐前头与你提过的皇上,解语,快些跪下行礼。”
花解语不情不愿,却听的龙炎帝道:“不知者不罪,何况她又是你的救命恩人!”言罢,上前摸摸花解语的头。
花解语心性本就比同龄人要大些,又是个直率的人,不喜龙炎帝的很,便凝眉往旁边移去。
锦嬴只当她怕生,并未放在心上,只问道:“你师傅,为何没有与你一道来?”
提及师傅,花解语心中难过,咬牙道:“师傅他,早就被人杀,死了!”
“什么!”锦嬴惊诧。“是被何人杀,死的?”
“就是……”
“皇上,臣妾正要向你禀告。”苏婉柠担心花解语说出些什么话来,上前将她护在怀里,含泪看着龙炎帝,“臣妾掉落下山崖,幸好被解语师傅相救,臣妾在山谷下养好了伤,又得解语师傅相送回来。只是不妨半道上遇到了劫匪,他们丧心病狂夺臣妾,解语的师傅拼死相互,后又幸得林大人相救,这才得以活命回来。”
龙炎帝自是知道苏婉柠这一月是受尽了苦难委屈,当下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只叫官儿下旨,传给了京都的府衙,要他们三日内将京都附近的匪患清剿干净。
遂又问苏婉柠:“你适才说的林大人,是哪个林大人?”
“是大哥哥的侍卫,林泧寕林大人。”苏婉柠强压心中悲痛,“林大人为了救臣妾,挡下了射向臣妾的毒箭,已经不治而亡了。”
“你说林泧寕死了?”锦嬴原想着还要重用林泧寕,哪里想着,这才短短时间,他竟然死了?
龙炎帝转头看向苏轩昂,这才发现他的表情也是不甚欣喜,不得不接受事实。“他的尸首,眼下何处?”
苏轩昂回答道,“因顾念林家二老的心情,微臣并未将死讯公布,还请皇上裁定才是。”
“林家统共就林泧寕一个独子,哪里能经受得了如此巨大的打击!”龙炎帝对林家的情况也了解些,既惋惜林泧寕的去世,又为白发人送黑发人感到痛心。
“还有湄姐姐,她与哥哥的感情向来是要好的。”苏婉柠亦是真情流露。
“回宫再说罢!”锦嬴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庆嫔的性子有些烈,此事要缓缓告诉她才是。”
苏婉柠以花解语怕生为由头,与她同乘了轿子。
一行人心情都非十分的愉快,朝皇宫而去。
入了宫,锦嬴着官儿送苏婉柠二人回清云宫,急急传了苏瀚海等朝内的重臣商议林泧寕之事。
锦荷与立夏明悦等人一早就得了消息,在长街前的野菊堂候着。看见苏婉柠乘坐轿撵而来,三人皆是眼圈泛红,掩唇落泪。
苏婉柠忙叫落轿,三人便迎了上来。
“你们这些小蹄子,才一月零不见,就这样来迎接我的吗?”苏婉柠说着,自己也是红了眼圈。这一月几次在生与死的边界上徘徊,最担心的,莫过于家中几个姨娘与哥哥,再有就是锦荷几人了。倘或自己一朝回不来了,清云宫几个奴才少不得打发到别处去,跟了个好的主子倒也罢了,若是跟了个跋扈的,吃苦受累是在所难免。
再有皇后一直恨自己入骨,哪里有不拿他们出气的理?之所以执意要回宫,除了要替四姐报仇的执念外,也是不忍锦荷等人被自己连累了,白白被人糟蹋。如今,这回宫的目的,又多了一项。
亦或是,与皇后之间的恩怨,又多了一个。
锦荷吸吸鼻子,可眼泪是如何也止不住的。“奴婢这是高兴的很呢!紫霞已经在张罗着吃的了,小姐这一月在外头吃了不少的苦,眼看着如此消瘦了。如今回了宫,必是要好好补补的。”
“我可不是静和,有了吃的就什么都忘了。”苏婉柠笑骂,一一望过去。三人皆是满脸的疲惫,尤其三双眼睛,肿的似核桃,必是没日没夜的哭了。“好了,如今我已经安然回来,都别哭了。”
几人都点点头,明悦眼尖,见了从后头下轿辇的花解语,问道:“小主,这位姑娘是?”
苏婉柠拉过花解语,道:“此番我能回宫,解语功不可没。眼下她已经无处可去,我已经求了皇上安置在清云宫,你们吩咐下去,不得怠慢了。”
三人齐齐应声,锦荷更是朝花解语跪下,道:“姑娘救了我家小姐,就是锦荷的救命恩人,请受锦荷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