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汪二汪,有话好好说,先把瓶子放下!”陆和林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他率先求饶,怕汪晟迁怒,等不及一股脑全盘脱出:“我就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偷吃这种行为,我是绝对不赞同的!”
汪晟喜怒不形于色,懒得听他瞎扯:“我怎么觉得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呢。”
杜池见状,一改平日里人模狗样,立马十分狗腿子地给汪晟擦了擦椅子,几乎用了点蛮劲摁着他肩求他坐下,又是倒酒又是递烤串地溜须拍马。
“二汪,我们这是为你着想,你想想,上次谁半夜里吃出肠胃炎来,又是上吐又是下泻地折腾了一宿?又是谁连夜陪着你度过这一劫?”杜池开始卖惨求情。
汪晟没好气,骂道:“一群白眼狼!”
沈寅修依然端坐在那儿看他们唱戏,将汪晟的那杯酒硬是塞进他的掌心,又拿出自己那杯与他相碰:“兄弟都是为你健康考虑,您那身子多金贵呢,哪能屈尊来这种地方,这不是打您脸么。”
这话汪晟不爱听,索性酒也不喝了,“嘭”一下将酒杯搁回桌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尤佳仁一直担心他们会吵得不可开交,这店虽破,可奉行的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然人打伤了,店也被砸了,到最后给茅安柒留下一堆烂摊子,劳神伤财,可麻烦着呢。
茅安柒见状拍了拍尤佳仁的脑袋,顺着她方才那句“汪老板被绿了”,答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放心吧,正不遗余力哄着呢,吵不起来。”
尤佳仁仍是担心吊胆,而茅安柒跑到烤架前,将最后的活儿收尾。
果然,还是茅安柒识人比她清,没一会儿功夫,汪晟被那三人哄得团团转,四人相安无事地开始啃串儿喝酒了。
起初汪晟还推拒,说是开了车来,那三人联合起来笑话他,说不知道茅小姐会给叫代驾啊!
汪晟又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所以决定开始一一盘查他们。
“老实交待,你们是怎么发现这家烧烤店的?背着我吃独食多久了?”
又是陆和林首当其冲站出来认罪:“顶多半年吧,当时我前任在微博上给一个网红点赞,我无意看见就前来探店了。”
“真是阴差阳错,然后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茅小姐——”陆和林嚼着牛板筋,把一句本该正常的话,断句断在了让人想入非非的地方。
汪晟皱眉,眼里盛怒,陆和林几乎没见过炸毛的汪晟,他如临大敌,迅速改口:“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茅小姐烤的烤串儿!”
汪晟在底下踢了他一脚,骂道:“你还能不能好了?”
沈寅修事不关己地笑笑,听他们嬉笑怒骂,只管给他们倒酒,又朝门外喊道:“再来一箱啤酒。”
尤佳仁有些胆怯,可茅安柒又走不开身,她只好硬着头皮将啤酒给他们上齐。
“茅安柒呢?还在忙?”汪晟未见茅安柒的身影,随口一问,心里又暗骂他们仨,看着就是人面兽心,不然怎么舍得让美艳不可方物的茅安柒在凌晨两点还要替他们干活儿!
“啊!很快就好了!”尤佳仁会错了意,以为汪晟是嫌弃茅安柒动作慢而不耐烦催促了。
杜池也以为汪晟是尤佳仁以为的意思,连忙出来打圆场:“别催别催,茅小姐掌握的火候是刚刚好的,我们不急,可以等!”
尤佳仁不再多言,默默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就你话多,喝酒!”汪晟直接举了个啤酒瓶递到杜池跟前,这就很明确地要把他灌醉的意思了。
而他确实也这么做到了,从认识至今,茅安柒还是第一次见杜池醉得不醒人世,最后是沈寅修跟陆和林一左一右架着他离开的,离开前池杜甚至再三叮嘱茅安柒,把他还回来的伞给藏藏好。
茅安柒哭笑不得,瞥了一眼罪魁祸首汪晟,他不懂其中含义似的,磨磨叽叽跟在他们后头,一副欲走还留的样子。
他是在等自己开口挽留?
茅安柒心下问自己,可她终是没有叫住汪晟,自顾收拾着残局,尤佳仁在屋内帮她将七倒八歪的酒瓶重新归置到箱子里,而茅安柒忙完就紧接着算账了,她有今日事今日毕的习惯,因为每一天留给她的空闲都太少了。
汪晟装模作样走了几步路,回头一看,谁也没特么在灯火阑珊处等着他呢!
他直接朝前面的两位交待:“你们负责把阿杜送回家吧,我在那店里好像丢了东西,回去找一下。”
“丢什么了?车钥匙?”陆和林不解地问。
沈寅修的嗅觉何其敏锐,当场拆穿:“魂丢了。”
说这话时,汪晟早就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进了小店,留下陆和林感慨万千:“老不修,二汪真是被一瓶可乐给征服了?茅小姐厉害啊!”
“事情真有这么简单?”沈寅修摇头不赞同。
“那怎么个不简单?你给分析分析!”
“不好说,得找个机会问问二汪。”
“我看茅小姐就是用一瓶可乐搞定了二汪!二汪从来不发状态的人,偏偏就发了瓶可乐,写的话那叫一个别有深意啊……”陆和林有预感,这两人恐怕有戏,他又班门弄斧道:“网上有句话这么说,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遍世间繁华;若她历经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
沈寅修头痛不已,浅嘲热讽:“又是微博上看来的?”这还不算,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刺激陆和林:“还嫌上的当不够多?”
陆和林欲哭无泪,姜还是老的辣,论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功夫,还属沈寅修练得炉火纯青。
他连忙转移话题,问:“那依你之见,茅小姐是属于涉世未深还是历经沧桑的那一类?”
“我和她不熟,不好乱讲。”
“你们都特么几岁的人了还要去坐旋转木马,丢不丢人呐!”杜池忽然出声打断他们的闲谈。
“我们把你衣服裤子脱光了扔在街上,明儿一早醒来,看你光不溜秋露宿街头的模样,看你觉不觉得丢人!”陆和林调侃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为何汪晟今天会把杜池灌醉。
“阿杜也没做什么吧?二汪今天是闹的哪门子脾气?”
沈寅修一针见血道:“二汪他恋爱了。”
“他不是隔三差五就恋爱的么?”
“恋爱和有伴是两码事。恋爱是一种心情,有伴是一种状态。心情是不由自主的,状态是可以人为决定的。”
“我去!老不修!你是不是大学时候偷偷辅修过心理学呢?在我看来,你去申请认证个情感博主肯定红啊!”陆和林用崇拜的眼神仰视他。
沈寅修则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陆和林,阴阳怪气道:“糊弄糊弄你是绰绰有余了。”
男人之间通常要饮酒助兴,一般时候也不太谈及情感问题,尤其是高级腹黑沈寅修,他总是深藏不露,外人眼里的他是事业成功的黄金单身汉,无人知晓,他身边有一个研究生未毕业的小青梅,仅管他看似阅历丰富,实则对待感情忠诚且专一。
而汪晟则与他有着天壤之差,翻阅他过去的情感经历,可以用“无往而不胜”来概括,处过的女朋友短则一周,长则一年,数量之多,实在令人眼花缭乱。
可惜经验待到用时方恨少,或许是他以前的感情收获得太容易,回想起来,追女朋友这种事竟要追溯到高中时代。
也就是说,他那么多段感情经历等于形同虚设,实际他在茅安柒面前算是原形毕露了,不占一点优势。
汪晟站在吧台边纳了闷了,怎么他想和茅安柒单独呆会儿就那么困难,明眼人看这情形,反射弧再长也该意识到自己这电灯泡得有多亮了,她可倒好,杵这儿巍然不动,天都快亮了还有雅兴打扫卫生。
被尤佳仁这样一搅和,反倒弄得汪晟无法施展拳脚,他对她的敬业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在茅安柒那里以示不满:“这实习生怎么还不走?”
茅安柒怀疑汪晟是得了健忘症,小声纠正:“她不是实习生,是我闺蜜尤佳仁。”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怎么还不回家?”
“她当然和我一起走,咱俩住一个小区。”
汪晟自认倒霉:“算你狠!”
随后,他二话不说掏出那条红绳手链,若无其事盖到了茅安柒的记账簿上,瞬间夺过了她的注意力。
茅安柒有些懵圈了:“这……”
“来时看到地摊上在卖这个手工编织的手链,还挺好看,就给你搞了条过来戴着玩儿。”汪晟睁眼说瞎话,还心安理得问她:“喜欢吗?”
茅安柒未表态,反倒是刚拖完地的尤佳仁乐不可支地掩唇偷笑起来,弄得汪晟所剩无几的耐心全被这道不合时宜的嘲笑给磨光了,他斜眼瞧了尤佳仁一眼,害她站在原地红着脸不知所措,心里更是委屈得紧,他编瞎话不就是为了展现自己并不值得拍手鼓掌的幽默感吗,她都无偿给他捧场了,他却反过来指责自己不识时务。
汪晟不欲多留,离开前强行拽过茅安柒的手,也不经得她同意,自说自话就将红绳系到了她的手腕处。
他目光专注,偏偏笨手笨脚的,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没在暗扣的地方摸出门道,一直戴了很久也没戴上,久到茅安柒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了……
“不准把它弄丢了。”汪晟凶神恶煞地警告她。
看这样子是不容拒绝了,茅安柒抿了抿唇不说话,而是回视汪晟炽热的眼神,她无言地叹息,原来这就是你追求一个人时惯用的技俩吗?
但可能不适用于你眼前这个女人。
茅安柒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呼吸沉重。
尤佳仁捉过她的手腕,盯着这条红绳手链左瞧右瞧,忽然忐忑地劝慰茅安柒:“安柒,离那个人远点儿。”
说完,不等茅安柒反应过来,尤佳仁已经眼明手快将那根红绳从她手腕摘除下来,夹在两指间在茅安柒眼前晃了晃,认真道:“我不希望你去冒险做傻事,你再斟酌斟酌。手链,我就先帮你保管了,待你心中有了终级答案,你来问我要回手链不迟。”
“我有分寸。”
凌晨这个点让茅安柒脸上添了几抹倦意,她眼神茫茫然望着门外雾蒙蒙的天,空气中蒸腾着水汽,对面挂在绿植上的一串串玻璃灯,却是不知疲倦地扑闪扑闪热情可爱,似乎给人营造出来一种这世间真好的美象。
“安柒,他们这样的人你别去招惹。”到了小区门口,尤佳仁依旧放心不下茅安柒的处境,再度劝说,因为她亲眼见证过茅安柒家破人亡的全过程,站在闺蜜的立场,她不希望在茅安柒的身上再重蹈当年的覆辙,她无法眼睁睁看见茅安柒有一点点的闪失。
茅安柒良久都没有出声,似在权衡利弊,没一会儿,她冲尤佳仁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有些悬崖勒马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