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别庄起火一夜未灭,庄内男女无一幸存,翌日消息传入相府,沈栖流暴怒。
“大少爷,是何人这么嚣张?咱们……咱们要不要彻查一下……”紫苏跪在案前,不敢抬头看主子黑沉阴郁的面孔。
“用不着彻查!”
他竖起,将案上书册纸笔全部扫到地上,“是谁做的我有数,可恨朝政吃紧,竟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他重重呼吸片刻,无比烦躁道:“你去伺候父亲吃药吧,还是老样子,不许他有恙,更不许他好起来!”
“是是,大少爷,可是……”
“可是什么?”
紫苏被他凌厉的眼神震慑,结结巴巴道:“现在……少……少夫人正侍奉在相爷榻前,妾身……”
“怎么?你怕舒儿发觉我下药?”
紫苏垂着脑袋不说话,先前云舒已经絮絮说为何沈安士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转,也问过府医详情,府医乱说一通将其打发显然是不能叫她信服的。
可是她不敢明说,因为在沈栖流眼中,云舒绝不是那种成日疑心暗鬼的女子,更不会怀疑到是他做的手脚。
沈栖流面无表情的冷哼,“就算发现了也有我顶着,你慌什么?端了药去换她就是!”
“是!是妾身愚昧杞人忧天了,大少爷不要见怪!”
“侍奉完了汤药暂且不要来找我了,别庄起火,你抓紧去清点下损失,晚膳前来报给我。”
“晚膳前……”紫苏腹诽,已到午膳时分,以往都是她伺候沈栖流午睡的,今日他却要她去换了云舒,还要持续到晚膳前……
难不成他要跟云舒……
“紫苏,你今天有些不在状态啊……”他大步走下来,衣袂翻飞卷起一阵寒风,“是不是觉得帮我作恶太多,心中开始不安了啊?”
“妾身不敢!妾身不敢!妾身只是疑惑大少爷为何没召妾身侍寝,是否是……是……”只稍稍逼问她便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沈栖流面带怒意的握住她的脸,“是什么?认为我利用完你便一脚踢开了?还是说……你在吃舒儿的醋?”
“不不……”她的脸在沈栖流手中艰难摇晃,“妾身不敢!妾身是真心为大少爷着想,府中人多眼杂!您……您不宜与少夫人过从亲密啊,否则……啊!”
还未说完,面上便挨了男人一耳光。
“贱人!是谁给你这胆子敢置喙我与舒儿的事?”紫苏捂着脸颊委屈落泪,微微向后退的身子抖落成暴雨中危楼,“妾身……知错……”
“错在哪儿了?”
“妾身……不该妄议主子的事儿……妾身罪该万死!”
沈栖流面色毫无缓和,用一种很鄙夷的语气问她,“你配妒忌舒儿吗?即便我要了她,对内对外,你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吗?”
“妾身不敢……妾身……即刻去换少夫人前来……”才要仓惶逃离,脑后的头发又被男人扯住,她痛呼着摔回地面,“你想怎么顶着这张脸炫耀给舒儿看?”
炫耀?
他不过是怕云舒见到紫苏面上的伤,暗自将他定义为一个冷酷暴力的男人罢了,无论私底下多么不堪,在云舒面前,他始终是温柔体贴的表率。
多么可笑的自欺欺人,那日轻薄逼了云舒撞柱,早已将他丑恶难堪的嘴脸展现无余了。
而后他蛮横甩开紫苏,阴戾道:“直接去别庄吧,父亲那里我亲自去。”
“是……妾身告退。”
她不配嫉妒云舒,不代表她心中不怨,妒意一旦点燃,便会具燎原之势将人吞噬毁灭,紫苏从来就悍妒,此番挨打自然全部怪责到了云舒身上。
人尽可夫的贱人!
一个沈栖迟还不够,不光与颜景泽暗自苟且企图瞒天过海,现又勾搭上了沈栖流?
难道……沈栖流都不会嫌弃她曾侍奉过别的男人,还将其当做心中至宝来呵护?
说白了就是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给了她这好福气!
“大少爷,外头信使求见!”
他正躁郁不快时,府中一仆从来报。浅眸浮动几瞬,他牵动唇边的冷硬的弧度,“叫进来,掩人耳目。”
……
南方千里,祁州城。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他思慕的女子所居之地,可曾有他派遣的信鸽飞过流连的痕迹?
熟练盘旋出一圈弧线,只字未应。
两日已过,沈栖迟已从信使那得到的回信,只是一方碎裂成两截的白玉镇纸。
杯中添了一缕苦酒,坑洼的桌面上还安安稳稳摆着那两截镇纸,腊梅与寒鸟被裂缝生生隔开,我在这头,你在那头。梅枝扭曲成绝情的模样,寒鸟虽是依附在侧,依旧摇摇欲坠。
“舒儿……这便是你的心意?”
以物寄相思,像她的风格,她也认定了他一定会懂这所表之意。
荒芜之地,连杯好酒都无人供应,好不容易从杨盛那里讨来的苦酒,入喉丝毫不绵,只几杯便上了头。
他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在他醉意阑珊之际已将那狠心的女人镌上画卷。
“咚咚!”
沈栖迟将酒盏砸向门框处,外头那人一惊,继而沉声,“沈二少,我进来了!”
入眼便是男人伏在桌面,对着一张清冷的画卷喃喃自语。
万子洵踢开脚边碎片,走过去,“这味儿,一闻便知是劣酒,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去拉沈栖迟,却被他懒懒推拒,“别碰我……我……我不离开舒儿……不离开……”
“舒儿?”万子洵是个粗人,抄起桌上的丹青一览,心下微恻,“如此倾城之姿的女子怎是寻常人能配拥有的?沈二少是凡人,只可拟画不可肆意亵玩啊……”
桌上的男人动了动,愠道:“舒儿是我发妻!我日日都能见到她!谁说不能玩!谁说的!”
万子洵轻笑,不想两日功夫那雷厉风行的沈二少便成一滩醉了的烂泥?
话说,发妻?若真是妻子,何以离别几日便要这般醉生梦死的以求解脱?“但我看到的只是一个醉汉,对着仕女图趁醉宣淫,何其下作。”
“你……你滚!”
“我不管你如何不快,饮酒总是同饮来得更痛快些,我已经来叫过你了,要不要跟我走,随你!”他将丹青扔在桌上,大步流星。
不多久,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多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道身影。
“要去哪?”
“埋酒之处。”
“什么酒?”
“让你成仙入梦的美酒……”