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们比我闺女强,我闺女没几个朋友,我老劝她多交点朋友,她也不耐烦出去。”大概每个父母说到自己孩子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揭自家孩子老底。
可往往那些被父母揭出来的所谓老底,也正是父母对自己孩子最担心的地方。
小胖闻言朝着师傅挤眉弄眼,他属于肥而不腻那挂的,现下表情丰富非但不招人烦,看着还挺喜庆:“师傅这你就不懂了吧,哪有几个交朋友告诉爸妈的,我们这跟朋友出去玩,也不跟爸妈报备啊。
您就放心吧,您闺女肯定有朋友,不是有那么句俗话嘛,说什么秦桧还有仨朋友呢。”
说到这,小胖眨眨眼睛,大概是车外路灯昏暗,显得师傅的脸色也有点哑光。
余雨菲坐在后边恨不得上去给小胖后脑勺一下!这是安慰人呢吗?
师傅大概真是酒鬼见多了,心理素质不错,听小胖这么说手底下也没一个打滑给他们来个漂移,他明白小胖说的意思,可还是不一样:“你们不知道,我闺女结婚早,大学毕业就结婚了,我看新闻都说孩子结婚晚父母着急,我这结婚早的,也没少跟着操心。”
说话间,车子到了余雨菲家楼下,嘱咐几句之后,余雨菲在小胖他们羡慕的目光下,轻快的回了家。
抱歉,深夜宿醉,真的没人想和老师傅探讨儿女的婚姻问题。
……
“立冬,这么急找我来有事?”办公室门被打开,许岑跟在邱立冬助理身后走进来。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整个人气质倒是和这颜色莫名的相衬, 邱立冬背对着他坐在转椅里,听到声音转过身,手里捧着一碗冰沙。
“你竟然会吃这种东西?”许岑坐到沙发上,挑眉问邱立冬。
邱立冬知道他什么意思,抬手指指自己柜子里放的刨冰机,示意自己做的,不用担忧食品卫生。
对于邱立冬这个洁癖能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许岑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疲惫的窝在沙发里:“找我来有事?”
“昨晚上你给我打电话之后,我给余总打电话了。”说话间,邱立冬看向许岑,试图从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许岑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看起来像是在走神。
邱立冬叹息着说:“许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余雨菲说的很清楚,许岑不相信他们公司,那就说明许岑现在肯定是有后手的,作为朋友,邱立冬不想看着许岑走错路。
“我给你发了一个邮件,邮件里有余总公司的基本资料以及业务范围,还有一些他们之前承接的项目的完成度资料,如果只是想了解他们公司,那这些东西足够了。”
许岑没说话,邱立冬接着说:“你可以试着信任他们,他们是专业的。”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许岑哪根敏感的神经,他陡然睁开眼睛,对上邱立冬担忧的视线,神情紧绷,仿佛在死死的压抑着什么。
邱立冬看见他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失去了镜片的遮挡,许岑的脸色仿若一瞬间就变得更加憔悴。
许岑说:“立冬,你知道他们现在说我什么吗?”
“什么?”
“他们说我板上钉钉的联姻都能吹了,说齐家小姐宁可和我家撕破脸,宁可逃婚也不愿意嫁给我,说我不仅是个废物,指不定还有哪不行呢。”
他看似平静的把眼镜放到一边:“你知道的,更难听的话,以我的教养没办法说出口,可立冬,你懂我听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我现在就是个王八。”
他困兽一样窝在沙发里,邱立冬紧抿着嘴,听完之后,同样气的不轻。
许岑对上他担忧恼火的视线,苦笑道:“前两天我遇到郝然了,以前见到我都不敢上来跟我搭话的东西,那次见到我,竟然敢跑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假模假样的安慰我。”
“许岑……”邱立冬试着岔开话题,他不是不想听许岑倾诉,只是许岑现在的情绪看着不对,再这么下去,他不一定脑袋一热又想去做些什么。
许岑抬手止住邱立冬未说出口的话,他表情认真:“我知道我现在在说什么,我也知道我想做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再蠢到雇人朝那对儿狗男女动手了,为了他们搭上我,不值当。
立冬,我只是觉得讽刺,我竟然因为那个贱人沦落到被郝然那个垃圾当做笑话……”
许岑捂住脸,声音哽咽:“我现在就是个笑话,圈里最大的笑话……我爸说得对,我把他脸都丢尽了……”
“他还想雇人去打逃婚的那对儿?”接到邱立冬电话的余雨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许岑什么好,什么叫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许公子大抵就是这样了。
邱立冬头疼的看着眼前已经化成一碗水的冰沙:“所以我之前才会想着把他介绍给你们,不然下次见他,指不定就搁层窗户打电话了。”
不困的邱立冬果然嘴脏的一批。
余雨菲想象许岑穿着囚服胡子拉碴眼神复杂和邱立冬隔着玻璃打电话的画面……啧,好一出虐恋情深。
“可是他现在不信任我们,你是他好朋友,你都没办法从他嘴里撬出来他现在想干嘛,你让我怎么办。”同情归同情,遇到这种不配合的,她总不能真找个心理医生给许公子催眠了,然后套出他心里到底合计啥呢。
这不科学。
牛不吃草也不能强摁头啊。
“小短腿,证明你能力的时候到了,你想想,平时接的项目多没挑战性啊,现在遇到一个这么叛逆的,你心里就没有一种冲动?就不想摩拳擦掌的干点什么?”
余雨菲不忍心说邱立冬现在的嘴脸就跟想引着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后妈似的,她不敢说,邱立冬一直给他自己的定位都是光风霁月,她要是敢往他光辉形象上泼脏水,说不定过几天真能上社会版新闻。
可是对于许岑,她是真的不想上赶着管。合作这种东西,得双方都有意向并且能达到双方各自的心里价位签了合同才叫合作,她们公司早就过了四处拉合作,卑躬屈膝当舔狗求人的时候了。
况且这个项目,先不说许岑压根没瞧上他们,拿他们当陪玩,就是说难听点,许岑自己乐意花钱买消遣散心,他们按照许岑的想法走,轻轻松松佣金也能进公司账户。
是有点没有职业操守,可既然能轻松赚钱,谁又愿意没事闲的非得给自己增加工作难度找气受?
和余雨菲认识这么多年,余雨菲一个反应邱立冬多多少少能猜出她的想法,烦恼的喝了一口冰水,邱立冬试图帮自己不省心的朋友说说好话。
“菲菲,就当帮我一个忙,他刚才的情绪真的很不稳定,我很担心他。”
这算是他第一次求余雨菲帮忙。
余雨菲知道这句话的重量,也知道让邱立冬开这种口到底有多难,孤僻如他,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邱立冬这么仗义。
“立冬,你知道我在意的点是什么吗?”落地窗前,余雨菲看着对面写字楼的格子间:“不是他不信任我们,而是他并不尊重我们,在他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合作而是雇佣,是他先破坏了规则。
我们不是卑躬屈膝非得做他这单生意,立冬你知道的,一个公司成长起来不容易,要是连最基本的原则都没有,只看重利益,那肯定也走不长。”
况且,余雨菲没有说的是,就当她不懂得变通吧,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饼被耍了这么长时间,无视大饼的感受,只为了完成一单生意就继续去让许岑在他们这当上帝,的确,她是财迷,可她不能凉了朋友的心。
即使大饼并不会真的对她不满或者生出隔阂。
可她不允许自己变成那样只看重利益,不顾及朋友感受的人。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许岑也必须给他们一个说法。
说起来,和好友是上下级的关系,说要公私分明,可站在这个位置,哪有真正的公私分明,她不护着大饼,难不成还真让朋友在自己手底下受委屈?
可邱立冬难得拜托她一件事,话说到这份上了,余雨菲倒是真有点为难。
她不想因为许岑坏了她的原则,也不想让邱立冬失望。
正思索间,办公室里的公司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匆忙和邱立冬说了几句,余雨菲只说再给她些时间之后就挂了电话。
“喂,什么事?”
“余总,中午吃什么?”
翻了个白眼,余雨菲想也不想挂断电话。她完全不想占线和梁朔凡讨论这么没有营养的事情,她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招个秘书,最起码能帮她过滤一下这种毫无用处的骚扰电话。
抛开思绪,带上眼镜,余雨菲很快让自己沉浸在繁复的工作中。
没一会,敲门声响起,余雨菲放在键盘上正在打字的手一顿,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清冷的:“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