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台上回来，一路只有树间的鸟语相伴，所有的花家弟子都集中在了另一边惭思悔过。
江玉楼只觉得自己掌心中的纸片人安静得很，他低垂着眼，手指轻轻的揉了揉纸片人的脑袋，对方的两只小手忽然抱住了他的指尖。
“云氏之事，莫要放在心上，辛苦你了。”
慕灵的心情说不出的压抑，但她知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云氏害了那么多无辜性命，天理自是不能再容她。
可是她最后的诅咒，却让慕灵的心中不安极了。
若被诅咒的人是自己，她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可她所爱之人却背负着这样的恨意，慕灵开始变得迷信起来，她无法想象那个万一，她希望他的一生都那般平平顺顺，像过去的江家少主一样站在阳光下。
这才是他本该有的命运。
“在想什么？为何……之前你事先离开了？”
慕灵没有想到江玉楼居然注意到了这件事，还特地问她。
难道自己能告诉他，从前的她胆大包天自不量力的撩他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可如今她却越发的害怕，因为慕想容的名声给他带来的种种污点。
她不愿意听见任何诋毁他的话，哪怕她走到哪里都背负着骂名，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却唯独见不得任何一个人说他的不是。
潜意识里，她是认同的江怀尘的话，全是因为遇见了她，这一切才变得这般难以挽回。
可慕灵又发现自己自私得很，因为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会粘着他。
也许是因为江玉楼的目光太过直接，慕灵哪怕现在只是张小小的纸片人，还是有种要被他看穿心事的错觉。
纸片人当即飞了起来，像往常那样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口，随后竟钻进了江玉楼的衣襟里，调皮的挠着痒痒。
只见那洁白的衣衫内鼓起了一个小包，一会儿钻到左边，一会儿钻到右边，江玉楼隐忍着笑意，可表情还是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这不安分的小人儿。
“别闹。”
“璧伦。”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江玉楼目光一闪，抬起眼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江怀尘以及几名江家弟子。
江怀尘轻轻瞥了一眼四周，确定慕灵不在便走上前来。
“花家之事我已听说，这次你做得很好，欧阳家主也来了，诚心向我们表示感谢，一会儿叔父去与各位仙友商量后续之事，之后你便与我们回苍翠山庄。”
江玉楼怀中的慕灵仔细的听着，始终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
这是几个意思？江怀尘是故意吧？别以为这样，江大美人就会忘记她！
“花家一事，皆是灵儿的功劳。”
江玉楼察觉到江怀尘对慕灵只字不提，当即淡淡的开了口，却听对方冷哼一声，可察觉到自家少主那微微一变的眼色，江怀尘才咳嗽了下轻描淡写的丢了一句。
“她不闯祸就该谢天谢地了。”
此时的慕灵在江玉楼的衣襟里盘腿一坐双手环胸一副十分不服气的样子，偏见！江怀尘这老儿就是见不得她好，看她回苍翠山庄以后怎么拔他胡子！
“三长老，许久不见。”
不远处，被几名女婢簇拥着的尊贵妇人款款而来，江怀尘回头一看，众人当即礼数周到的朝着欧阳夫人颔首示意。
“二夫人别来无恙。”
听闻这次二夫人刚产女，体力虚弱正在休养，怎么就出来了？
欧阳夫人被婢女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怀中还抱着那已经熟睡了的女婴，眼中尽显慈母的柔色。
“知道三长老来了花家，我怕再不过来亲口跟江少主以及慕姑娘道声谢，就没有机会了。”
慕姑娘？
江怀尘眉头一蹙，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欧阳夫人看向江玉楼的方向，“怎么不见慕姑娘？这次多亏了慕姑娘，恐怕我们母女二人不会这般容易就脱险。”
江怀尘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不自觉的望向江玉楼，便也没有过多言语。
这时，一张小小的纸片从江玉楼的怀中钻了出来，灵活无比的爬上他的肩头坐下，大大方方的朝着欧阳夫人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对方面上一喜，抱着孩子靠了过去。
“原来慕姑娘在这里，不然，本夫人还得再跑一趟了。看来传闻果不可信，慕姑娘机智勇敢只身潜入花家又能全身而退，这份能耐，哪怕我们欧阳家的男子也望尘莫及。”
只听欧阳夫人将慕灵夸得跟朵花似的，高帽一顶接着一顶，仿佛是故意说给江怀尘听的。
气氛越发尴尬古怪，可欧阳夫人却好像没有察觉到。
“江少主好福气，这么好的姑娘可别错过了，等他日成亲之时，本夫人以及欧阳家的众人一定到场，并为二位送上一份大礼。”
“……”江怀尘的眉头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连欧阳家的二夫人都被慕想容迷惑了心智，那妖女真有这么好吗？
就算这次她是功臣，那也只是运气好罢了。
“多谢夫人。”
江玉楼难得露出了一丝浅笑，二夫人心思剔透，这次来真的是为灵儿说话的，也是想提点提点叔父。
纸片人更是高兴得飞了起来，直接落在了二夫人的肩头。
江怀尘刚想出口呵斥一声无礼，就听二夫人笑着开了口。
“慕姑娘若有时间，可能去欧阳家玩几日？真想与慕姑娘促膝长谈，听听姑娘的奇闻趣事，也希望我这女儿将来能像慕姑娘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像、像慕想容一样？
江怀尘的嘴角微微一僵，二夫人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慕想容这样的女子一个就够叫人头疼的了！
“待成亲之后，璧伦定会带着灵儿上门拜访。”
江玉楼轻声开了口，随后微微一抬手，慕灵就乖巧的飞回了他的掌中。
二夫人忍不住笑了笑，她确实没有想到，那个清心寡欲高高在上的江家少主，居然真的能为一名女子动心至此，而且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着实叫人吃惊。
但，也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