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余雨菲意识到不对，但心里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推测，就好似……就好似如果这个案子真是宋荣宇做的，那她一直以来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就会再崩塌一次。
所有人都会面目全非。
变成她完全陌生的样子。
易辰如此，谢薇如此，宋容嫣如此，难道宋荣宇……也要如此？
陆季哲手机开始震动，做出一个稍缓的手势，转身出去，病房里徒留汪权和余雨菲，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希冀。
他们知道，陆季哲既然能跟他们说起这件事，那就相当于一切基本成了定局。
可……万一呢？
万一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宋荣宇的不在场证明有误只是他不小心记错了，他跟宋容嫣的聊天记录也没有别的涵义，只不过是两人又闹了脾气，所以才说话阴阳怪气……至于只有他知道姐姐姐夫的离婚日期……
余雨菲突然一阵无力。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这么努力为宋荣宇开脱的原因是什么，明明也不是自己弟弟，可余雨菲就是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好似维护着宋荣宇就是维护着属于她的世界最后的简单单纯。
可现实总是这样事与愿违。
陆季哲接完电话回来的第一句话就直接打碎他们的希冀：“定案了，警方查到宋荣宇当天的真实行踪，顺着那条线找到了宋荣宇用来对你车动手脚的改装工具，这小子挺聪明，直接把工具箱往小公园池塘里一扔，什么痕迹都没有，里边工具上甚至也没有留下他的指纹。”
余雨菲艰难开口：“那、那怎么会结案呢？”
这个问题说起来，陆季哲还有些感慨，他想了想，然后说道：“这大概是天意吧，宋荣宇是本市人，对这种老式公园的设施都很了解。
那个公园开园有点年头，维护的也不好，也不需要门票，基本上就变成附近居民的活动中心了。
本来应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作案工具扔到那里纵使日后被我们捞出来也无法作为证据指控宋荣宇。
只可惜……”
陆季哲摇摇头：“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恰巧也就在他销毁证据的前两天，因为有附近孩子夏天贪玩，下到池塘里游泳，害怕出现安全问题，所以附近的居民众筹在池塘周围安了监控。
这件事除了周围居民没人知道，不了解变故的宋荣宇自然也不知道，所以他扔工具箱的画面，正好就被拍个正着。”
陆季哲说着顿感唏嘘，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不过说实在的，即使没有拍到他行色匆匆扔工具箱的画面，宋荣宇身为他们的第一嫌疑人，案件的告破也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宋荣宇毕竟不是惯犯，若是细说，漏洞真的很多。
他们等到现在，一直差的也只不过是证据而已，而现在，证据就位，宋荣宇认罪的时间甚至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
听他同事说，基本是证据刚摆到宋荣宇面前，青年就瞬间红了眼眶低头认罪。
“对了，还有一件事，案子有了新的进展之后，宋荣宇很快就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我想……他大概也是后悔的。”
这是陆季哲唯一能为宋荣宇说的一句好话。
他从不同情罪犯，可若是这样能够安慰到他们，他不会拒绝多说这么一句。
余雨菲手里的手机蓦然掉落在病床上，汪权良久没有说话。
“竟是真的。”余雨菲喉咙发堵。
她好似从来都没有看清过身边的人，而身边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的让她感到失望。
汪权从怔愣中回过神，眼底带着真实的失望：“真是他干的？”
陆季哲确定：“嗯，是他，他说是因为他妈和他爸的感情越来越不好，全是因为被害人一直不接纳他妈，而且宋父对被害人怀有歉意，曾透露过百年之后会把所有财产都留给被害人。”
“就因为这个？”汪权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想到那个总是对着他一脸敬佩的弟弟，说着不认姐姐也不会不认他这个姐夫的弟弟，到最后竟然会因为这点矛盾谋划着杀掉姐姐再把他推出来背锅。
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少年，他印象里的少年远没有这么肤浅。
想到出事后少年对他的照顾、关心和维护，现在想来，讽刺得汪权脑袋针扎一般刺痛，他在心里轻嘲，果然是姐弟，都一脉相承的没有心，当面一套，背后算计你又是一套。
余雨菲捂着嘴，强忍着没有发出哽咽的哭声，所以凶手真是宋荣宇，那宋容嫣出事前一天和他的聊天记录又是怎么回事？
那句‘如你所愿’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再往下想，脑海里却停不下来的开始回忆起出事当天宋容嫣歪缠她想要一起吃一顿川菜的事情，宋容嫣从没有那么执着过一顿饭，还是大清早想吃川菜。
所以当时是什么意思？她是知道当天会出事，所以想跟她吃最后一顿饭？
不等她问出口，陆季哲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眉起身出去接电话。
“你相信是宋荣宇？”寂静的病房里，汪权问得突兀。
余雨菲答非所问：“容嫣去世的时候，宋荣宇的难过不像作假。”
“我以前也以为宋容嫣对我的感情不是作假。”她答非所问，汪权同样也在自说自话。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顶点。
陆季哲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心事重重，没有察觉到汪权和余雨菲两人之间的尴尬，反而开口把这种冷凝的气氛直接推至沸点。
他脸色不好：“事情有变故。”
余雨菲猛地抬头，四目相对之后，陆季哲脸色稍缓：“宋荣宇的母亲在听说宋荣宇认罪之后，跑到警局自首，说宋容嫣的事故是她做的。”
“什么！”
这根本就不可能！
余雨菲好似在听天方夜谭。
陆季哲点点头：“警局一开始也以为她只是想包庇自己的儿子，直到宋母说出所有的作案细节，细节到……有些地方连宋荣宇本人都不太清楚，宋母却能说个明白。”
这代表什么？
或许想顶罪的并不是宋母，而是宋荣宇！
“现在的事情况是，宋荣宇应该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是他母亲干的，甚至他在一定程度上纵容了其母犯罪，包括帮忙销毁证据，所以才在警方传唤他并拿出证据之后，他认罪认得那么快，他想帮他母亲顶罪。”
陆季哲收回刚才那句好话，宋荣宇认罪快并不是因为后悔做下这件事，而是因为他不想让警方再深挖下去，查到他母亲的头上。
他是一个失败的弟弟，但这么看来，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儿子。
就是没好在正地方。
汪权一直没什么变化的脸上终于出现诧异的表情，他只是脑震荡，并不是脑子坏掉。
陆季哲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哪怕就是顺着结果往回推，也完全推得出来整件事情的经过。
汪权：“所以是宋阿姨想要害死自己的继女，从自己儿子口中得知我和宋容嫣的离婚计划后，决定顺水推舟利用我和宋容嫣的矛盾制造车祸杀掉宋容嫣，再把一切推到我的身上？”
陆季哲想到他同事跟他复述宋阿姨的口供时语气中的不敢置信，没人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女人做下的。
她甚至还在破坏副驾驶安全气囊的时候故意手段拙劣，手法粗暴，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告诉警察这场车祸是人为的，想嫁祸给车主也就是被宋容嫣带了绿帽子的汪权。
陆季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说的很清楚，因为当时太过紧张，拉着她儿子一遍遍学怎么修车被她儿子瞧出端倪，事发后宋荣宇质问她，知道是她干的之后经不住她的哭求，这才点头同意帮她销赃隐瞒。
也正是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宋荣宇才没办法提前去踩点，以至于无从得知公园池塘边新安了监控。”
所以宋荣宇会对汪权那么愧疚，因为他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没有办法说出来帮助汪权，更甭提把自己姐姐的死怪到汪权头上。
他什么都清楚，所以才会在宋容嫣出事后对汪权那么关心照顾，现在看来，权当是在补偿吧。
“为什么……宋阿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第一个察觉到宋阿姨不对，也是第一个否定这件事与宋阿姨有关的余雨菲完全接受不了这种展开。
陆季哲也无法看透人心：“其实你们应该往好的地方想，最起码，她没有放任宋荣宇替她顶案。
至于原因……她说是因为宋父百年后的财产以及宋容嫣一直以来对她的漠视，还有就是，宋容嫣曾经威胁她，说找到她曾经给别人当小三的把柄，要是她不和宋父离婚，就要把那些证据交给宋父，她不想失去这个家庭。”
因为不想失去眼前的幸福，所以干脆恶向胆边生想要杀掉自己的继女。
宋母可怜到近乎愚蠢。
“那出事前一天，容嫣和荣宇的聊天记录是怎么回事？”余雨菲一直没办法忽略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