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海,犹如一位迟暮之年的老者,静静地睡在暮色里,等风吹,等沙子搔痒。
黑色的越野车里有空调,很温暖。
梁君谧仰着头,目光一瞬不瞬,仔细地聆听着肖时燃对前尘往事的种种复述。
肖时燃回头看她,低垂着眼睫,嘴角微噙着笑意,抬手,用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细嫩光滑的脸颊。
“事情就是这样。有关于我为什么会娶你,你听懂了吗?”
梁君谧点头。
他温凉的指尖略过她嘴唇,忽而又弯腰吻了上来。
梁君谧面露羞赧,紧抿着嘴巴,别开脸,惶惶地用手背贴了一下温热的脸颊。
不给亲?
肖时燃微挑起眉梢,打开车门,脱掉身上的外套,径直坐进了驾驶室。
梁君谧早就跑了,跌跌撞撞地溜回了副驾驶的座位。
他面朝着她,她背对着他,脸颊滚烫滚烫,两只素白的小手也莫名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肖时燃随手打开收音机,好整以暇。
梁君谧鼓鼓嘴巴:“那……我觉得我好愧对你的,我是误信了谣言,所以才会逃婚。”
从小到大,梁家人都对她没有半点恩惠,有关于嫁高官这种好事儿,梁君谧更不敢惦记。她是从小过着苦日子出身的,自卑、敏感,早就印刻在了骨子里头,更何况肖时燃条件很好,又不是非她不可,几件事夹杂起来,真的很难不让她去怀疑他当初同意要娶她的真正动机。
收音机在海边的信号不好,滋滋啦啦,噪音很大。
肖时燃皱眉,关掉了收音机,倾身帮梁君谧把安全带扎上:“这不怪你,我说过,早有人利用谭茜的事儿做文章,目的是挑拨肖家与梁家的关系。我跟你结婚,两家结成姻亲,这对于对方来说是他们更不想看到的事儿,他们没办法从我下手,自然就找到你了,这是他们的阴谋,先是散播梁均益害死谭茜的消息,勾引你逃婚,进而挑拨肖家与梁家的关系。”
这两年,梁家生意惨淡,许多民用的工厂也大不如前,或多或少,也是由于肖家父母在刻意排挤。
梁君谧咬唇,将头靠在了副驾驶一侧的车窗上面。
“我是中计了。”
“你别往心里去,最起码我是知内情的。只要我们俩重归于好,肖家与梁家的恩怨自然会一笔勾销。”
有关于她逃婚的事儿,只要肖时燃不追究,没有人能有资格再说什么。
梁君谧回头看他,鼻子酸酸的,满目的愧疚。
肖时燃浅笑,揉了揉她的头顶,又温柔地抚摸着她一袭柔软细密的发丝。
“只不过既然我今天已经选择要跟你坦白,那我这一次就要跟你坦白到底。我跟林安婉之间的订婚一事还没取消,外界也都以为我跟你已经离婚,我是想,在抓到那个刺杀我的幕后指使者之前,都不会跟你‘复合’。”
她跟他在一起,只会有危险。
在没有出现刺杀一事之前,他还可以信誓旦旦地宣扬自己可以护她周全,但今时不同往日,除了一些能够绝对信得过的人之外,面对其他人,她绝对不能以他正牌妻子的身份出现。
梁君谧垂眸,明白了。
“我会等你的。”
“也不会让你等太久。”
肖时燃坐回去,为自己系好安全带,种种线索已摆在面前,他自己心里也有数,须臾间,他启动汽车引擎,将车子快速地驶离了空旷的海滩。
……
“两个月为期。”
越野车停在梁家门前,临别时,他忽而牵住她手对她低声允诺道。
他等了她两年,她等他两个月。
即便是数着日子过,也算是暂时有了个小目标。肖时燃也一定会竭尽所能,尽快将一切处理掉。
梁君谧眼睛亮晶晶的,莞尔一笑:“好。”
就算是三年两年,她也是等得起的。
*
自那日后,大约有半个月的时间,梁君谧都没有再见过肖时燃。
由于视频通讯会有终端记录,通话记录也可以轻松被查出,肖时燃想了个办法,每天以写邮件的形式来联系彼此。两个人全部的交流,都依托于一个查不出ip地址的邮箱,并且共用同一套账号和密码。
她或他编辑好自己想说的话之后,不会发送出去,而是直接存放在草稿箱里。
另一个人在下次登录同一账号的时候,打开草稿箱,便可以看到对方已经写好的对话。然后再次编辑,予以回复,接着再次储存进草稿箱,以此类推。
很玄妙的一个主意,梁君谧刚开始使用起来,就感觉像是上一辈人交笔友写信一样。她起初用不习惯,总觉得有点费事,有点费时,又……有一点儿莫名地浪漫。
她以前可从没有在与男人的通讯交流中花费过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因为是要写信,她常常用键盘打出一点开头,又纠结着要不要换一种说法,有时又为了等肖时燃登陆,她简直是要花费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不停地刷新页面,刚关掉电脑又十分不舍地打开,她总是时不时想起他,好奇他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上线,是不是在调查中又遇到瓶颈了。
再后来,她甚至有点怀疑肖时燃创建这个邮箱账号的动机。
他是不是故意想让她对他牵肠挂肚,所以才刻意让她用邮箱与他联系,可是他知不知道,她现在整日面对着电脑屏幕,有时就为了等他一个回复,几乎都快要茶不思饭不想了。
偏偏这个时候,李容嘉还总拿她打趣,她每隔几日便会出现在她房间门口,探头探脑。
“哎呦呦,我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总盯着电脑时间看。你这是等着偷菜呢?还是抢车位呢?”
梁君谧又好气又好笑,晃晃手指。
“老土。”
“是是是,有手机不玩你玩电脑,你很新潮,我看你这状态,应该马上就要快穿越回十几年前了吧。你是不是应该再剪一个非主流的发型,挂QQ,学着内八字走路?”
梁君谧皱皱眉毛,随手翻找着可以丢出去砸人的东西。
李容嘉脚底抹油,咻地一下开溜。
她躲到楼梯口处,恰好遇到了从国外旅游归来的白女士。
白女士穿着一身干练的v领西装,摘掉了墨镜,往楼梯上走。吴嫂则低头跟在白女士身后负责帮她提行李。
白女士虽然不是正室,但自有正室的威严。
她说话时,冷冰冰的。
“容嘉,梁君谧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