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尘暗道不好，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灭魔塔顶，原本被铁链牢牢束缚住的江怀贤闭着眼，猛地睁开双瞳望向某个方向。
他分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朝自己的方向快速逼近，最后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烈的晃动，眼前坚硬如铁的石墙瞬间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那熟悉的气息伴随着一股令人心慌的黑色烟雾，柔软的发丝顺着冰寒彻骨的夜风拂过他的脸颊。
江怀贤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月色下那被拉得无比修长的黑色身影，对上红色瞳眸，他只觉得似有一双无形的手立刻掐住了他的喉颈，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被炸开的墙壁后，只见数道红色迎面而来，江玉楼只是轻轻一抬手，笔直袭来的光束竟瞬间调转了方向，撞向了最底层捆着灭魔剑的地方。
嗡嗡嗡——
一股仿佛沉寂了数百年的低鸣声瞬间响起，江怀贤只觉得捆着自己手脚的铁链从下往上，渐渐裂开了缝隙。
“璧伦，你……”
随后又是一声巨响，底下的灭魔剑应声而上，冲破了层层阻隔，随后猛地贯穿了地面，悬浮在江怀贤与江玉楼之间，泛着幽红诡异的光。
此时困住江怀贤的铁索已经碎成了灰烬掉落在地，原本重如千金的身躯，得到了二十年来的第一次解放。
可他却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虚跪于江玉楼的面前，感受着那股前所未有的威压。
“二叔，跟我走。”
平静无波的声音从头顶上想起，这一望，江怀贤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这一刻的江怀贤好像老了许多，他的眼眶通红，带着无尽的痛心，“你……”
多想说一句你怎么能变成这幅模样！可他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不是江玉楼的错。
“璧伦，住手！”
赶来的江怀尘等人心中大骇，几位长老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莫非，江玉楼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灭魔塔？
灭魔塔是一道存留许久的封印，任何人都别想破坏它一分一毫，就连江玉楼也不行！
可方才，他试探了这降魔阵的威力之后，便利用了它的攻击，再加上他如今的修为，以最激烈的一击便破坏了灭魔塔的封印。
如今，这已然成了一座最普通而又破败的石塔。
而一直被镇压在底下的灭魔剑也得到了自由，如今，选择了江玉楼，这个解放了它的男子。
红色的强光如同呼唤一般时闪时灭，江玉楼缓缓抬起手，指尖刚要碰触到灭魔剑，江怀贤一声大喊。
“不可以！它会迷惑人心，如今的你……”
如今的你已经入魔，根本抵挡不了它的魔气，很有可能跟灭魔剑融为一体。
然而，江怀贤却也明白，江玉楼根本不会听他的。
“如今的我，没什么可怕的。”
那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这一瞬间，江玉楼已经握住了灭魔剑，红光瞬间消失，那霸道的气息也立刻涌入了江玉楼的体内卷起一阵狂风。
这一幕落在江怀尘以及几位长老的眼中，他们个个瞪大了双眼，不知事到如今，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江怀尘僵在了那儿，他的脸色铁青，似乎想要做最后的挣扎，慢慢抬起了颤抖的手，打算再催动一次降魔阵。
然而，江玉楼竟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就那样轻轻举着灭魔剑往后一挥。
一道巨大的风刃飞出，底下的众人只见那把无形的大刀瞬间将空中的降魔阵斩成了两半。
噗——
几位长老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的落在了地上。
“叔父，本想为江家留着这阵法，为何如此执着。”
江玉楼轻轻看了江怀尘一眼，对方的表情说不出的难看。
他也知道这阵法是江家最后的武器？可他还是……
“二叔，你还是不愿离开？”
江玉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对方缓缓闭上了眼。
“若要离开，我早就……何必等到今日？”
如果是二十年前，有人给他这么一个机会，他兴许真的会抛下一切，可如今江家已经变成这幅局面，连江玉楼也成了这般样子。
他该如何……
“你留下来，几位叔父，也容你不得。”
“……”
江怀贤抬眼看着江玉楼此刻的表情，他如同变了一个人般，似是对江怀尘彻底的失去了信任和希望。
呵呵，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们在做什么？要上去阻止他，或许，他是想带璧伦离开！”
几位长老都知道江怀贤此刻已经恢复了自由，他们困了他二十年，肯定对江家恨之入骨，还不知道会怂恿璧伦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此时众人俨然把江怀贤妖魔化了，生怕他离开之后，这两位曾经是江家最引以为傲的天之骄子瞬间成为人间邪魔为祸苍生，到时候，江家何以颜面示世人？
江怀贤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底下众人惊恐忌惮的表情，他无奈的苦笑了一声，缓缓站起了身子。
“璧伦，你走吧，去找那位慕小姐。”
而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江家。
江玉楼眼中微微一动，看着江怀贤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二叔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无数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江玉楼也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既然如此，二叔保重。”
“璧伦！”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那一刹那，江怀贤却是叫住了他。
“你可知道自己这一离开，将面对的是什么？”
这个孩子，一直以来都被世人用无尽崇拜敬畏的眼神瞻仰着，如今这幅模样出现，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毕竟要想铸造一个神圣的形象需要多年的努力，可变成恶人，很可能只需要一瞬间。
“我只在乎一人如何看我。”
“……”
留下这么一句话，江玉楼已然化成了一阵清风，如同黑色的蝴蝶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