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什么?”
梁朔凡被问的哑口无言。
余雨菲说的还真对,他还真认为张陆那小子是个吃软饭的,拐着齐澜私奔之后,又靠着齐澜打工养他。
可怎么听余雨菲这么一说,他现在怎么想怎么不对。
“他们既然暂时不缺钱,那齐澜吃饱了撑的去干体力活?看起来还那么乐在其中。”
余雨菲拿着杯子的手伸出食指对着梁朔凡虚空中点了点:“这句话说对了,可不就是乐在其中。”
她抿口水,声音轻缓:“齐澜是一个典型的恋爱脑,这点在她不管家族联姻,对自己曾经追求的许岑说不爱就能抛弃这两点上都能看出来。
而这种性格的人,最常见的临床表现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去美化自己的爱情,俗称,感动自己。
她渴望爱情,但许岑满足不了她幻想中的爱情,所以她抛弃了许岑去追求自己理想中的,轰轰烈烈的感情,也就是张陆带给她的逃婚。
她觉得这就是爱情,她认为张陆拯救了一个即将被绑入无爱婚姻里的高塔公主,而这样的人往往有她自成一派的逻辑。”
梁朔凡眨眨眼睛,倒不是心意相通,只不过余雨菲都点到这了,他往脑残了想怎么也能摸到事实的门槛了。
他无力的说:“难不成这是她的付出?”
多感人,你救我于水火,那我可以放弃之前与生俱来的一切跟你吃苦,住到曾经不屑一顾的地方,吃着毫无营养搭配可言的饭菜,为了感动自己,也为了证明我也在为我们的爱情付出,所以我甚至能勉强自己去做以前压根不会去做的工作。
“她图什么啊?矫情这个给谁看?”梁大少爷完全无法理解齐澜的脑回路。
“不过她以前就不太正常,天天撺掇她那所谓的闺蜜上我跟前招眼来,打着真爱的幌子,也不问我这个被真爱的当事人恶不恶心。”
余雨菲完全不关心梁狗之前的情史,她只挑出齐澜的部分给梁朔凡解了惑:“给谁看?那看的人可就多了,其实她也不算脑残,算盘打的也算精。”
梁朔凡撇撇嘴,他本身气势就不好接触,现在做出这种嫌弃碍眼的表情,余雨菲倒是能理解齐澜闺蜜以前为什么会对他紧追不放。
人们都会和臭味相投的人做朋友,齐澜最初看上许岑就是因为许岑外观上的清高,这让她心痒痒觉得有挑战性,想拿下想拥有。
所以和她志趣相投的闺蜜,对待梁朔凡的感情应该也是同理。
既有挑战性,拿下了又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至于梁朔凡本人的性格和意见,花团锦簇,备受追捧氛围下长大的大小姐其实根本就不关心。
她们自大又骄傲,并不认为自己不吸引人,也并不认为接触之后自己的猎物会看不上自己。
就跟齐澜和许岑一样,先追到手,等在一起之后发现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那踹了就是了。
反正感情这种事,都是自由恋爱。
单纯又残忍。
余雨菲叹口气:“梁先生,你难道以为她这么火急火燎的在逃婚之后没多久就去工作,只是为了感动自己?
不尽然。
她在给齐家表明自己的态度,也在远程打许岑的脸。
让许岑和齐家知道她铁了心拒绝这个婚事,哪怕去外边吃土,也不愿意跟他们低头,她在表明自己的立场,这立场像一个巨大的巴掌狠狠打到许岑脸上。
不过许岑压根不把她放心上就是了,不然早派人抓回去省的丢人现他的眼。
不过许岑的态度,齐澜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自己为爱做出了抗争,自己堵着一口气也要埋汰齐家和许岑,某种程度,也是把自己感动的不行吧。
再者,她还想给张陆卖个好,惹张陆心疼,毕竟之前金尊玉贵大小姐为了和他在一起做到这份上,在齐澜的算盘里,张陆应该懂得领情和疼惜。”
梁朔凡这回真的需要喝点热水了。
余雨菲简直刷新了他的世界观,他看着余雨菲,以一种近乎陌生的目光,他发现自己小看齐澜了,或者说,余雨菲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你让大饼找老板母亲跟齐澜提升职……这和齐澜的小算盘又有什么关系?”他还是不理解,就算齐澜并不是他印象中的傻白甜,心里有自己的成算,可这和升职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他以为余雨菲这么做是想把齐澜暂时绑在一个地方不好抽身,便于以后的计划,可在得知齐澜拒绝升职并辞职从小超市离开之后,余雨菲表现得却反而看似正中下怀。
余雨菲转头看向窗外:“所以说你一点都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之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齐澜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傻白甜,她有着富家子特有的精明和算计。当然,她也有独属于她天真的地方,就比如她会和家里人赌气。
可赌气凭着的是什么呢?凭着你们在乎我,凭着你们不舍得我吃苦,凭着我是你们的小公主。”
余雨菲用最凉薄的口吻说出最嘲讽的现实:“可她忘了,她家不止有她一个公主,齐家也得罪不起许岑。所以没人去私底下找她,没人接济她,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齐家放弃了,她只知道,自己做着以前根本不会做的工作,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馈。
这个时候,她是茫然的。
你以为这个阶段她的内心是在想什么?她委屈的不行,又在单方面维持着赌气,梁朔凡,你懂我的意思吗?”
梁朔凡抬头茫然的看着她轮廓美好的侧脸,仿佛被操控着张嘴:“你想说这个时候,越有人欺负她,她反而越有斗志?”
余雨菲转过头,不置可否。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想打压另一个人,大多数都会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则,齐澜现在的状况看似落魄,可如果真的找人上门欺负她、工作上打压她,她反而不会倒下,因为她那时候撑着的那股子气就在那,你抽不掉那股气,再多的打压都不过是她自我安慰的勋章。
她堵着这股气,就想让在乎她的人看到她在受苦,她做着并不适合她的工作,她吃苦受累还要被人排挤欺负,这种明面上的打击在精神上压不到她,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谁知道齐家会不会有真的关心她的,看不下去阳奉阴违暗地里出手帮她。
所以不能那么干,不能那么蠢。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她觉得她做着与她身份不符的工作,她觉得她在遭受欺负,她把自己脑补成一个贫穷贵公主一个小可怜。
骄傲仍在。
那我们就撕破这层幻想,打碎她的骄傲。
我们告诉她,她就适合这份工作,她并不比别人强到哪里去,连老板的母亲都认为她这份工作做得到位,比周围人都适合这个职位。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褒奖。这就好比你去夸一只一直自认为自己是白天鹅的鸭子,你说它鸭蛋下的又大又好,抱窝也比别的鸭子强,可真是一只好鸭子。”
余雨菲自认自己说了个笑话,她眼中带笑:“所以如果这只鸭子有思想,会不会已经气得快疯了?你明明是在夸它,却比直接骂它都让它觉得难听,让它接受不了。
相反,你要是一直攻击这个鸭子,说它和周围格格不入,什么也做不好,这在鸭子看来反而完全没有杀伤力,因为它觉得这是正常的,自己是天鹅,天鹅做不好鸭子应该做的事,那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她才会崩溃?”
“对,所以她崩溃了,有时候认可比否定更伤人,她接受不了那么骄傲的自己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这让她有一种对现实处境的茫然和恐慌,她开始怀疑自己,开始怀疑自己逃婚这件事做得到底对不对,怀疑她爸妈是不是真的对她失望不管她了。
也恐慌她是不是……真的适应现在的生活了。”
人撑着,全靠一股气,找准罩门,把这股子气抽走,也就立不起来了。
“这么急找我出来有什么事?”一个带着口罩墨镜把自己捂得严实的女人穿过旋转门,匆匆走到余雨菲对面落座。
余雨菲抽抽嘴角,她搞不懂这女人怎么能把一次普通的见面搞的跟地下接头似的。
“你感冒了?还是脸上起疹子了?”
女人隐在墨镜后的眼睛翻了个白眼:“你才脸上起疹子了呢,我们不是说好了,都用电话联系吗?”
她说话间眼神瞟向四周,确认没有可疑人员后,这才放下心偷偷拉下口罩往嘴里塞了一根薯条。
余雨菲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狐疑:“你最近欠钱了?”
她刚小声问完,女人霎时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整个人在椅子上弹了一下,然后猛地凑近余雨菲,压低了声音,狠狠的说:“怎么,要账的找你去了?”
她语气里带着一股子狠劲儿,仿佛只要余雨菲点一下头,她就能直接站起来打电话跟要账的约地方同归于尽。
余雨菲头疼的向后靠和她拉开距离,知道这姑娘没和她开玩笑……无论是欠钱还是同归于尽……都没开玩笑。
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余雨菲大概也了解对方的家庭状况,看现在这个打扮,估计这回欠的钱应该也不少。
“你和我最开始签约的时候怎么保证的?我记得写的很清楚,你有义务维系你的外在形象。”
女人听到余雨菲这么说,很是诧异的歪歪脑袋,一颗被捂的严严实实的头带着诡异的萌感,她疑惑的说:“我没毁容啊,维持的很不错啊,不信一会我们去厕所,我让你验验货,最近我感觉我皮肤比以前还滑溜了。”
余雨菲:“……”所以你最近真的是警匪片看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