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坐在地,看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的刘玉龙,一股无力感升到心头。
刘玉龙的脸色已经慢慢由红润变得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本来就有点瘦弱的他,现在看起来如同一具死尸一般。
片刻之后,醒尸终于松了口,看着已经被它同化的刘玉龙,张嘴又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刘玉龙很是虚弱,双腿都打起了摆子,看着醒尸,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缓缓说道:“死生挈阔……与子成说……”
醒尸呜咽呜咽地点了点头,转过身一弯腰,就将虚弱的刘玉龙背在了身上。它朝我们冷冷地看了一眼,也不准备杀我们,双脚在地上一蹬,直接一跃跳出了墓室,消失在了远处的丛林当中。
我长出了一口气,至少小命现在是保住了。
“没想到晚节不保啊。”爷爷突然哀叹了一声,右手握住肩膀上的敛骨刀,闷声说道:“都到了隐退的年纪,居然还能遇到一具醒尸,也是造化弄人。只是可怜了附近的百姓,逃不过一场血光之灾。”
说完,爷爷憋住一口气,右手一用力,硬生生地将敛骨刀拔了出来。肩膀上的伤口顿时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我急忙撕下自己的衣服,给爷爷包扎了起来。
爷爷喘着粗气,脸上冷汗如瀑,抬头看着天空,眼神很是落寞。
我担心爷爷身上的伤口,便问爷爷,敛骨刀划伤醒尸之后再插进身体,会不会发生尸变。爷爷摇摇头,说家传的敛骨刀是百毒不侵的圣物,任何尸毒都不会通过它来传染。
包扎好之后,我和爷爷互相搀扶着走出了乱坟岗,前来迎接的胡老汉一看我们身上鲜血淋漓,吓得赶忙要将我们送去了医院。
爷爷却摆手制止了他,带着我深深朝他鞠了一躬,说道:“是我们爷俩敛骨技艺不精,令郎的尸体发生尸变,已经逃到了山上。既已失职,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胡老汉赶忙过来扶起我们,说道:“大师不要这样讲,既然连你们都制服不了他,那只能说,诈尸太过厉害,要是请别人说不定现别人连命都保不住。“
因为爷爷多年敛骨的名声在外,所以周遭村民都没有丝毫怪罪我们的意思,不过在听说刘玉龙被胡兴安带走了之后,村民们也是震惊不已。
胡老汉则一直在骂自己生了个孽障,生前把自己的老脸丢光了还不够,死后居然又来折腾自己。
骂完之后,他又问道:“那大师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将它收服?”
爷爷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缓缓说道:“办法是有,但能不能收服,还要看运气。”
胡老汉擦了擦脸上的汗,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将我们带回他家,想要请赤脚医生给我们好好包扎一下。但爷爷怎么可能再麻烦他,交待几句之后,爷爷给胡老汉一沓子用鲜血写成的驱邪符,叮嘱他晚上要就将黄符贴在门窗之上。
胡老汉将符箓朝桌子上一拍,怒目圆睁,说道:“反了天了他!我就不信他晚上敢过来找我!老子辛苦把他拉扯成人,难道他还想害我不成?”
我在旁赶紧劝导了他几句,费了一番口舌才让他将符箓都收下。这时我想起胡兴安背后的那个束魂锥,便问胡老汉,胡兴安生前有没有结交会做法事的朋友。
胡老汉摇摇头,说胡兴安生前本来就没多少朋友,对于牛鬼蛇神这一说他也是嗤之以鼻,半点都不相信,不可能有一个会做法事的的朋友。
我听了默然不语,想着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提醒胡老汉,刘玉龙也消失了,他奶奶现在是一人在家。
胡老汉点点头,说会让村长派人去刘玉龙家,照看他奶奶一段时间。
交代完这一切之后,我们借了村里的一辆面包车,颠簸了一路,总算又回到了家里。
到家之后,爷爷朝摇椅一躺,就吧唧吧唧地抽起了旱烟。我拿出药箱,小心翼翼的给爷爷包扎伤口,期间我又从头梳理了一下整个敛骨事件的始末,将自己分析的疑点讲给爷爷听。
胡兴安背后脊椎上的那一个束魂锥,还有棺材上消失不见的子孙钉,这都说明胡兴安下葬之后一定被人动了手脚,但是那人是谁?
我最怀疑的是刘玉龙,他在背后搞鬼的嫌疑最大。而且最后胡兴安将尸毒传给他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惊讶或是防抗,这足以说明,一切好似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我想不通的是,刘玉龙怎么会知道用束魂锥钉入脊椎就会引起尸变?而束魂锥这种法器,他一个普通人又是如何得到的?
爷爷沉默着抽着旱烟,不时点点头,赞同我的推测。
我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是刘玉龙所为,那我们或许不用太担心胡兴安他们会祸害村民。虽然手段变态了一点,但刘玉龙的主要目的,应该还是和胡兴安在一起。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估计早就藏躲在了大山深处,不会露面。
“如果真的是由刘玉龙所为,那这小子绝对不简单。”爷爷吐出一口烟,继续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插手到这个事情当中?”
我将手中的绷带包扎完毕,疑惑地问道:“胡老汉找我们敛骨,难道不是恰逢时机的意外吗?”
“哪有这么多的意外,”爷爷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继续说道:“整个一出事,或许针对的是我们俩个。”
针对的是我们?难道背后那人策划这一出,是想借醒尸之手,杀了我和爷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刘玉龙的出现反倒是救了我们的性命。
想到此我只觉背后发寒,可是又是谁会故意来针对我们,给我们设了如此的一个局?
爷爷敲了敲烟锅,让我回屋睡觉休息,他则仍坐在躺椅上面一边抽着旱烟,一边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赶去了宁山村,所幸胡老汉一家并没遭到醒尸的骚扰,但是刘玉龙的奶奶却消失不见,估计是夜里被刘玉来偷偷带走了。
听说山上有一具僵尸,村子里瞬时变得人心惶惶,爷爷见到村长,让他叮嘱村民,在我们没捉到醒尸之前,尽量不要上山。
霍山山脉绵延数千里,山上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深山老林当中,想要捉到醒尸,无异于大海老针。
我和爷爷在山脚下布置了几个陷阱,连续守候了两个月有余,期间还进去山林搜捕了数次,仍然一物所获。
后来,我们不得不放弃搜捕,临走时特意嘱咐胡老汉,只要再遇到奇怪的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并将醒尸的恐怖之处告诉了他,将他吓得不轻。
但两年过去了,宁山村的人并没有再遇到醒尸,胡兴安和刘玉龙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他俩成了村民吓唬小孩子的典故,哪家小孩不听话,家长就会吓他说要将其丢在山上,山上有僵尸,小孩听了立马就不敢再闹腾。
但宁山村的醒尸事件却成了爷爷的一块心病,他总觉得自己有愧,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并给敛骨多了一条禁忌,就是遇到容易尸变的尸骨不敛。
本以为这辈子或许都见不到刘玉龙和胡兴安这对醒尸,但没想到,两年之后,在村里发生的一个敛骨事件,又让我们再次重逢。
而这次敛骨,则给我留下了一个终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