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郡王走在前面,自然瞧得清在座之人各异的面色,只见,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夫人小姐们,看向他身后的目光都透着鄙夷和嫌弃。
他略略诧异的回眸扫了一眼身后,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距离,那模样清理出尘的倾城少女闲庭信步的走着。
她姿态慵懒闲适,漫不经心的模样就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面见天颜,淡定自若,亦丝毫不为在座之人的异样目光而感到羞怯和懊恼。
这样一个超脱世俗的倾城女子,不论哪个男子见了都会忍不住为之侧目,心生爱慕吧?怎的,这一个个嫌恶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纳兰容湛挑眉,有些不解,却也没有深究,信步来到属于自己的席位坐下,好以闲暇的看向那站立在女眷席前还未落座的女子,眸子里掠过一抹兴味。
阎九扫了一眼满座的女眷席,已然没有一个空位可供她落座。
“呀,真是不巧,颜二小姐你来晚了,这儿似乎没有你的席位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那语气中幸灾乐祸的意味怎么也压不住。
阎九抬眼瞧去,待看清了那少女模样后,唇角微扬,笑得几分玩味。
这人她记得,上次借着来探望的名头,跟着风明卉一行人来瞧过自己,似乎是尚书府的四小姐,沈舒琳。
一个庶出的小姐,性子倒比嫡小姐还要高傲,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这古代,也没有梁静茹啊。
她这话一出,周围不少官家小姐们都纷纷掩面娇笑,目光中是满满的恶意,和不加掩饰的嘲讽。
跟在阎九身后的云书和云锦四目相对,皆是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怒意。
她们小姐顶顶好的一个人,怎能被人这般随意欺辱?
尽管心中懊恼,但主子们说话,岂有她们下人插嘴的道理,何况这是在皇宫,她们二人身份卑微,人微言轻,亦不敢妄言,生怕给自家小姐惹了麻烦。
只得压下心中怒意,恨恨的瞪了那沈舒琳一眼。
就在所有人都抱以看好戏的姿态,等待着阎九同往年一样当众出丑时,她却漫不经心的勾唇一笑,清越的嗓音悦耳动听:“呐,没有座位没关系啊,想来这位妹妹心地善良,温柔大方,定然是愿意把自己的座位让给我的,对吗,沈四小姐?”
她将沈‘四’小姐咬得很重,这是直接将沈舒琳庶出的身份给摆到明面儿上来了,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再看沈舒琳,因羞愤而涨红了一张俏脸,瞪着阎九的美眸中都燃着滔天怒火,显然被气得不轻。
她虽是府上庶出的四小姐,但胜在娘家一代商户,家底丰厚,在尚书府倒也过得如鱼得水,沈尚书爱屋及乌,宠爱四姨娘,自然也就偏袒沈舒琳。
是才,沈舒琳从小被娇纵着长大,在尚书府横行霸道惯了,府中上上下下皆是对她唯命是从,不敢忤逆半分。
这样骄横的性子,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当下就要发怒,却被一旁的冯姨娘紧紧的攥住了手腕,不得不按捺住心中恼意。
见她憋着火,目光凶狠的瞪着自己,阎九也不恼,视线扫向男子席位,在看到还有一处空位后,莞尔一笑,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朝男子席位走了过去。
纳兰容湛本是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好戏,却见那清丽动人的少女朝这边走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笑眯眯的来了一句:“这里可有人坐?”
他微愣,待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的开了口:“不曾有人。”
说罢,连自己都怔住了,他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再侧目,就见那少女潇洒的一撩裙摆双腿交叉坐在软垫上,毫无大家闺秀半点的淑女模样,那叫一个洒脱不羁,性情豪迈。
于是周围人眼中的鄙夷更甚,尤其是那些官家小姐们,看向阎九的眼神里皆是满满的嫌恶。
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好歹也是名门闺秀,这么大剌剌的坐到男子席位去也便罢了,偏还一副粗鄙不堪的村姑做派,简直令人作呕。
最令这些贵女们不忿的,便是这颜二小姐好不知羞,竟坐在容郡王身旁,二者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人站立那么近。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丑得惨绝人寰,简直污了容郡王的眼,也破坏了容郡王谪仙般的气质。
坐在阎九右手边的是七皇子傅楠安,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在看到女子唇角那一抹疏懒的浅笑时,微微一怔。
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另外一幕画面,两者重叠,傅楠安心下一喜,这不是正是今日他在街巷马车里看到的那惊鸿一瞥的姑娘嘛!
“嘿,我叫傅楠安,你叫什么名字啊。”傅楠安扭过头来十分自来熟的开始搭讪。
阎九闻言,朝他看来,却对上一双澄澈晶亮的眸子,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两个小月牙,唇红齿白,脸颊边两个小小的酒窝煞是可爱,细细一瞧,还有两颗小虎牙,实在讨喜的很。
大抵女人对于一切可爱的人和事物都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天性,阎九也不例外。
况且,少年的笑容干净澄澈,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让人打心底里愿意亲近于他。
她笑了笑,吐出两个字:“颜九。”
“你名字真好听。”傅楠安嘿嘿一笑,似乎在为知晓了对方的名字而感到窃喜。
“你的也不赖。”阎九毫不吝啬的给予夸赞。
傅楠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咳嗽,一抬眼,就瞧见身居高位的父皇严肃的盯着他,目光里满是不赞同。
“安儿,朕时常提醒你,莫要做那有失身份的无礼之事,你可是又忘了?”
傅楠安委委屈屈的低下了脑袋,撅了噘嘴,不情不愿的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啧,这皇帝老儿几个意思,他家儿子和她说两句话就是有失身份了?这是在当众打她的脸?连带着将军府的脸也一并打了。
要知道,她今儿可是代表将军府来参加宴席的,皇帝老儿这言下之意可不就是瞧不起将军府么。
一国之君的德行也就那样了,她阎九还真是瞧不上眼。
“颜二小姐,你来迟了便也就罢了,怎的也不晓得给陛下磕头行礼?难不成,将军府的人,都是这么没规没矩的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朝女眷席看去。
开口讽刺的不是别人,正是冯姨娘,当下,在座的人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冯姨娘虽只是个姨娘,但好在沈尚书对她宠爱有加,为此,她在贵妇圈中倒也是占了一席之地的。
自家闺女受了这等委屈,依着冯姨娘睚眦必报的性子,这笔账,怎么着也是得讨回来的。
不过,冯姨娘说的倒也是实话,阎九自进来到现在,的确没有向皇帝行礼跪安,属实没规矩。
按照平日里,可是得挨罚的。
不过,皇帝似乎也没当回事儿,这下子被冯姨娘提了起来,再看皇帝的面色,似乎也有些沉了。
明显对阎九的态度不怎么满意的样子。
于是,众人的视线又落在了阎九的身上,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怜悯的,就是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帮她说话的。
阎九扫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后,心中冷笑连连,在入宫之前她就料到了会是这么个场面。
不过是成为众矢之的,受尽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放眼这天地间,各路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她阎九怕过谁?
生死已看淡,不服咱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