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静谧的天空墨色浓重。
从下午开始,天气便不是很好,潮气密不透风地像是一块雨布,紧紧地笼罩在天地间,仿佛下一刻便能彻底爆发一场大雨。
岑子鹿恍惚中像是睡了很长的时间,可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便是睡着了,她也能隐约感觉出空气里的那一股子湿气。
于是难受的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垂放在身侧的手指,纤长的睫毛更是在空气中微微轻颤,想要睁开眼睛,但胶合的眼皮上就像是压着千斤的重量,叫她完全无法控制。
就像是一时贪睡陷入梦境,努力想要醒来,却怎么也没办法立刻清醒。
渐渐地,岑子鹿开始变得有些着急,几次她都已经快要看见光明却又重新跌入黑暗,就在最后一次,她实在累的想要放弃的时候,没成想的是,一旁“咔嚓”一声!
却是她房间的大门忽然被什么人慢慢推开,随后,沉闷,独属于男人的脚步声也缓缓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
是谁!
至少这绝不是她的父亲!从她八岁懂事后,父亲为了尊重她,就已经不会这样擅自不经允许进入她的房间了。
可既然不是她的父亲,那这个男人会是谁?
一时之间,各种可怕的想法都在岑子鹿的脑子里转了个圈,甚至叫她的后背都被吓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但借着这一股子的恐惧,下一刻,岑子鹿之前使劲都睁不开的眼皮,却在这时猛地撑开!
晦暗不明的屋内,所有的陈设布置立刻映入了她的眼帘,因为房间并没有开灯,所以岑子鹿的眼睛并没有受到什么刺激,而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也终于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清了这个走进她房间里的男人——
是个陌生人,能肯定的是她记忆中根本没有过这个人的出现,但他身形高大,气质清冷,虽只有侧面一半露在他人眼中可以叫她看清,可那绝佳的眉眼还有深邃的轮廓,却依旧可以叫人看出他面目俊朗。
有些奇怪的是,此时,他的手里并不是拿着刀具之类侵入性的武器,而是捧着一个生日蛋糕,放在桌上准备往上面插着的蜡烛上点火。
看的出来,这个男人极为熟悉她的房间布局,哪怕室内没有开灯,黑的几乎叫人看不见,可他也依旧驾轻就熟,并没有踢到或碰到什么东西,露出狼狈。
可越是这样,事情就越发恐怖!
惯犯!
这绝对是个惯犯!
变态!
这也绝对是个变态!
岑子鹿在心中警铃大作地想着,与此同时,她也立刻不着痕迹地将手从被子下伸了出去,就着黑暗无声地拿起了放在床头的卡通闹钟,紧攥在手心预备当做自保的武器。
可也就在这时,男人点燃了蜡烛后,拿着蛋糕慢慢地转向了她——
于是非常成功地,岑子鹿抬头暗搓搓拿闹钟的动作,正好对上了人家转身的视线——
一时之间,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一瞬,房间中,这一刻更是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男人的全脸就像是之前岑子鹿猜测的一样,斯文俊朗,俊美无双,可这样的一张脸,哪怕再好看,烛火在下,光线往上照着,那也跟把手电筒放在下巴一样叫人看着就只想尖叫!
而很显然,对方也没料到岑子鹿会忽然醒来,原本面无表情的男人此时脸上写满了惊讶与不可置信,甚至那漆黑的眸色中,还快速闪过了一些岑子鹿看不真切的情感,只是此时的她都已经无暇顾及!
因为清醒被抓包,所以预料到下一步男人应该就会无情地来伤害自己的岑子鹿,立刻尖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
“救命啊——!”她疯狂地大喊着,只希望这个动静能尽快引来外人的救援,与此同时,她也连忙就着黑暗往屋外跑去。
可因为她的叫喊声,男人也从怔忪中清醒了过来。
下一刻,他白着脸立刻放下了蛋糕,想要过来抓住她:“子鹿……”
“你走开!”
一听自己的名字被这个陌生的男人叫出来,岑子鹿只觉得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但男人还没有放弃:“等等,你听我说,我是——”
“砰!”
话语伴着一声闷响戛然而止!
眼看着男人的手即将碰上自己的手臂,岑子鹿这次想也不想,立刻拿着手里的卡通闹钟挥了过去!
而男人之前也许并没想到岑子鹿拿着卡通闹钟是用来做武器的,措不及防下,他被一击击中,脑袋也跟着蓦地一空,踉跄着摔倒在了一边,于是趁着这个空档,岑子鹿立刻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太,太可怕!
还好她动作快!
岑子鹿在心中下意识地暗暗庆幸着,下一刻跑出房间后,她也连忙向着外面的大门冲去,想要奔出去求救,但没想到——
刚一出门,因为映入眼帘的一张黑白照片,她蓦地愣在了原地!
这一次,不可置信的神情是挂在了她的脸上。
与自己房间没开灯一片漆黑的状况不同,房间外面,客厅灯光明亮清晰,所有的家装布置都可尽收眼底,但其他的东西,此时却都并不是吸引岑子鹿的关键。
令她心跳都慢了半拍的是一张黑白照片,这时就挂在客厅最正中的地方,而如果她眼睛看的没错,并没有出现幻觉的话,那照片上明眸善睐,五官可爱精致的女孩子,就是她自己!
可……黑白照片代表的是什么?全世界恐怕没人会不知道!
但为什么,自己明明好好地活着,代表自己死亡的照片,却被挂在了自己家的客厅里?
要说这是一场恶作剧那未免也太奇怪了!
她的爸爸妈妈呢?为什么这张照片这样明目张胆地被放着却没有人管?!
岑子鹿心头狂跳地站在原地,因为心中顿生的疑云,便连着急准备逃跑的事情都被她暂时忘在了脑后,与此同时,房间中,原本被脑中砸的一阵恍惚的男人,此时也猛地站了起来!
他脚步踉跄地立刻跑到了岑子鹿的身边,这一次,因为没有防备,岑子鹿的手腕被他紧紧地握在了温热的大掌中,皮肤相触间,两人都是说不出的悸动。
而这一次,男人的面容五官都是暴露在了清明的灯光下面——
因为如此,之前漆黑房间中,那种笼罩在他身上恐怖邪祟的感觉被驱散了大半,而仔细瞧着男人的面部轮廓,不知怎么,前几分钟明明还觉得完全陌生的人,此时竟然有了一两分熟悉的感觉。
而醒来后遭遇到的一切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叫岑子鹿的脑子彻底地变成了一片空白。
于是这一瞬间,她难得地忘记了挣扎,只怔怔地站在原地,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现在抓着她的人。
也就在这时,男人深邃的眼眸划过了层层波澜,就像是有人往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小小的石头。
波光粼粼的水纹一点点扩散开来,而下一刻,他也终于开了口,看着岑子鹿喊出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被含在喉咙的称呼:“子鹿姐姐……”
岑子鹿:“???”
喵喵喵?
*
要说中国话真是博大精深……
一个男人如果叫你子鹿,那会显得十分亲近友好,一个男孩,如果叫你子鹿姐姐,那就会显得非常尊重礼貌,但是!
要是一个看着明明就比你大很多的男人,喊你子鹿姐姐,那就会显得……
非常欠收拾!
当下,在怔忪了几秒钟后,岑子鹿便是这样的想法,甚至连原来遇上坏人想要逃跑的想法也先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她生气地瞪圆了眼睛,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克制力,岑子鹿才勉强忍住了没让自己一拳打上这个男人的脸颊;“在我好好说话前你最好见好就收……”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叫谁姐姐?我今年25,你今年几岁?”
虽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模样不错,年龄看着也不至于太大,可是,与25岁的岑子鹿相比,他很明显要成熟稳重许多,至少在她猜测,眼前的人没有30也有28。
反正怎么都不会是叫自己姐姐的年纪。
但听着她的话,男人却没有立刻说话。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他漆黑的眸色出现了一些快速的变化,便连下颚深沉的线条也微微收紧。
许久后,他才终于抬起了眼眸,直直地望向了岑子鹿,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白屿。”
岑子鹿默然了:“……你和我说名字干什么?”
男人拧了拧眉:“你没想起来?”
岑子鹿;“我应该想起什么?”
他们之前说的可是年龄,现在莫名其妙说起了名字?而且……就是你叫白屿那又怎么样?叫白屿难道就可以叫她姐……
等等!
岑子鹿有些发蒙的脑子蓦地一顿,一道灵光也在此时猛然贯穿了她的脑子。
她认识一个叫白屿的男性,那是她今年,准确地说,也就是上半年的时候,意外从火场救出来的一个小少年。
不过五岁,是个孤儿,从孤儿院被领养后却被养父母一直虐待,也许是上天垂怜,那一天,白屿养父母住着的大楼起火,岑子鹿路过看见了一个少年被困火场,于是她在消防队没来之前,义无反顾地泼湿了自己,冲进火场将这个少年从火堆里救了出来!
但后来送到医院,死里逃生的少年遍体鳞伤的身子也刺痛了岑子鹿的眼睛。
于是心中不忍的她气愤难当,不但用法律的武器制裁了小少年丧心病狂的养父养母,后来她还和自己的父母商量,领养了这个少年到家中,作为自己的弟弟,一起生活。
记忆中,他叫白屿没有错,可是眼前这个看着比自己还要大的男人,他却也叫……
岑子鹿有些迟疑地瞪圆了眼睛,便连原本气势汹汹的面容也跟着凝滞了下来。
而这番情况下,白屿自然也看出了岑子鹿的想法。
他原本紧绷的神情此时才算是终于松动了下来,下一刻,带着温柔内敛的微笑,他看着她勾了勾唇角:“子鹿姐姐,我就是你当年你救下的白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