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朱全忠下令,如果三日之内法慧不上衙门自首,那他就要问罪西明寺里他的那些师兄师弟。
此消息一出,平民都异常震惊,没想到一个和尚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伶而得罪圣上,而且两人居然还一起私奔。
一时间,全天下都在口诛笔伐这个淫乱的和尚和女伶。
当消息传到李若痴和赵伶伶耳边的时候,赵伶伶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噩耗在这时传来,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将二人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希望全部懒腰斩断。
李若痴顿时又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之中,一边是自己的爱妻和还未出生的宝宝,另一边则是无辜的同门师兄弟,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赵伶伶肯定想让李若痴留在自己的身边,因为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他俩完全可以在这里隐居到白头。虽然不明真相的世人皆在谩骂他们淫贱,但只要她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遭受再多诽谤谩骂又如何?
但是,当看到李若痴经受这么大的压力时,赵伶伶内心也充满愧疚。
当初正是她以死相逼,才让法慧变成了李若痴,如果这一切带给李若痴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赵伶伶就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是一个错误,不应该只顾自己的需求,用爱捆绑住李若痴。
而李若痴,在一夜之间,竟然愁的头发全部掉光。他认为这是上天的一种暗示,想让他再度回归佛门。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赵伶伶,而赵伶伶的态度则和当初一样,无论他做什么决定,赵伶伶都会在旁支持他。既然生前不能和他一起幸福,死后也要护他百世安好。
最后,他们二人一起去了衙门自首,然后被押往长安,又再次见到了已经贵为皇帝的朱全忠。
朱全忠此时已经变得更加暴戾残忍,他在脑中早就想好了惩罚他们的方法,就是将两人绑在相邻的两间牢房,只隔着一堵薄薄的墙,先剜掉舌头,然后每天都用酷刑反复折磨,让他们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受刑的惨叫,却不能看对方一眼,也不能和对方说一句话。
对于相爱的人来说,知道爱人正在遭受折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的绝望最为痛心。
但朱全忠最后还是没有得逞,因为无论他对李若痴实施何种酷刑,李若痴始终强忍着。为了不让赵伶伶担忧,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哼一声,即使将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也只是和着血吞进肚里,就这样一直到气绝身亡。
故事的最后,还是赵家那位高人再度冒险出马,在大牢里解救出已经奄奄一息的赵伶伶。
不过当时的李若痴已经先走一步,离开了人世。
赵伶伶被救出去之后,过了不久也郁郁而终。直到临死前,她最遗憾的事,就是在李若痴死前的最后一刻,自己没能陪着他,没有和他好好做个道别。
等到赵伶伶死后,冤魂一直不散,徘徊在她当时和李若痴生活了两年的小屋子里。直到被黑白无常关押进地府,又遇到了判官,赏识她的棋艺,希望她可以一直留在阴间,陪自己下棋。
赵伶伶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让李若痴的每次投胎转世,都会生在一个好人家,遇到一个好妻子,可以平安又幸福地过完一生。
判官答应了,于是赵伶伶就此住在了彼岸花丛之中,默默在背后守护着李若痴的每次转世。即使李若痴的魂灵早就不记得她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曾有过这样的爱情,但赵伶伶就这么一直傻傻地守在这里。
这一守,就是千余年……
等黄皮子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看到她竟然还在那一边摇头,一边抹着眼泪,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道:“傻女人啊,真是傻女人!为他付出那么多值得吗?值得吗?”
我听了内心也很酸楚,不自觉的地长叹一口气,这真可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就在我们长吁短叹的时候,木屋的门又突然响了起来。
还没待我跑过去将门打开,黄皮子手指轻轻一动,那边门上的木栓就自己开了,推门而入的正是赵伶伶。
赵伶伶见了黄皮子显然有点意外,吃惊地说:“黄奶奶?你怎么来了?”
黄皮子回答她:“我回到家发现你屋里来了个生人,还以为是什么歹人,怕对你不利,就先过来看看。”
“谢黄奶奶关心,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没有恶意的。”赵伶伶说完,又急忙看向我,脸色很差地对我说:“木荣,刚刚我去找了判官,他答应了帮你换阳寿的事。”
我听了立刻来了精神,但一看她脸色不对劲,知道其中必有什么蹊跷,便问道:“然后呢,换成功了吗?”
“没有。”赵伶伶对我摇摇头,“判官说,生死簿上根本就没有你爷爷这个人。”
“啊?”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来就是想和你确定一下,你确定你没有搞错你爷爷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我确定。”我给她解释道:“因为我们敛骨人在每年中元节这一天,都要作法来祭祀那些经由我们手中而送走的亡魂,这其中就要用到我们爷俩的生辰八字。而这几年的祭祀,全由我一人承办,所以爷爷的生辰八字我记得很熟,决不会错的!”
“如果生辰八字没有错,按道理来说,只要你是生于人世间的活人,生死簿上一定会记载关于你的所有信息,除非——”
她说到这里突然卡住,看了我一眼,没敢往下说。
这时旁边的黄皮接过话:“除非是像我这样的老妖精,上面才不会记载我的信息。”
我知道她潜台词是什么意思,摇摇头,说:“不可能!我爷爷除了有一个特殊点的职业之外,就是一个正常人。我和他生活一起二十余年了,还能不清楚这一点?”
赵伶伶听后皱起了眉,说道:“难道是生死簿出错了?”
“生死簿是不会出错的,”黄皮子又开口道:“你爷爷即使是一个正常人,也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他肯定对你隐瞒了你什么。”
我听了呆愣在那,爷爷确实对我隐瞒了许多东西,但你说他是个精怪化成的人,这绝不可能,不然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被血人剥皮。
黄皮子精这时将她那双又圆又黑的眼睛盯着我,变着腔调地问我道:“小子,你刚刚为什么骗我,说你叫什么赵少鹏,却不敢告诉我你的真名?”
我被她这双眼睛看的发毛,连忙躲开她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道:“因为赵家人经常过来看伶伶姐,我怕说实话你又问东问西的,不想和你解释太多东西……”
黄皮子精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猛的一敲,刚要发作,被一旁的赵伶伶拦下,帮我开脱道:“黄奶奶不要生气,他确实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叫何木荣,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而已。”
没想到这话一出,黄皮子脸色立马就变了,连忙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我和赵伶伶都被她这突如其来地反应给吓一跳。
赵伶伶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我也感到莫名其妙,小声说道:“怎么了,我真名就叫何木荣啊,这次可没骗你。”
黄皮子听后竟然吓得从凳子上跌坐在地,一脸紧张地瞪着我,浑身都止不住地哆嗦:“原来……原来你就是那个何木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