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笋的吩咐下,官差们很快就把葬身火海的百姓尸体,摆放在了一块空地上,以供家属认领。
刚刚参与灭火的,不仅有官差和士兵,还有大量的百姓。这些百姓中,自然有遇难者的家属。
看到官兵抬出了尸体,百姓们纷纷涌上前来。没过一会儿,人群中就爆发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灰狮小巷内,除了有流放的钦犯外,当然还住着很多穷苦的百姓。那烧死的百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幸存下来的人越发悲伤。
有的时候,死去的人纵然可怜,但活下来的人背负的东西,往往要更多。
望着哭声震天的百姓们,就是谢笋这样的人,也不免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毕竟眼前的这些人都是他治下的子民。作为父母官一下死了这么多“儿女”,谢笋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不过,伤心过伤心,难过归难过。当务之急,是要统计好死者的身份与数量。有了这个基础,才好向朝廷奏报!
“启禀大人,死亡人数已经统计好了!死者一共有五十四人。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
望着痛哭的人群,一名小吏上前向谢笋禀报道。
听到小吏所言,谢笋叹了一口气哀叹道:“哎!都是苦命的人!等到家属辨明身份后,本府自己出钱,帮助他们安葬!”
见谢笋要自己出钱为死者安葬,不仅是唐师爷,就是那些官差与府衙之中的官吏,都吃惊的看向谢笋。
这位知府老爷的性格,大家是太熟悉了。贪得无厌,一毛不拔说的就是他!
像这样一个铁公鸡,竟然肯出钱为这些百姓安葬?难道是明天的太阳,要从西面出来了?
尽管心里也很奇怪,但唐师爷可是拍马屁的好手!
只见他向着谢笋深施一礼道:“大人宅心仁厚,不愧是百姓们的青天父母官啊!”
谢笋之所以愿意自掏腰包为死去的百姓收敛安葬,并不是良心发现,更不可能是发了慈悲心肠。他这么做,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谢笋知道,这些葬身火海的百姓,都是穷苦之人。幸存下来的那些亲人,自然也很穷。
如果自己不帮助他们,就凭这些人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让死去的亲人好好安葬!
中原人讲究的就是个入土为安。如果连最基本的入殓安葬都做不到,那这些幸存的人搞不好会胡说八道些什么。
毕竟家属也不傻,大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许多人都心知肚明的很!
说到底,这场大火都是府衙的官差造成的。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一旦让这些家伙感觉到绝望,那么这笔烂账都要算到他谢笋的头上!
这个世界上,可以堵住洪水,可以堵住窟窿,但就是人的嘴不可能堵上!
这些家伙若是离开了孟定御夷府,到别的州府去讨生活,胡说八道一通,对他谢笋的名声势必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如今城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究竟会如何追究,谢笋的心里也没有底。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就当是拿钱消灾了!
果然,谢笋说完话,那些因为失去亲人而痛哭的百姓,纷纷跪倒在谢笋的面前,感谢谢笋的恩德!
有人曾经说过,中国的百姓是最容易满足,且最好统治的一群人!
只要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个住的地方。无论统治者向他们如何索取,哪怕是再过分,这些百姓都会找到一个理由,说服自己相信朝廷是好的!
眼前的这些百姓也是如此。他们亲人的死,是官府造成的。而谢笋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而已,但在这些百姓的眼里,谢笋这么做无异于和行善的菩萨一样!
“大人,死者的身份都统计完了!这是死难者名单,还请大人过目!”
接受了百姓们的感谢后,谢笋并没有离开现场。
没过多久,死难者的身份就已经统计完了,由一名小吏将名单呈报给了谢笋。
接过这份名单,谢笋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这一看不要紧,上面的三个名字,却让谢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唐师爷,快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急切的谢笋连忙叫来唐师爷,指着名单上的三个名字,向唐师爷询问道。
顺着谢笋手指的方向看去,唐师爷看过后连忙解释道:“大人,您问的是这三个人啊!
这三个人卑职记得,是今年被流放到此地的钦犯。没想到,她们也被这场大火烧死了!”
唐师爷毕竟不知道王振的要求,他只是记得三个死者的身份以及罪名而已。
得到唐师爷的确认,谢笋的心里一沉,额头上更是沁出了冷汗。
可以说,谢笋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场大火竟然会把张氏,以及两个孩子烧死。这三个人虽然死了,但麻烦却太大了。
首先从王振那边来说。司礼监可是来了死令,要求他谢笋严加看管这三名钦犯。现在好了,谢笋这一严加看管,竟然把三个人“管死了”!
且不说司礼监那边会不会相信,就是真的相信了,会不会追究自己一个玩忽懈怠之责,谢笋自己也不好说!
除了司礼监那边外,谢笋也害怕郭准会报复自己!
毕竟这位国公府长使说的明白,这三个人对他可是十分重要的。
谢笋非但没有答应郭准的请求,让他带走这三个人,反而还让她们死于非命。
这个消息一旦传到郭准的耳朵里,郭准恼羞成怒之下,认定谢笋有罪的话,那他谢笋未来在云南这片地界,也别想好好混下去了!
“快,快!是谁认领的张氏三人的尸体?马上带来见我!”
谢笋越想越怕,情急之下连忙呼唤唐师爷,将认领张氏尸体的人叫来。
很快,唐师爷就带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以及张氏三人的尸体,来到了谢笋的面前。
“大人,就是这个乞丐认出了张氏等人的身份。有什么话,大人尽管问他就好了!”
听到唐师爷所言,谢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乞丐。
见到这乞丐脏兮兮的,年纪也有些大了,谢笋不禁向他问道:“你是张氏和两个孩子的亲属?真是大胆!在本官面前你还敢胡说八道吗?”
那乞丐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见谢笋如此气愤,吓得他立刻跪在了地上!
“大人饶命!小人,小人没有胡说啊!那张氏,确实,确实是小人的朋友啊!”
“朋友?张氏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成为朋友?还有,就算你真的是张氏的朋友,你又凭什么断定,这三具烧焦的尸体,就一定是张氏与两个孩子的?”
正如谢笋所言,火势汹汹,这些尸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就是至亲之人,可能都无法辨认。
一个区区朋友,如何能够这么确定,这三个死者就是张夫人等人?
听到谢笋所言,乞丐并不惊慌,连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事情是这样的!
小人就住在张氏母子的隔壁,平日里看她很辛苦,所以就经常帮点小忙!久而久之,我们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不久前,张氏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急需钱看病。虽然小人也帮她凑了一些,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就不够!
为了活命,张氏当时就拿出一对镯子交给小人,说这一对银镯子是她娘家给的嫁妆。她拜托小人帮她将镯子当掉,换些钱看病抓药!
大人,当时小人曾仔细的观察过这个镯子。这镯子里面雕刻着四个字,张氏曾告诉过小人,这四个字年做‘龙凤呈祥’。大人请看,这镯子肯定是张氏之物啊!”
那乞丐解释完,拿起烧焦尸体的右手,将手腕上的烧的有些发黑的镯子,拿到谢笋的面前。
尽管尸体上散发着浓重的烧焦味道,但谢笋还是忍住恶心想吐的冲动,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尸体手上的银镯。
果然,和这个乞丐说的一样。虽然被大火侵蚀,但镯子内部“龙凤呈祥”四个字,还是清晰可见。如此看来,这个乞丐并没有说谎,这个尸体还真是张氏的。
看到了镯子内侧的字,谢笋这才相信了乞丐所言。
然而,这种信任没维持多久,谢笋就又产生了怀疑!
“不对!你在说谎!大胆的刁民,竟然敢戏弄本官!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吃吃,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来人啊,给本官打!”
刚刚还好好的谢笋,不知道为何就忽然变了脸。
尽管乞丐苦苦求饶,诉说着自己冤枉。但谢笋根本就不予理会,任凭官差取来拿来棍棒,狠狠的打在乞丐的屁股上。
大概打了一盏茶的时间,谢笋这才让官差们住手,蹲在乞丐的面前冷笑道:“哼哼,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
说,你为什么要说谎?还有,是谁指使你说谎?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你仍然不肯说实话,那别怪本官真的不讲情面了!”
尽管受到了威胁,但乞丐还是努力的抬起头,虚弱的向谢笋回道:“大,大人,小人真的,真的没有说谎!大人,大人为何要如此冤枉,冤枉小人啊!”
见乞丐还在嘴硬,谢笋不禁恼羞成怒道:“嘴硬的家伙!你还敢说你没有说谎?
是你说的,张氏生了大病,没钱看病让你当掉了镯子。那么本官问你,这原本应该被当掉的镯子,为何又带在了张氏的手上?你还敢说自己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