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张记外的后巷。
司少钦一手撑着墙，另一手握着方然的手腕，膝盖抵着她的腿侧，把她整个人虚抵在墙上。月色下，他杏眼沉沉，英俊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柔和的脸部线条被昏暗的路灯切割成坚毅冷峻的线条。
方然大概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认真的样子，歪了歪头，向后一倒软软靠在墙上，眼神迷离又无辜：“司大明星把我拉出来想干嘛？不会是吃醋了吧。”
呵，炮友还吃什么醋。
司少钦没说话，放开她的手腕，缓缓攀上她的下颌，用了点力道捏住。
深沉漆黑的眼眸深深盯着她的。
“你不是西宁高中的人，怪人社的方然也不是你，所以，你是谁？”
学弟找到这个华点以后，他以为是毕业册弄错了，找人又仔细查了一下，因为不是什么很难查的资料，对方很快就给他发了过来。
西宁高中确实有过一个叫方然的人，这个人也的确是怪人社的人物，所以他们都是听过彼此名号，但并不认识。资料里显示，那个方然在高一后就转学出国，所以没拍过毕业册，现在人还在美国工作，而且已经改名为玛丽方，是享誉他美的科研人士了。
那人照片里和这个方然长得完全不一样，所以，这个方然又是谁呢？
刚刚在同学会上，她坐到何月那一桌时介绍自己是实验班的，那一桌没有实验班的人，那几个男的见色起意完全不会多想，也就是说，那同学会上没人真的和她认识。
方然目光里噙着一点笑意，身子站直了倾向他，双手去抱他的脖子，懒洋洋地说：“啊，被你发现了，所以……你想怎么样呢。”
司少钦被问住了。
他不知道方然装作他们的同学接近他们几个有什么目的，但她确实没做什么，甚至还把自己的公寓几近免费地租给他们。
方然踮起脚尖用唇若有似无地碰了下他的耳垂，低声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不如，你就当，我是为了勾引你吧。”
司少钦侧头去看她，她也回看过来，空气中隐约泛着火花似的。
这情况下再继续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已经从他的衬衫下摆探了进去，指间在他腰腹上轻轻打圈圈，配上那双明艳的眼睛，让他心痒得要命。
司少钦屏住呼吸，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色令智昏的一天。
……
回家后，乔思亢奋了一晚上，脑子里晕乎乎的一直回想那个吻，痛感和柔软的触感都很清晰，是心动到大脑快要爆炸的程度。
她翻来覆去一晚上，半夜三天神经似的爬起来，摸出手机想找人说话，但看了一圈，发现她确实没什么朋友。
厚着脸皮把同样的消息发给了沈欣和方然，她现在就是想倾诉，极其想倾诉：求助，怎么办，我好像招惹了一个我不该招惹的人。
很震撼，半夜三点，方然居然秒回。
“你谈恋爱了？恭喜啊。”
乔思：不是，还没谈，而且我有点难言之隐。
方然：……你这会让我想到一些比较不太健康的东西上，喜欢就谈呗，有什么好顾虑的。
乔思：不是那个意思，方然你脑子里整天都是什么废料！总之就是……我有隐疾，跟他谈恋爱就是害了他，我们没结果。
方然听出来了：他跟你表白了？
乔思：没有，他说不喜欢我……总之就是，有点暧昧的接触你懂吧，我怕再发展下去就没办法收拾了。
方然：原来如此，我来捋顺一下，就是骆庭川说不喜欢你，但还对你有亲亲抱抱之类的亲密举动了，你很喜欢他，但你有“隐疾”，所以你觉得你两比起谈恋爱，做一对炮友更合适。
乔思大惊失色：我没有，我不是！什么玩意儿都！等下，我没说是骆庭川啊！
方然发了条语音过来，点开听得到低低的笑意：“听我的乔思，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别退缩，什么客观因素导致没有未来的话都是放屁，因为什么客观因素都没有你的幸福来得重要。”
方然的意思她懂，人的一生太短暂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不去争取看得到的东西，那真的挺对不起自己的。
但她的客观因素实在有点难以启齿，高中时因为不想失去骆庭川她逃了，这一次她就像一只快被温水煮透的青蛙，濒死之际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刘医生之前给她开的药也吃完了，她感受不到任何作用。
脑海里都是骆庭川说着“我可以要一个奖励吗”的画面，他太干净了，好像初尝人事的少年，从高中到现在没怎么变过，她甚至会觉得伤害他是罪过。今天在张记的一切让她更加确定了，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她还是最希望他能得到更好的幸福。
乔思回过神来，忽然想到点什么，问方然：你怎么半夜三点还能秒回我？你跟司少钦去哪儿了？
方然彻底没再回复她。
……
第二天起床时，沈欣给她回复了消息，不过好像直接无视了乔思昨晚问的事，而是提醒她周五之前销假来参加候补名额的考核，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乔思倒在床上不想起来，点开同学群，发现居然有几千条信息，源头是何月在群里发了道歉信，把当年她造谣乔思的那些事一清二楚的说了，并给她郑重的道了歉。
何月在学校一直是受所有人拥簇的大小姐，在学校里永远是鼻孔看人的形象，何曾那么公开给人低头过。
不过比起何月低头，让她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骆庭川才对，他才是那个突然下凡了的，竟会因为何月羞辱她而生气，回想高中时候，她说一百句话，他能应一句就不错了。
更别说去注意别人的存在。
乔思怎么会生出了一种，她的男孩长大了的感觉，太奇妙了。
她望着天花板想到这一切，胸腔里那股压抑的雾气好像散开了，原本觉得很堵的心情现在很畅快，身心都轻盈盈的，她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小跑到客厅拿起骆庭川送她的琴。
这是她头一次那么想拉琴，想快乐地拉琴。
她高中时其实创作过一些曲子，后来都半途而废了，再后来挣扎着生活，再也没有无忧无虑地享受过创作曲子的日子，但今天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冲动。
她以前觉得自己的人生里值得快乐的事情很少，但最近不一样。
想到骆庭川，她整个人都是亢奋的，一颗心根本落不回地上了。
原来大师们常说的缪斯女神，就是这样的。
畅快淋漓地拉了一下午，乔思把刚刚想到的曲子都记录在本子上，过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报名了那个电影配乐的活动，活动半个月就能出结果，如果不能成功，她打算先和陈新礼打欠条，总能还清的。
反正就是，心情很好，觉得一切都很有希望。
她窝在沙发里傻笑，而后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段消息，是方然。
“忘了告诉你，我中了笔大奖，现在钱多得用不完，之前你的押金和房租我用来做了点小小的投资，虽然金额不多，但赚还是赚了点的，我刚刚已经取出来转给你了。”
刚看完消息银行就发来了短信，入账了一笔钱。
乔思一愣，打了个问号过去：你中什么大奖了？
方然：就刮了个彩票，余生无忧那种哈哈。
乔思懵逼了，搞不清楚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乔思现在的确很需要钱，方然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的活菩萨，她眼泪汪汪：我不好意思要，怎么能白住你的房子。
方然：我没几个朋友，严格来说关系好的女孩子也就你一个，别见外，我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人陪我住就够了，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好感人，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等有钱的圣人！乔思在丧失理智之前立刻爬起来手写了张欠条拍照发过去：那算我欠你的吧，我也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然后还附带了一个狗狗抱着小猫哇哇大哭的图片。
方然回过来一个拍拍狗狗脑袋的表情包。
有朋友真好，她上学时候怎么就没体会过，她以后一定要对她的朋友们很好很好，乔思想。
同一时间，川流映画此刻热闹非凡。
邓媛和安魏夫妇来川流做客，顺便洽谈接下来与川流的合作。
川流映画在年轻人这块的商业化营销一直做得很不错，旗下几个签约的乐师通过营销在微博上的粉丝体量和娱乐圈的流量已经没有太多区别，让古典音乐在年轻人的视野里获得了更大的关注度，业务范围从乐团到影视作品后期配乐都有涉足。
安氏是老牌的古典音乐经纪公司，一直以来也有意将古典音乐的影响力扩大化，虽然家底雄厚，但涉及到主流市场的流量转化这块一直是短板。
安魏跟骆庭川谈过很多次，想收购川流。
近来安氏和川流一直有意接触，骆庭川其实是清楚安魏的意思的。
川流做得再好，规模也并不大，安魏有这个想法很正常，资本的市场，做不过你那就用另一种方式打赢你，那就是收购。
办公室内，骆庭川坐在沙发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静静地听着安氏夫妇的计划。
安魏：“有了安氏的扶持，川流也能更好的发展，这是对我们双方都很有利的事，你觉得呢，骆先生？”
沉默了一会儿，骆庭川敲击扶手的节奏一停，抬起沉沉黑眸，却是望向邓媛，礼貌地笑问：“邓媛老师，您觉得呢？”
邓媛一直没说话，此刻被他问到了，只是笑了笑，温婉地看向自己的先生，“我很赞同我先生的意思，还望骆先生好好考虑一下。”
骆庭川垂落眼眸，沉思了半秒，问：“我可以单独和邓媛老师聊一下吗？”
邓媛一愣，还是点了点头，让安魏先出去了。
办公室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骆庭川淡淡笑了下，先开口了：“邓媛老师，我们公司有一位准备力捧的大提琴手名叫乔思，您上次考核的时候见过她，不知道您对这个女孩有没有什么想法。”
邓媛仿佛已经猜到他想说些什么，眼神平静，很直接的回复他：“乔思，是我和前夫的女儿，你是想问这个吗？”
骆庭川不置可否。
邓媛已经猜到骆庭川知道她和乔思的关系了，反过来，她下意识猜测着乔思和这位ceo的关系，是亲密到什么程度，才会连这个都告诉他。
“所以，你和乔思又是什么关系？小羽上次已经告诉过我你和她不来电，是因为乔思吗？”
骆庭川微微侧头看向窗外，明亮的眼眸里仿佛有一颗清晨初生的树，把朝阳分割成碎光，去盛满朝露，他平淡承认：“是。”
“我可以同意给你们想要的一切，川流和我拥有的所有，只要你们想要，都可以。”他从晨曦中回眸，“我只有一个条件。”
邓媛看向他。
“请对乔思好一点。”
邓媛沉默了几秒，却是摇头，“那段过去对我来说太沉重了，包括乔思，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理解，因为我只是，想逃离那段过去，而且她现在很好不是吗？如果你说的好一点是指钱的话，当然……”
“是指，请您继续做她的母亲。”骆庭川打断她，一字一句道，“我认识乔思的时候，才十几岁。我和她很像，我们的身上都带着原生家庭抹不去的烙印，但乔思很坚强，她一直很保护我，把我从黑暗的地方拉出来，但乔思自己没有，她一直在等着您回家，是靠着这个信念才走到现在。”
他笑了笑，“其实我也很想和我的父母说，如果觉得我是负担，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世上？既然选择把我带来了，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道义，都不应该抛弃我，不是吗？”
邓媛抿着唇，脸色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平静。
日光从窗外洒进来，笼罩在骆庭川清瘦挺拔的身上，“所以，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只有这一个条件，请您对乔思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