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然没动，悠悠望着司少钦。
司少钦缓缓靠近她，脑袋一点一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一歪头倒在了她肩上。
方然扶着他：“……不会喝酒就早说，不是才两瓶啤酒吗。”
司少钦在她耳边嘟囔：“不对劲，你真的不对劲……”
你全家都不对劲。方然叹了口气，用劲儿把他扶起来，好在司少钦很轻，她看了眼房间的距离抱着他挪过去。司少钦喝醉了并不安分，歪歪扭扭走了两步，“啪嗒”一声掉了什么东西在地上。
方然低头去捡，月光下，看清楚他掉的东西，她顿住。
那是一个金属质地的，兔子发卡。
……
那天以后，骆庭川便出差消失了，没带任何助理，连刘律师都没带，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在，乔思自然也没有什么工作，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和乐团老师练琴。乐团老师说，骆庭川走之前特意嘱咐过老师给乔思排培训课。
理由是，她实在是拉得太差了，很影响公司形象。
乔思已经想象到他那个很欠的语气了。不过乔思不在意，反而很感激他，每天沉浸在练琴中她可以忘记很多事。而且很神奇的是，他居然真的每天晚上都给她发消息报备，虽然内容及其简单。
晚上十点，骆庭川的消息会准时进来——
【还在B市，不回家。】
乔思抱着手机玩打击乐的游戏，看到消息沉默了一下，也礼貌性的回复：【好的，我今天在公司练琴，已经到家了。】
对面迅速回过来：【家里还有谁？】
乔思边打字边走到客厅倒水喝，正巧碰上司少钦也从楼上下来进厨房找东西吃，见了乔思，他懒洋洋的揉揉眼睛，低头凑近她：“思思，冰箱里有蛋糕，吃完记得给我打分。”
“哦……谢谢，我一会儿吃。”
这是司少钦最近的固定日常，他每天都会带不同的甜品和蛋糕回家，然后逼着乔思吃，吃完再逼着她打分，她要是觉得不好吃，那第二天他就会带回改良版，周而复始。
乔思记得他之前在餐厅做甜品师的，猜测他最近又在哪个餐厅工作了，反正就是一副绝对不回娱乐圈的样子，她也有点担忧，虽然他的甜品真的很绝，但最近肚子长肉的速度实在过快了……
得到乖巧的答复，司少钦回身拿了牛奶满意的离开厨房。
乔思摸着肚子上的肉，想起还没回复骆庭川，拿起手机打字过去：【司少钦在家，方然有事晚回。】
骆庭川又是秒回：【离他远点。】
“……”
她知道骆庭川和司少钦不对付，但不至于还要逼着自己的助理站队这么幼稚吧……乔思想了想，嗯，他就是这种人。
她没回复，但很快骆庭川又发来一条：【我还有点事，过两天会回家。】
乔思心下一动，这条有种在让她别担心的感觉。
应该是她多想了，她回复过去：【好的。】
和骆庭川报完备，乔民生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有空回家一趟。
乔思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再三追问下，乔民生才支支吾吾说弟弟妹妹过生日，而且过段时间上学了，让乔思回去吃个饭。
乔思明白了，大概是家里缺钱了。本来上次打电话回家，乔民生说把她的房间给租出去以后她就不太想回去，连电话也打得少，而且阿姨应该也不太喜欢她回去，她不喜欢待在那么尴尬的环境里。
“我不回了，弟弟妹妹的红包我给你打卡上吧。”乔思打算回绝掉。
乔民生那边顿了几秒，沉闷的声音里有些不好意思：“傻女儿，其实爸爸是想跟你说，上次带弟弟去医院遇到了谢医生，谢医生问你近况，我想着你那个病也挺多年没去看医生了，就跟谢医生约了个时间想带你去看看……”
他指的是乔思性单恋的病。
本来没那么严重的，但刚发现那年发生了点乌龙，乔民生就带她去了医院，谢医生就是当时帮她看病的心理医生，但当时家里困难，心理医生在乔思的生活环境里来说是个很奢侈的代名词，她去看了三四次就没再去过了。
不过谢医生是个好人，后来还免费给她看过几次，到她上大学以后就再也没联系过谢医生了，没想到谢医生还记得她。
“你现在还会犯病吗？有没有交男朋友……”乔民生试探着问。
乔思：“现在好多了，老爸你别问那么多了。”
其实完全没进展，这些年来她也试图努力过，想到骆庭川控诉她当年给他留下的阴影，她觉得也许不应该再拖了，再看一下医生试试。
“你跟谢医生约了什么时间？”
乔民生听到她同意了，也明显开心起来：“就这个周六吧，谢医生自己开的诊所就在家附近不远，你回来吃个饭可以直接过去。”
“好。”
挂了电话，乔思倒在床上。
自从进了川流映画稳定下来后，她莫名少了很多过去那种漂泊的感觉。也不再需要总是获取爱意来支撑内心的空虚，以前她很焦虑，脑子里总有股力量让她不断不断寻找暧昧的对象填满时间，希望可以治愈这个病，颇有点饮鸩止渴的意味。
再见到骆庭川以后，她忙得没什么时间，几乎已经没有过那些念头。
她其实很想，彻底好起来。
那天以后，骆庭川一直待在B市没回来，她每天练琴上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六。
乔思在车站附近买了些水果和点心，又在便利店拿了个红包给弟弟妹妹包了钱，才转身上了车。她家在离市区半个多小时车程的城区，再过去一些就快到B市了，距离挺远。
她上了车就闭眼开始睡觉，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终点站，下车时看到乔民生正在出口那等她。
乔思很久没回家了，和上一次见，乔民生看起来又苍老了不少。
乔民生接过她的包，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很是开心：“怎么瘦了那么多，走，回家老爸给你做红烧肉。”
乔思笑了笑，眼睛落到乔民生的外套上，看到袖口的线都已经开了，衣服下摆也磨得有点不像样子。她有点心酸，拉住乔民生的手臂：“老爸，你陪我先去买点东西。”
乔思拉着乔民生进了附近的商场，说是要给弟弟妹妹还有阿姨买点东西，顺便也给乔民生买了几套衣服，给弟弟妹妹买了书和玩具，给阿姨买了护肤品。
最后回到家，阿姨见他们父女两大包小包的拎着回去，脸色自然好了许多。而且，乔思知道弟弟妹妹上学需要钱，主动承担了一部分，阿姨拉着她亲热得不行。
吃饭的时候气氛还算和谐，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然后忙着喂弟弟妹妹吃饭。
乔民生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她碗里：“思思，等你病好多了，就该想想人生大事了。”
听到这话，乔思敏锐的抬起眼：“嗯，什么大事？”
只见乔民生和阿姨对视了一眼，阿姨帮腔开了口：“你还记得高中时候和你很好的那个哥哥吗？就陈家的儿子，陈新礼。”
“……记得。”乔思垂下眼，“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搬走了。”
阿姨：“是，不过前些日子陈家老两口打算搬回来养老了，前两天见了一面，听说他们家儿子现在是大工程师了，而且正巧了，人家还是单身，下次你有时间，回来见见？”
原来是想撮合他们。
乔思低眉喝了口水：“不了，我最近都还挺忙的。”
乔民生小心翼翼的开口：“你高中时候不是和那个哥哥挺熟的吗？要不见一面试试吧。”
“老爸。”乔思收起笑容，“你也知道我病没好，你要是硬拉我去相亲，那就是浪费别人的时间，你跟陈家说过我病的情况吗？”
乔民生：“还没有，爸是心想你这个病也不是那么严重，而且你也到了年龄了，对方条件不错，爸是真的希望你幸福，总是一个人飘在外面，爸不放心。”
阿姨剥了个橘子放她面前，温言温语的劝她：“上次陈家回来的时候，那小伙子帮了咱家不少忙，而且又一表人才的，现在这种条件的男孩上哪里找，思思你好好考虑一下，先见了面再慢慢告诉人家也不迟的。”
乔思觉得脑袋疼，他们根本不知道当年她和陈新礼发生了什么事，再去见陈新礼只会让她尴尬爆炸。
“再说吧。”她敷衍了两句，好在乔民生也没再继续勉强。
吃完了饭乔民生送她去谢医生的诊所。
诊所开在很漂亮的一个文创园里，她和谢医生也有几年没见了，印象里谢医生是个很漂亮干练的御姐，再次见到，她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长卷发变成了短发，戴了银边眼镜，气质越发精致利落，让她想起了方然。
同是心理学领域的佼佼者，也都是利落的大美人。
“你长大了，变漂亮了不少。”谢医生微微一笑，“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女孩呢。”
“您也是，恭喜您开诊所了。”
“谢谢，坐吧。”谢医生示意她坐沙发上，给她倒了杯茶，随意的寒暄做了这场治疗的开场白，“你最近几年怎么样？有没有试着恋爱？”
乔思：“老样子，尝试过挺多次的，但是都没能更进一步。”
当年谢医生建议她多尝试恋爱来适应，但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谢医生似乎还记得当年他们的那些谈话，很直接的问道：“你母亲这些年来也没有联系过你？”
乔思摇头：“没有。”
“那你呢，有没有试着去找她？”
“没有。”没有理由去找，说到底当年，是邓媛不要她了。
谢医生扶了扶眼镜，当年她把乔思得性单恋的原因归结于小时候和母亲生活的那段时间的后果，缺少爱，所以渴求爱，但在爱这个事上，内心极度没有安全感。
渴求，更害怕得到了会失去。
给乔思最后一次看诊的时候，她是建议乔思去寻找母亲修复关系的，但现在看来，乔思自己也比较抗拒。
“了解了。那么，你这些年来，有没有遇到过特别喜欢的人？我记得你高中时候提到过一个男孩。”
乔思的脑海里闪过骆庭川的名字。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她能回想起来的上一次，就是高中时候和骆庭川告白了。
那时候，的确，很喜欢他。
但最后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她已经都忘记了。
她摇摇头：“遇到过有好感的，但特别喜欢的，没有。”
谢医生笑了笑：“高中时候那个男孩呢，你们没有再联系了吗？”
乔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有。不过他现在并不喜欢我，而且……”而且对于骆庭川，她当年是真的用了很久才忘了他。
再继续喜欢他，指不定又会怎么害了他，所以算了。
谁都可以，但骆庭川就算了。
谢医生大概听明白了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还是劝她道：“如果再见到那个特别喜欢的人，我还是建议你，去试试看，然后不要害怕。”
谢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不会有人再抛弃你的。”
乔思垂眸，唇角勉强扯了个弧度。
这次会诊没有聊太久，谢医生了解了下她的近况，然后加了她的微信，让乔思有什么问题就及时联系她，情绪不要自己憋着处理，乔思应了下来。
谢过谢医生之后，乔思离开了诊所。
进入初秋，气候转凉，雨季也随之而来，星星点点的雨滴落到脸上，乔思才从神游中惊醒过来。
乔民生本来说让她结束了打电话给他的，但一看下雨，乔思还是决定自己打车回家了。文创园离她家不太远，附近就是个商场，很容易打车。
雨滴落下得越来越快，她跑到便利店门口想躲一躲。
刚刚站定，手机就传来了震动。
她拿出来看到屏幕熟悉的名字，果然是非常准时的十点报备。
骆庭川：【今天还在B市，见一个指挥家教授，记得锁门。】
乔思笑了下，低头准备回复。
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响了响，身旁传来一个沉静的声音，喊她：“思思？”
乔思抬起头，一愣。
“陈……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