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里场景凌乱，她好像梦到医院，梦到自己和一群人等在抢救室门前，也好像梦到宋容嫣从抢救室里被推出来，医生说病人已经恢复意识。
擦身而过的时候，余雨菲听到宋容嫣轻声跟自己说：“菲菲，原谅我。”
猛地睁开眼睛！
余雨菲捂住险些跳出胸口的心脏，一身冷汗。
被随意扔在床头的手机发出阵阵嗡鸣声，余雨菲随手擦掉滴到睫毛上的汗珠，伸手够到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余雨菲迟疑几秒后，划向接通。
“喂，你好。”
手机打开外放，余雨菲看向屏幕显示的时间。
十一点。
不算早也不算晚。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余雨菲能听到自己不安的呼吸声。
“喂？”
“喂……菲菲。”
易辰的声音，即使故意压低，余雨菲也能分辨得清楚。
“易辰？”她眸光转冷，下意识就要挂断电话。
如果说自己现在最不想见到谁，或者说是和谁说话，易辰排第二，没有人能排到第一去。
易辰好似听出她声音里的厌恶，忙出声道：“菲菲，我是来道歉的！”
他声音温润惯了，哪怕说得急切，也不会让人听起来不舒服。
可余雨菲不同，余雨菲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不会舒服。
“你道歉？呵，你道什么歉？为了当初出轨？为了婚礼上谢薇的嚣张愚蠢？还是为了恶心我一次不够，还恶心了我第二次？”
余雨菲知道自己现在的嘴脸一定特别尖酸刻薄，哪怕是这样，她也觉得不够，和宋容嫣的一条命比起来，易辰哪怕得到怎样的对待，生活过得怎样糟心，她都觉得不够。
余雨菲从未像现在这般恼易辰的优柔寡断，她不信宋容嫣的暗恋以至于纠缠易辰就一点都察觉不到，不过是不会干脆的拒绝，不过是从不会正面回应让宋容嫣死心。
他钓着宋容嫣，直到宋容嫣因为跟他的糟心事死在离婚的路上。
一个间接害死人的刽子手现在反过来和她道歉？
余雨菲差点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她表情嘲讽：“你不是应该去火葬场跟宋容嫣道歉吗？你又没把我家搅和得家破人亡。”
易辰：“菲菲……你别这样，我不想的，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没想到宋容嫣会……”
易辰白天从警局回去之后其实就后悔了，余雨菲当时也在警局，哪怕他故意避开，只要她有心，她也会知道他一直苦苦想要隐瞒的事情。
而他当时的表现，落荒而逃，看起来必定心虚的可以。
他不想让余雨菲误会他，就算所有人都误会他他也唯独不想让她误会他。
“菲菲，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想瞒着你的，我只是不想伤害宋容嫣，我……我想着时间长了，我们也都结婚了，她总会放弃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
一句对不起，一句没想到，轻飘飘的就可以为自己开解。
余雨菲沉默的靠在床头，心里讽刺：“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那你现在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呢？”
她突然觉得心累。
现在纠结再多，再挖苦易辰，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们……在她婚后，是谁先找谁的？”余雨菲知道易辰的性格，说话声音更加冷硬：“易辰，别说别的，到底是你先给她希望，还是她先什么都不顾去缠着你的？”
他们肯定联系暧昧，不然如果只是曾经的事情，过去式，汪权不会那么大反应一门心思要和宋容嫣离婚。
“别骗我，易辰，就当你可怜可怜我，跟我讲实话吧。”她再没有这么心累的时候。
没心情继续在易辰面前强撑，或许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还是当初那个刚知道易辰劈腿后的无助的小姑娘。
卧室里很安静，余雨菲靠在那里，耳边是易辰温和的声音，一如大学时候每天晚上他们不厌其烦的打电话聊天煲电话粥。
只是他们聊的内容，却再也回不去了。
余雨菲静静的听着易辰说自从宋容嫣第一次在街上遇见他和谢薇之后，他就和宋容嫣恢复了联系，他最开始的目的不纯，想通过宋容嫣打听她的近况。
听到这里，余雨菲嗤笑，打听她的近况？果然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放不下谢薇，现在和谢薇在一起，又开始怀念她。
可她宁可易辰压根没有想起过她。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我和她出去吃了顿饭，她起初还骂我对不起你，骂我不是人，后来……后来我们喝多了……”
余雨菲捂着耳朵，心里的话问不出口。
易辰倒是没让余雨菲误会：“我们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做，只是喝的太多，她把她这么多年的感情一股脑都跟我说了，还抱着我不撒手……我把她送回家之后，菲菲，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害怕。”
那是一种可以预见的混乱。
易辰很明确的知道，那天之后，他是真的再没有勇气去面对余雨菲，而且一旦宋容嫣对他的感情暴露……那会变成一把最伤人的刀，再一次因为他的关系而狠狠扎进余雨菲的心里。
他不忍心那么做。
也不忍心余雨菲知道真相。
“菲菲，我其实比你还恐惧这件事的发生。”就像当初谢薇哭着找上他，说因为一次意外怀上他的孩子。
他知道之后，比余雨菲还恨不得世界上没有谢薇这个人的存在。
可是他不能……他必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那次之后，我本来以为酒醒以后宋容嫣也会清醒起来，但是并没有，宋容嫣反而开始不再有所顾忌。”
就像一个一直都在节食的人，一旦破戒，要么她会羞耻后悔，警醒自己不要再犯，要么……她会开始破罐子破摔，彻底抛弃所有顾忌，暴饮暴食，哪怕有可能撑死自己。
宋容嫣就是后者，她开始在刀尖上起舞。
易辰攥紧已经开始发热的手机，苦涩的说：“她说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说我和你已经分手这么长时间，她不算对不起你，说人活一世，总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如果她的心放在我的身上，那我的心……则是每日每夜的被扔到悬崖上，生怕她一个发疯，找我和她一起同归于尽。”
宋容嫣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堵上了她自己的全部人生和他的平静生活的疯子！
易辰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想起当时宋容嫣那满脸的决绝。
余雨菲却不吃他这套：“你要是不给她希望或者暗示，她怎么会这么孤注一掷的缠着你？易辰，你别忘了，她是有婚姻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最开始结婚的感情不纯粹，余雨菲也不相信，宋容嫣到现在真的对汪权没有一点感情。
汪权掏心掏肺。
是块石头也焐热了！
易辰苦笑：“所以啊，一步错步步错，我最开始的回应就是错的，我太害怕了，害怕你知道这件事，害怕因为她让我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生活变得一团乱麻。
我当时只想稳住她，只想一门心思的稳住她然后再说别的，我不相信她真的会喜欢我那么多年，我想也许她达成目的了就不会再对我有那么深的执念……
她说不定会觉得我真的就是个渣男，会觉得我其实不过如此。
我……我试过拒绝她的，可是没有用……”
“垃圾。”
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余雨菲不再听那边让人反胃的‘忏悔’直接挂断电话。
电话再一次响起。
“你还有完没完？”
她不想再听易辰虚伪的跟她说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哪有什么苦衷？不过是当时钓着宋容嫣对易辰来说最省事省心。
不用怕拒绝宋容嫣惹来宋容嫣的反弹，他多聪明啊，知道爱慕他的女人最想得到的是什么，他给最虚荣的谢薇一个家，给最缺爱的宋容嫣一份看似温暖的感情。
他有能力稳住她们，他可以用最无辜的面孔得到他想要的局面顺便收获傻女孩们的爱意，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就像易辰说的那样，宋容嫣的意外，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妖魔化易辰，余雨菲怎么想他刚才不停跟她说出口的‘忏悔’怎么觉得他像是在为他自己洗清嫌疑。
没想到？
呵，至于翻来覆去的重复那么多遍？
“怎么上来就这么冲？”电话那边七哥莫名其妙。
余雨菲听到不是易辰，不好意思的笑笑：“七哥啊，我刚才以为是易辰呢。”
“那孙子还敢给你打电话！”七哥顿时火冒三丈。
她给余雨菲打这个电话本来就是因为易辰，要不是她刚才给梁朔凡去消息想问问余雨菲今天情况，还不知道易辰这孙子新做的好事呢！
“他怎么有脸？他哪来的脸你说！再渣的渣男也不能就专挑一个人祸害啊，你是上辈子倒了多大的霉，这辈子被他盯上了！”
七哥气得差点上不来气。
余雨菲听到电话那边有男人的声音小声安慰着什么，挑挑眉：“七哥，你旁边有人？”
她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间，七哥背景音还那么安静，想来应该不是在外边……这可就有点说头了。
深夜，竟然有异性在七哥家里。
还这么亲密的在她旁边安慰她。
余雨菲一扫刚才和易辰说话后的憋闷，她隐隐有些兴奋：“是谁啊？我认不认识？”
电话那边诡异的安静了好长时间。
良久，七哥认命般的说：“你怎么不认识？还能有谁，邱立冬呗。”
余雨菲捂住自己险些尖叫出声的嘴，她这段时间到底错过了什么！
“你们……在一起了？”要是这么说，她还是他们的媒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