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父岑母行动和言语上掩饰的意思太重,落在岑子鹿的眼中,无形便在她的心中催生了不少焦急的意味,而且或许是下意识的直觉,她总觉得两位长辈此时的反常应该和不在场的白屿有着密切的关系。
而事实也是如此——
在岑子鹿着急的追问下,岑父的面色复杂了许多,欲言又止地几次启唇却都没有说出话来。
而岑母则是较为果断,看着女儿因为着急而发白的唇瓣,她咬了咬牙后,到底还是开口说道:“子鹿,你猜的没错,爸爸妈妈确实是有事情瞒着你,但我希望你听完了我的解释后,可以稍微冷静一点……”
“您先说是什么事情!”岑子鹿早已急切不已,听着母亲安慰的话,她上前了一步,下意识地握住了母亲的手,手心全是冷汗。
岑母叹了口气,无奈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在你出门之后,小屿忽然昏倒了,我和你爸爸晚上之所以不在家,也不是出门散步,而是之前一直在医院。”
“您,您说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尽管心中已经做好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准备,但在听见“白屿晕倒”的消息时,岑子鹿依旧觉得脑子像是嗡了一下,便连眼前的景物也像是天旋地转了起来!
她勉强支撑着自己,连忙找回了理智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什么问题,严不严重!”
“你不用担心,情况并不算太严重。”岑母解释道:“我们发现及时,带着小屿去了医院,医生说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压力过大,休息不好,用餐也不准时,这才引起了胃溃疡而暂时失去意识,住院两天观察一下情况,没问题的话,后天也就能出院了。”
“……”
岑子鹿说不出话来。
她听得出,母亲这样尽量轻描淡写的解释,为的不过还是安她的心,让她不要紧张和焦急,但是胃溃疡到晕厥,哪里会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想必在今天昏迷之前,白屿便已经胃疼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之前一直都苦苦忍耐着,而晕倒当下,他的情况也一定不会好。
岑子鹿以前也经历过胃疼,单纯的疼痛就已经很折磨人了,更何况是那么严重的胃溃疡!
于是一时之间,岑子鹿的手脚都几乎酥麻,踉踉跄跄着转身拿起了沙发上的包包,她也准备赶紧从家里出去:“白屿现在是在哪家医院,爸爸妈妈,你们在家里休息,去看看他的情况!”
“可是现在时间已经晚了,你过去的话估计待不了多久医院就要门禁了!”岑父一见女儿着急的样子便连忙说道。
但是岑子鹿根本无暇顾及:“门禁就门禁吧,我今天必须得过去看看,如果时间真的太晚了,那我申请陪床吧,反正医院也有专门的躺椅可以租借!”
岑父:“可是小屿生病,本来是交代了不告诉你的。”
因为担心岑子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白屿在让两位长辈回家的时候,特别请求过,别把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岑子鹿,也因为如此,方才进门被岑子鹿撞见,着急之下,岑父下意识地撒了谎。
要是现在,岑子鹿直接冲去了医院,看望白屿,那他们说溜嘴的事情也自然就被白屿知道了……
但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岑子鹿急地红了眼睛,第一次对父亲生气道:“他要您别告诉我,你怎么就能真的不说呢!他不顾及我的感受,你难道也不顾及我的感受吗!”
岑父噎了一下,有些无言以对:“……”
于是岑子鹿转过了身,继续站在玄关处穿鞋,准备离开。
可就在她的手已经搭上门把,即将出去的时候,岑母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你不要怪你爸爸,我们之所以如此,是今天小屿告诉了我们,他是蓝雨研的儿子。”
“这么大的事情,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妈妈呢?前段时间看你们总不在一起说话,我和你爸爸还以为是你们情侣之间闹了一点不愉快,但没想到……”
真的是造化弄人。
二十多年前,抢了岑子鹿姻缘的女人,二十多年后,生出的孩子却成了岑子鹿的姻缘。
今天下午在医院,当白屿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地说出这些实情时,岑父岑母简直都要吓得坐在地上,后来经过了几个小时的缓冲,他们这才终于稍稍找回了理智,但是现在想想,难以言说的情绪也还是袭上了他们的心间。
而显然是没想到会听见父母说出实情。
岑子鹿原本着急的面色微微一顿,摁在门把上的手,也在一瞬间失去了旋开的力气。
就像是时间被静止了一般,许久后,她才终于转身,看向了眼前的父母,眼眶微红道:“我,我不告诉你们,是不想你们担心,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你是担心我们会反对你和小屿的关系,对不对?”岑母直指岑子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轻声问道。
岑子鹿哽咽着咬了咬唇角,半晌后还是闭着眼,诚实地点了点头。
……
白屿之前担心,她会因为他和蓝雨研的那一层关系,放弃和他之前的所有感情,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一开始,潜意识里,岑子鹿便已经做好了选择。
她是真的喜欢白屿,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和蓝雨研是不是母子,她在情感上,都还是想要和她在一起。
但毕竟,两人之间的这段“姐弟恋”,比较起以往已经是板上钉钉地更为复杂,所以要去解决的麻烦太多,情感纠葛也太多,这段时间冷静期,岑子鹿便一直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妥善地处理。
可或许是她的态度真的给了白屿太多的负面影响。
没想到的是……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挣扎着攥紧了手指,岑子鹿此时不敢抬头去看父母的眼睛。
但是,知女莫若母,岑母怎么会看不出岑子鹿的心思?她叹气道:“你真是,把我和你爸爸想成什么人了?虽然你和小屿现在的关系,是复杂了很多,但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们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岑子鹿蓦地抬起了脑袋,惊讶地问道:“所以您现在不是拦着我,不要让我去找他?”
这样峰回路转的剧情,让她的眼中也多了一些神采。
岑母无奈地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沉声说道:“我当然不是拦着你去找小屿,看见他生病,我和你爸爸也很心疼,但是在你去之前,我是想要提醒你,你想要好见到小屿,应该说什么了吗?”
岑子鹿微微愣了愣:“……”
*
恍惚中,窗外,密集的黑云已经遮住了大半的月光。
或许是因为灌进血管里的点滴有镇定的作用,躺在病床上,已经连续许久被胃疼和心事折磨的白屿,此时竟然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等迷迷糊糊恢复了一些意识时,是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或许是一种下意识的心灵感应。
当这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时,白屿已经蓦地睁开了眼睛,恢复了清醒,与此同时,刺眼的灯光也扎入了他的眼中。
短暂的一阵失焦后,他连忙重新闭上了眼睛,有些难受地轻轻拧了拧,一时之间,便连胃部针扎般的疼痛也再次涌了上来。
于是没忍住地,他轻轻闷哼了一声。
但没想到的是,也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的小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脸颊,低声着急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白屿你稍微等等,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白屿蓦地一愣,没有回答:“……”
而对他的异常没有察觉,在说完方才那句话后,岑子鹿便连忙着急地红着眼睛,准备出门去找能帮忙的医务工作人员来。
可也就在这时,她纤细的手腕已经被一只大手直接握住。
她诧异地僵了僵身子,有些发蒙地回头后,便正好望进了白屿幽深的眼眸中,只是与最初以为会出现的开心状况不同。
此时的白屿,面容有些深沉,便连一双眼睛也是仿若幽潭。
握着她的手腕,他勉强白着脸从床上坐了起来,忽视了胃部不断传来的疼痛,他一字一顿道:“你怎么来了?是岑叔叔和岑阿姨告诉你的吗?”
“对。”
岑子鹿点了点头,此时并不想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她深呼吸道:“白屿,你现在先放开我,我去找医生给你看看,你知道你现在脸都白了吗?”
“……我不放。”白屿沉默了许久,哑声说道,像是在疼的那个人完全不是自己,听着岑子鹿的话,他咬了咬牙道:“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在医院就行了。”
“什么!”岑子鹿彻底生气了:“你是疯了吗!你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回去!”
白屿挪开眼睛道:“我没事。”
岑子鹿:“你有没有事我让医生看过了才会知道!”
白屿:“可是我不希望你在医院,而且,我不想你因为可怜我,做出什么不好的决定。”
两人现在在冷静期,哪怕是现在,白屿也依旧没有忘记,岑子鹿说自己想要一个人静静的话,虽然,冲动上,他真的很想要将岑子鹿留下来,甚至抱着她不再松开,可是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影响她,免得以后,她会后悔。
所以哪怕心里疼痛地已经快要死掉了,但是白屿还是选择了让岑子鹿离开。
而显然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本来还在生气的岑子鹿终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一张漂亮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空气凝滞,窗外夜色仿佛更加沉重,随后,就在白屿苍白着脸,以为喜欢的人要走的时候,没想到的是,一双柔软的唇却忽然贴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